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啊!”
绿翘想劝解木轻衣,却不知她早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她仰头,抹去脸上的泪水,“不,我不能再忍了。”
无法再忍了!
“更衣,我要去乾泰殿。”
她倔强而坚持的说道。
赶到乾泰殿的时候,上官星斓正在手把手的教席贵人写字。
她未经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席贵人吓的连忙站直身子,低声给她见礼,“参见皇后娘娘。”
她并为要她平身,只是双眸死死的盯着眼前青涩瘦小的女子。
“皇上,那我先下去了!”
她看了眼皇上说道,径自起了身。
什么?
竟然敢无视她不说,还敢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木轻衣忍无可忍,抬手便挥过去一掌。
“胆大的东西!”她厉声说道。
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拦下,她惊讶的看着上官星斓薄怒的眸光。
他的手那般有力,只可惜此刻却不再是为她。
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阻挡风雨。
他重重的甩开她的手,伸手将她拥进怀中。
“你当朕死了吗?”
他厉声说道。
她踉跄被他甩出去几步,终于站定了身子,抬眼触及的却是令她心碎的画面。
她以为,将那个女人赶出他们的世界之后,再也不会看到他这样令她伤心的眼神了。
“今天我们就说清楚吧?别在折磨我了!”木轻衣冷声说道,语气中尽是失望。
席贵人如同惊弓之鸟,被他保护在怀里。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声说道,“先下去吧。”
她才点头,自她面前转身而去,就如同从前那个女人一般的轻视。
指甲碎裂在掌心中,刺痛却已经完全没有感知。
她一步一步上前,“你是在惩罚我吗?”
上官星斓看着她,轻轻的说道,“你所犯何罪,朕要惩罚你?”
木轻衣在他的眼前站定,“若不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轻衣,我是你的轻衣。是与你曾同甘共苦的女人,是你曾纪发誓要保护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残忍呢?”
上官星斓眸色中带着惊讶,他声音不似先前的严厉,他说,“轻衣,我没忘记。我曾说过,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现在,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你已经贵为皇后,还想要什么?怎么能说,我对你残忍呢?”
木轻衣一瞬间无言以对,是啊,他的确是实现了他的承诺。
如今,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后。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是,她的确不满足,很不满足。
“斓,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她说。
男人的唇边映出一道笑意,极浅却极尽讽刺。
他眸色深邃,如海般无底漆黑,他说,“轻衣,你不能这么贪心。我是皇上,我的心不会只给一个女人。你如是,后宫中所有的女子都如是。”
你会这样说,是因为这后宫中,没有她是吧!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不敢!
怕听到那令人寒心的答案,也怕他已经淡忘,而她又提起。
最后,她将话题转向新人,“你对一个宫女都比对我好!”
他说,“那是因为我喜欢她,而且,她不再是宫女,而是朕的席贵人。”
木轻衣的心狠狠一顿,他恢复了镇静,也恢复了称谓。
他将喜欢二字说的那样清晰,那样随意。
何曾,对她这样说过。
“皇后,你会妥善安排的是吗?”
他凝望着她,低声问道。
皇后,他唤她皇后。
这一刻,她是这后宫的皇后,手掌乾坤,却亦是那般的身不由己。
她点头,半天吐出一个字,“是。”
他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那笑容里参杂了几分愉悦,那么刺眼。
这份愉悦到底是对她宽宏大度赞赏,还是另有意义?
她早已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朕还有事要忙,皇后跪安吧?”上官星斓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她微微福身,双眸低垂,“臣妾告退!”
眸色触及男人腰间的那抹红白相间的配饰,双眸如针扎般刺痛不已。
她上前一步,手指着他腰间配饰惊讶说道,“这……怎么会在这里?”
他微笑答道,“这是朕的东西,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
她惊慌的眸色中落满清晰的疼痛,“她要置你于死地,你却还想着她!”
上官星斓眸色微眯,“原来你知道,这是她送我之物?”
木轻衣心中一慌,忙侧身掩饰过去,“她曾与我提起过。”
“皇上难道真的还忘不了她吗?”
随后,她抬头看向上官星斓眸色直视。
“朕不会忘记。”他身子微倾,靠近她咬字说。
“所有负了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忘记。欠下的债,总是要偿还的。皇后,你说对不对?”
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寒气逼人。
她点头,“是。”
“回去吧。”他淡淡的说道,看,口气命令说道。
乾泰殿上,他凝着她的孤单无奈的背影逐渐远去。
皇后,不仅仅是高高在上而已。
还要承受,凡人所不能承受的孤独寂寞,强颜欢笑下,将自己的男人送往别人的床榻。
轻衣,你会慢慢全部一一体会到的,不急。
步伐无力,木轻衣觉得走出乾泰殿的那几步,怎么就会比过去几年都要漫长,都要累呢?
他拥着新人,宠爱心疼。
却将她一个人冷落在洞房之夜。
他用借口打发她离开,要忙的事,就是教席贵人写字吗?
只以为那个冒牌货,长着与他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所以,她心中明镜,却仍旧舍不得毁尸灭迹。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啊!
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胀裂。
若是早知今日,她绝不会手软,她送他的那个东西,她必定会毁灭掉,粉末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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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转瞬即逝。
熙羽很早便起来等他,风无痕的病情终于稳定了,十天的功夫,她将诊疗风无痕的针灸手法,尽数传给了风无痕的专用御医。
她是一定要走的,风无痕的命,她也是要救的。
终于等到风无痕下了朝,却一直到了晚上他才来到了璤阁。
她给他泡茶,然后与他相对而坐。
“下朝了!”她说。
他点头,“一直再等我?”
她点头,“十日已到,希望你说到做到,放我离开。”
风无痕轻轻一笑,拿起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啄饮。
见他不说话,熙羽眉头一蹙,“你反悔了?”
他放下茶盏,将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打开看看。”
她心中有事,竟然没发现他来的时候,手里竟然带着东西。
心稍稍安稳了些,以为他是要送给她离开之后的东西,伸手打开。
却愣怔了,布包下是一只洁白无瑕的瓷罐。
“这什么?”她惊讶的看着风无痕。
风无痕脸上带着浅浅的悲伤,示意她打开看看,并不说话。
拧开盖子,一眼望进去,熙羽完全僵在了当场。
眼中的泪水,顿时如潮涌出,无法阻止,也忘了要克制。
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罐子里那一只翠绿的镯子。
那是她送给流珠的,这么多年流珠从未摘下过。
“是流珠吗?”她抬起泪眼看向风无痕,激动说道。
风无痕点点头,“我将她给你接来了。”风无痕轻柔的说道。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将白瓷紧紧的拥在怀里,痛哭失声。
她的流珠来了,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此后,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流珠,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流珠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底下,用可怜悲绝的眼神跟她说,姐姐,流珠好想你。
每一次在梦中惊醒,她都痛恨自己,恨自己无法保全她,甚至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熙羽,对不起。因为路途遥远,我不得已只能带她的骨灰回来了的。”
风无痕心疼的看着她,悲声说道。
上一次她哭,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
之后,她再也没有哭过,也不再笑了。
熙羽抱着白瓷,抬起泪眼看向风无痕,“无痕,谢谢你。我和流珠都感谢你,你今日之情,来日定当报答。永远……不会忘记……”
风无痕眼中湿润,视线投向遥远的天边,喃喃的说道,“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
他轻轻起身,毫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知道,她们一定有好多话要说。
三妞彻底傻眼了,风无痕临走时吩咐她,不许打扰,她唯有远远站着守着熙羽。
“流珠,你高兴吗?”
她抱着流珠的骨灰,眸色远眺,轻声说着。
“你一定高兴,因为我很高兴,无比开心。”
“流珠,你的脖子还疼吗?”
她自嘲勾出唇角的苦涩,“一定很痛的,是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流珠,明天我就带你离开。三年,五年,纵使十年八年,我都会忍,一直忍到,我有能力去找她们一个一个的算账。”
她将流珠的骨灰放在自己的寝殿里,然后默默的看着,一直到太阳升起,一叶未眠。
她开始收拾东西,今天,就是她离开之日。
三妞不知道她要干嘛,惊讶的说道,“娘娘,您只是要做什么?”
她轻声的说,“三妞,我要走了。以后,你自个儿照顾好自己。”
三妞惊讶,“娘娘,您要去哪里?奴婢也跟您一起去。”
熙羽起身,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要去属于我的地方,而你属于这里。”
“娘娘,奴婢是属于娘娘的呀。所以,娘娘无论走到哪里,奴婢都要跟着的。”
三妞执意说道。
“不,你不属于我。你属于你自己,三妞,听我话,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