当晚,一直忙碌着的风无痕竟然到了她的歆苒殿。
宫菊来报的时候,宫婉容着实被惊到了。
她心中一沉,“扶我起来。”她吩咐着,强自起身。
风无痕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在起身更衣,几步走到她的跟前,“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他声音焦急的说道。
宫婉容心中一颤,抬眼看向风无痕,她不敢相信风无痕刚才是在与她说话。
“脸色这么不好,还硬撑着做什么?肩头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休息?”
风无痕伸手扶着她,让她躺好。
宫婉容的心一阵阵的温热,又一阵阵的难以置信。
“殿下,还关心妾身吗?”
开口之际,声音已经嘶哑。
“我自然会关心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拉过薄毯给她盖上。
风无痕话一出口,宫婉容的泪水便再难自禁,如洪水开闸般倾泻而出。
“怎么了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吗?”风无痕一见她泪流不止,眉头轻蹙说道。
宫婉容摇头,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别哭了,身子要紧。”
风无痕拿出丝帕为她拭去眼泪。
这一刻,宫婉容的心彻底的沸腾了。
嫁给他两年,两年来的温暖恩爱,却不及这几日来的关怀。
风无痕又陪她说了会话,才离去。
夜晚,宫婉容再没有如往日一般夜不能寐,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她想,他终是相信她的。
他到底心里还是有她的。
第二日,她的身体便好了很多。
但是,她仍旧心中惦念着付俊生,暗中让宫菊与父亲去打探消息。
两天后,终于消息传来。
宫菊走进来,面带愁容。
她的心,便已经沉了一半。
“有消息了吗?”她问。
“嗯。”宫菊点头。
“是他吗?”她心中怀着恐惧,战战兢兢的问道。
宫菊看着她,缓缓点头,“是,但是,娘娘您千万别着急,老爷说了会想办法的。绝对不会连累到您的。”
宫婉容顿时心中犹如被戳了一个大洞一般,她眼中尽是失望,口中轻声说道,“他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非要如此逼我?”
“娘娘,您别这样,您的身子还没好。再说,老爷已经说了,一定会没事的。”
宫菊在一旁安慰她说道。
她突然看向宫菊,“爹爹说要怎么做了吗?”
宫菊摇头,“老爷怎么会跟奴婢说呢?”
突然,宫婉容惊慌的抓住宫菊的手说道,“宫菊,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娘娘,您别着急。”
宫菊被她吓坏了,“娘娘要见谁?”
“我要见俊生,我要见他。”
宫婉容说道。
“娘娘,这怎么行?他……是钦犯啊?”
宫菊失声说道。
“我们去找爹爹,现在就去。”
宫婉容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膨胀的几乎要碎裂。
宫府
宫爵与宫夫人亲自出门来接她,下了车宫婉容一句话也没说,径自走到了正厅中。
遣退了所有得下人,她直视自己的父亲,“爹爹,他怎么样了?”
宫爵却眸色不悦,“你今日来,就是为了他吗?”
宫婉容点头,“是,我是为他回来的。”
宫爵当即震怒,“你糊涂,如今你已经身为太子妃,未来的国mu。怎么还能与他纠缠不清?他现在是个钦犯,犯的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我要你从今日起,忘记这个人。”
宫婉容却不肯就范,“爹爹,我与他十余年的感情,我忘不了。他为了护我,荒山之上赤手空拳与狼群搏斗,险些丧生狼腹,我亦忘不了。如今,他犯了大罪,可是,付家是冤枉的,只要能为付家洗刷冤情,他便还有救。”
“住口!”宫爵怒声喝道。
“不要大言不惭,纵使他付家果真蒙冤,若能昭雪,又岂会等到现在,他又如何会这样鱼死网破?如今,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你需谨记,你身上不只是背负你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宫家几百口人的命。这件事,你不许再过问。”
宫爵厉声说道。
宫婉容回道,“爹爹,这些日子我已经暗中搜集了很多当年付家冤案的证据,俊生也找到了当时幸存的宫人。只要我们将这些证呈给皇上,我相信一定可以救他。”
宫爵怒目看向宫婉容,“如是他有把握,为什么会如此沉不住气,为什么不等着沉冤得雪的那一天?婉容,你就听为父的话,不要再管这件事。你与他,在你嫁给太子的一刻,就已经毫无关系了。”
“是,女儿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刻不敢忘记。我与他有缘无分,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恩情却不可断。我意已决,如果爹爹不帮我救他的话,我自己想办法。但是,我警告爹爹,在他被推上斩台之前,不准动他。否则,便别怪女儿不顾及宫家上下。”
宫婉容字字犀利,坚定无比。
宫爵忽的抬起手,却被宫夫人及时拦住,“老爷,使不得。”
她是他的女儿,也是当朝太子妃。
自他将她送进皇宫的那一天,也失去了教训她的资格。
宫婉容抬头直视宫爵,毫无惧色,毫不退让,“一旦他出了什么事,别怪女儿不顾及宫家满门。女儿告退了。”
说完,宫婉容便转身往出走。
“逆子!在你心里,他的命比宫家满门还重要吗?”
宫爵咆哮说道。
宫夫人也赶忙拉住她,“婉容,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为了一个外人,你真的不顾及你父亲,不顾及宫家一门吗?”
宫婉容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自嘲轻笑,苦涩说道,“娘,宫家给我的都是我不想要的。自小到大,给过我温暖幸福的,是这个外人。所以,他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说完,她再无犹豫,匆匆而去。
在这一刻,内心沉痛无比。
她并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否则,她今日便不会是太子妃。
当年,救栾妃,命她侍奉左右。
父亲所图的,不过就是今天她这个位置,日后的国丈。
她早已认命,生在世伐之家,她的婚姻注定是悲剧的。
她曾经一度以为,她比别人家的小姐幸运,因为她要嫁的人,她并不小熙生,还对她疼爱不已。
可是,最后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走进了政治婚姻。
庆幸的是,风无痕贵为太子,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越是这样,她心中对付俊生越是愧疚不已。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能看着他死。
回到东宫,她躺下歇了很久。
她仿佛一日间,憔悴了很多。
心中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事不宜迟,她已经不敢再等。
多等一刻,在死牢中的付俊生就多一分危险。
她起身,喝了碗参茶,让自己提起了精神,拿出了她这段时间与付俊生搜集到的证据,便出了歆苒殿。
云墨阁外,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看着殿内的灯光,仿佛蜡油滴滴都烫在了她的心上。
这一刻,迈出去和退回去都是那么的难。
“娘娘,不然咱们先回去?”
宫菊深知她的一切,她亦不想看到她亲手葬送了一切。
她微微仰起头,坚定的说道,“不,不能回去。”
随后迈开了脚步走进云墨殿。
风无痕仿佛在等她一样,笑着看着她说道,“来了?”
她点头,“是,打扰殿下了吗?”
风无痕摇头,“没有,坐吧。”
“妾身今日前来,是有事与殿下说。”宫婉容没有坐下。
风无痕示意宫人都退下,然后眸色平静的看着她,“太子妃有什么事说吧。”
宫婉容深吸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却一直沉默,话到喉间却说不出口。
“如果没事,就回去休息吧。你的身子还没有好。”风无痕说道。
宫婉容缓缓跪倒在地,风无痕看着在自己面前屈膝跪倒的女子,却并未出声。
“殿下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吧?”
宫婉容轻声说道。
“太子妃是指什么?”
风无痕问道。
“付俊生。”宫婉容缓缓吐出口这三个字,双眸直视风无痕。
风无痕的脸上毫无变化,一如从前一般的淡定,冷静。
“然后呢?”他轻声问她。
“付家当年蒙受不白之冤,遭遇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极端鲁莽的行为。希望殿下开恩,能彻查当年付家冤案,还忠臣清白。”
宫婉容缓声清晰的一字一句说道。
“你怎么知道付家是受冤枉的?”风无痕问道。
宫婉容拿出带来的一沓纸张双手呈上,“这是妾身这些日子以来搜集到的资料,虽然还不足以证明付家是被冤枉的。却足以说明当年疑点众多,有待明察。”
良久,她没有听到风无痕的声音,他也没有接过那证据。
宫婉容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双手开始轻颤。
突然手上一轻,是他接过了。
“太子妃起来吧。”他说道。
宫婉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风无痕看着她说道,“我会去彻查,因为我想帮你。”
已死的心,刹那间复生。
滚烫的泪水,不停落下。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她不停的叩头道谢。
“回去休息吧,将身体尽快养好,我希望看到你快点好起来。”
他说道。
宫婉容起身,满天的乌云都散去了,心中注满阳光,幸福无比。
她走近一步,握住他的手,“殿下,妾身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风无痕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说道,“别这么说,也许有朝一日我会跟太子妃说感谢的。”
那一叶,宫婉容经历了深水火热中煎熬与折磨之后,终于守的云开。
她没想到风无痕不但那么信任她,并且还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一叶,她又失眠了,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