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妃的突然开口，让熙羽顿时措手不及。
“娘娘？”
“你叫熙羽是吧？太子妃与无痕成婚两年，可是我却从未听到过他叫她婉容，每一次他都是叫她太子妃。但是，当我第一次听见他叫你的名字时，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天性淡薄寡欲的人，而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令他东动心的人。”
“熙羽，这一次他们敢行刺我，无痕此行必定是凶多吉少。我很后悔，后悔曾经那样对你们，夺去了无痕幸福的机会。你刚才说，如果皇上当时不是在困境中遇到我，一定会全心付出，结果便会大不一样。其实你错了，无痕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为了你，用心良苦，甚至可以放弃苦心筹谋的一切，你说，这难到还不是最珍贵的吗？”
栾妃动情的说着，一直拉住熙羽的手不放开。
熙羽的心无法平静，眼中的温柔强忍住不肯落下来。
她点头，不住的点头，“娘娘，我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
随后她将话题转移，“接下来，娘娘准备怎么办呢？”
栾妃眸色深邃，却有太多的担忧无法隐藏。
“皇上说会去调查，如今我只希望无痕和筱儿平安无事的回来。”
“娘娘难到还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吗？”
熙羽问道。
“不然，我能怎样呢？”栾妃的眼里闪出失望之色。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皇上必定早已心知肚明。当年冯氏将你与无痕害的那样悲惨，皇上都势必要抱住她，如今您安然无恙即便……”
熙羽忽的止住。
“即便昨日我死在刺客的刀下，他也不会拿那个女人问罪是不是？”
栾妃接过熙羽的话说下去。
“娘娘……”
熙羽心里有些内疚。
“不管你的事，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不愿说出口罢了。现在，是该正视现实的时候了。”
栾妃深吸口气，却又带着无奈说道，“如果她就此安分守己，我原本不想食言。可是，现在为了我的儿子，我只有食言了。”
熙羽低沉的说道，“娘娘，你做的已经是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了。如果是我，我想我无法做到如此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背后的各种滋味，唯有自己才能体会。”
栾妃面色凄苦的说道。
熙羽此时此刻对于栾妃万分同情，她的经历在自己的眼里是那样的可悲，爱的那样卑微。
她仿佛能想象到，多少个孤独的日日夜夜里，怜星殿中孤独身影，坐成雕像，含尽悲伤。
过去的一年里，皇上几乎从未来过怜星殿。
她以为是因为栾妃身上的伤痕，所以后来失了宠。
此刻，她却都明白了。
原来，还未入宫之时，她便已经注定了此生得不到丈夫的宠爱。
而那个男人却用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足足困了她一生。
她自问，如果换做是自己，又会怎么做？
答案她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做不到栾妃这样的豁达，无法这样倾尽所有，甘愿用全身血肉去爱一个人。
尤其，是一个永远得不到，也不会给她一丝回应的人。
在世人眼里，栾妃是个痴人吧，爱的痴狂，毫不保留。
甚至，能对自己的仇人宽容对待。
多少会有点愚蠢的意味，可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她曾经为了这份感情付出了什么，那是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禅精竭虑，熬尽心血，苦苦的等待。
为此，她埋藏了一生的希望，也赔上了整个家族。
她亲手推上天的男人是踏着她的身体和父母亲人的鲜血一步步登上天的。
所以，纵使后来男人心变，她却唯有忍气吞声。
因为，她早已没有退路。
她不能承认，她倾尽所有为自己开辟的一条路，踏过了荆棘沼泽，终于剥开云雾的时候，前方竟然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她更不敢让她为此付出生命的亲人们看到金戈铁马之后，她还是一无所有，甚至悲惨至此。
所以，纵使对那个男人已经毫无留恋，她仍旧不能离开。
她一直在等，等到这整个江山都臣服在她的儿子脚下的那一刻。
她会对父亲母亲说，看，我们是值得的。
熙羽的心揪着一下恨似一下的疼，眼前的女人依旧是那么的骄傲凌厉，嘴角勾起的微笑都是那么的狠辣。
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她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娘娘，皇上既然舍不得杀冯氏，咱们就帮他一帮吧！”
熙羽缓缓开口。
栾妃说道，“你有注意了？”
“是，请娘娘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吧。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还请娘娘答应。”
熙羽沉静开口。
栾妃眸色一动，“说吧，你想要什么？”
“请娘娘赦了对我禁足怜星殿的旨意。”
熙羽缓声说道。
栾妃紧绷的唇角渐渐化解出淡淡的笑容，“就是这件事？”
“只有这件事”熙羽微笑着肯定的说道。
栾妃点头，“这个自然，即日起你便可以自由出入怜星殿了。”
“多谢娘娘。”熙羽轻轻道谢。
栾妃看向熙羽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
“需要我做什么？”栾妃继续说道。
“只需要娘娘这几日想办法让皇上到怜星殿来就可以了。”
熙羽说道。
“好，这个简单。”
栾妃说道。
第二天，栾妃便派人将皇上悄悄的请来了。
风雷在大太监的搀扶下走进大殿来，“蝶儿找朕来，有什么事吗？”
栾妃说道，“皇上，臣妾请您来的确是有一件事。”说着，栾妃站了起来，走到皇上的跟前。
“那日的刺客并没有都死了，还有一个活口。臣妾已经亲自审问过他，是谁指使他来杀车臣妾的，他已经全招了。臣妾想，皇上不是要为臣妾坐主吗？特意将那刺客的供词拿来给皇上过目。”
风雷当时神色微变，但是言语却依旧平和，“是吗？给朕看看，朕说了给你做主，就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只要他说的是事实。”
栾妃将熙羽连夜伪造好的供词呈给风雷过目，风雷手成拳头杵在唇边不停的咳嗽起来。
他将供词拿在手里，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看完之后，他抬眼看向栾妃，“朕要亲自审问他。”
栾妃看眼熙羽，熙羽即刻走出去，将刺客带了出来。
黑衣人战战兢兢，浑身是血，脸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更加衬得面目可憎，无法辨清本来样貌。
“咳咳……你是什么人？”
皇上问到，声音中带着与他此刻的虚弱极为不符的狠厉。
黑衣人吓的浑身颤抖，“小人……是……禅龙门的杀手！”
顿时风雷身子一僵，继续问道，“是谁派你来行刺栾妃娘娘？”
“小人不敢欺瞒皇上……小人是奉了临王的旨意……”
“胡说八道，临王多日前就已经离开桡水，你竟敢信口雌黄，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诬陷临王，欺君罔上？”
风雷大发雷霆，当即震怒的吼道。
“皇上恕罪，皇上开恩，小人的确不是受了临王的旨意。”
黑衣人吓的改口。
风雷的脸上闪过一丝轻松，“还不如实招来？”
“回皇上，小人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密旨，来刺杀栾妃娘娘的。”
黑衣人朗声说道，声音嘶哑颤抖。
风雷当即双手紧攥，双目赤红，“你若是胆敢说一句谎话，朕便诛你九族，将你凌迟处死。”
“小人不敢欺瞒圣上，小人说的句句是实。”
黑衣人说道。
“皇上，如今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栾妃当即跪倒在了地上。
风雷却突然间没了声音，熙羽此时已经命人将黑衣人待下去了，殿内只剩下他与栾妃。
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栾妃跪倒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看向风雷，“皇上，即便您知道了她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您仍旧舍不得为臣妾而惩罚她是吗？”
“蝶儿？你说吧，你要朕如何处置她？”
风雷缓缓说出口。
站在后殿的熙羽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事实明明摆在眼前，他竟然不答反问。
栾妃果然够了解他，不亏与他做了多年夫妻。
大殿上的栾妃缓缓说道，“臣妾知道杀了她变形同要了皇上的命，臣妾当初能饶她不死，今日便仍旧可以饶她一命。”
听到栾妃这样说，风雷的眸光中有明显的一丝欣喜的光芒闪过。
“这样太委屈你了。”他到了此时，才终于为栾妃说了一句话。
栾妃摇摇头，“臣妾的话还未说完，臣妾虽然可以饶了她的命，但是，请皇上废去她的皇后之位，贬为庶人，赶出皇宫。”
当即风雷眸色中一惊，他久久没有给栾妃一个答案。
“皇上觉得臣妾的请求过分了吗？”
良久风雷不语，栾妃问道。
风雷缓缓站起，走到栾妃身侧，伸手将她扶起来，缓声开口，“朕明日就下旨废去她皇后之位，立你为后。废她后位之后，将她终身囚禁在莲花宫中。”
然后，终于他在栾妃的注视的目光下，移开了视线。
“要她亲自来一趟怜星殿，给臣妾磕头认错，臣妾便答应。”
片刻之后，栾妃缓缓开口说道。
风雷显然没想到栾妃会答应，更美想到栾妃会提出这个请求。
他愣怔了一会，“好，朕答应。”
然后，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栾妃急忙喊人送上茶水，栾妃自栾清手中接过茶水服侍风雷喝下去。
风雷喝完果然不那么咳嗽了，面色也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