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无语，一直到进了落香殿的大殿。
“皇上三日前就去了南华殿为了小皇子超度，也为贵妃娘娘与小主子祈福，每日诵经到深夜，本来是想着做满七日才回来的，若不是听说小熙……席妃惹恼了贵妃娘娘……”
“给朕闭嘴 ！”上官星斓明显看到熙羽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了颜色。
小九慌忙跪倒，“奴才多嘴了！”
“小九，你先下去。”熙羽轻声说道。
小九使了个眼色，喜鹊也识趣的一起退了出去。
大殿中只剩下熙羽与上官星斓两个人，相对无语。
他，每一年这时候都要为死去的儿子超度吗？
他，还记得！
她遣退了所有人，却又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小九的声音传来，“皇上，皇后娘娘在未央宫上吊了。”
熙羽心中一顿，“你去看看吧。”她看向上官星斓。
上官星斓，“我去去就回来。”
“不必了。”熙羽轻声答道，语气中不辨喜怒。
上官星斓的脚步却生生停了下来，“那我不去了。”
“我也累了，想休息了。她……到底与你不似无所谓的那些人，去吧。”
熙羽说罢转身进了寝殿。
上官星斓眸色深深的一直看到熙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手一紧，走了出去。
坐在寝殿中，熙羽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视线中，触及到流珠的骨灰。
她缓缓走过去，伸手轻轻的抚摸着。
声音涩哑的说道，“流珠，我应该去的，是不是？无论是生是死，她终归是欠了你的，就算她要死，我也该亲眼看着的。”
未央宫
一座富丽堂皇宫殿，一座雕栏玉柱的囚室。
她走进去，无人敢拦她。
木轻衣面色苍白的看着上官星斓走进来，他，有多久没踏入未央宫了！
与她距离十步的距离，他停住脚步，看着凤床上的她。
她踉跄的站起身，缓步走过去。
她知道，他们的路今日走到了尽头，此时每近一步，心却远出一座城。
短短几步，她与他相对而望，实则已远隔天涯！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的心并不是能一直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的。
到底，从前他们拥有过那样深刻的相濡以沫。
可是，直到此刻他也真的明白了。
他与她之间，彻底结束了。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恨，再也没有爱。
就是这种被她放纵的情感，毁了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疼了吗？”
他轻声问道，唇边勾起一抹轻笑。
“上官星斓，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我？”
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便已经绝望了。
“因为，你所带给朕的痛，是你此时的千百倍。为什么？你当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上官星斓声音萧冷的说道。
木轻衣摇头，“不，你说的不对。我所受的痛苦，是你永远无法体会的。我与你一同走了十年，我为你生死都可以不顾。可是，你为一个女人，背弃誓言，狠狠撕裂了我的心。你可知道，我有多痛？”
上官星斓看着她，轻声说道，“十年相伴，你纵然为我付出所有，我亦曾为你拼过性命。我身陷诸王夺位之血雨腥风之时，仍旧拼尽所有护你周全。木轻衣，说的不客气一点，过去的十年，我并不欠你什么！”
他是男人，本不屑与一个女子清算一切。
从前，他由着她以此为借口胡闹，无非是因为心中在乎而已。
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了，她便再也没有资格以此作为借口了。
“至于曾经的誓言，我并未食言。你想要的一切，今日都已经拥有了。可是，你却亏欠了不止一条命。”
他的心这一刻倏然疼痛不止。
从前为什么没发现，即便想到木轻衣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蚀骨焚心。
“选秀前夜，她救你一命，你却伙同太后将她送进东宫。”
“南华殿，艺群殿，飞天一舞，都是你在幕后策划。她的画像也是你呈给白氏，她入东宫，孙福故意挑拨。好个，天衣无缝！”
“中秋家宴上，你悉心谋划，栽赃陷害，将她送进死牢。”
“她有孕之后，你竟然在梅花上下毒，险些一尸两命。”
“西海，她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将你自死神手中拉出，你却处心积虑让她染上瘟疫。”
“乌石山医谷中，她再次为你涉险。你却丧心病狂的夺走我们的孩子！”
“木轻衣，你今日的健康以及日后的几十年性命，都是她给你的。每每思及至此，你的心中可有一点点歉疚？你说，朕，要如何对待你，才能对得起她？才算是公平？”
上官星斓一字一句，狠厉刻骨，难以自持的颤声说道。
“选择之时，你便已经爱上了她是吗？”
“中秋家宴，你将她打入天牢不过是做给旁人看，实则是为救她是吗？我听说，莲妃当日给你下了烈性媚药都未能留住你，你竟去了死牢救她，因为不忍心让她为你解毒，甚至伤了龙体！”
“她为救木宾白而宫，私自放走朝廷重犯，你看似对她冷淡。却在朝堂日夜处心积虑的与百官周旋，只想为她开设，甚至为救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你亲自出马。上官星斓你是一国之君啊，为了一个女子真的就能做到如此卑微吗？”
“西海，你为她甚至不惜再次被阮芷泱侮辱。”
“乌石山，你昏迷不醒之时，她却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着你。你放弃一切毁掉了计划，却不是仍旧未能挽留住她，甚至还差点死在她的手里！”
她冷哼一声，“上官星斓，值得吗？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白皙的玉手狠狠扣紧檀木门框中，脚下踉跄险些跌倒，熙羽的心，噬骨的痛起来。
值得吗？
这也是此时此刻，她想问出口的。
上官星斓，我真的没那么好，现在自别人的口中，我甚至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的坏。
这样的我，究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我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误会，且，误会至今呢？
而你，又怎么能一直让我误会下去呢？
上官星斓的声音缓缓传来，沉重而笃定，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他说，“因为我爱她，爱上了就是一辈子！无论在别人眼中，是否值得。我只想告诉你，也最后一次告诉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这些年承担的所有，无非四个字，心甘情愿！”
“她就真的这样好，让你爱及至此！”
木轻衣身子打晃，颤声说道。
“她曾为你所做的，和你曾对她做的，你若是都看的清清楚楚。答案便已经在你心中了。”
上官星斓说道。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立我为后？”
她痛苦的看着他。
“做错了事，总是难逃惩罚的！”他沉重的回道。
“我懂了，不亏我们一起长大，只有你最清楚，怎样才能让我生不如死。我终于实现了心中所想，不成想却这座未央宫便是我的坟墓。”
眼中的泪水，困了这么久，终于落下。
“下次不论你是服毒还是上吊，这里我都不会再踏入一步。”
上官星斓说完，转身便走。
“斓，如果她要我的命呢？你给吗？”她不死心的做最后一问。
男子深叹一口气，“轻衣，欠下的债，终须是要还的。你的命，早已是她的。”
终于，木轻衣再难支撑，瘫软在地。
“小熙！你怎么来了？”看到熙羽的一瞬，上官星斓惊讶不已。
熙羽脸上泪痕滚滚，“上官星斓，送我回去。”
落香殿
熙羽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官星斓一怔，“你指的是什么？”
“下了乌石山，你中了埋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两个月。得知我别送去和亲，你不惜毁掉了除去四大家族的机会，那时候，你伤势仍旧未好，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多日的话。
“小熙，你怎么知道？”上官星斓眼瞳纠结。
熙羽呵呵一笑，“如果这些话是旁人告诉我的，我不会相信的。可是，风柳筱绝不会为你说话。上官星斓，你回答我。”
“我怕你担心，那时候你正生产在即，我不敢告诉你，我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
他唇角勾出一道自嘲，“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却算错了一步，随后，便是步步错。”
抬头对上熙羽的视线，“小熙，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放下心中的恨。真的，你可以怪我，可以打我，骂我，只是，别恨我。我希望看到曾经那个无忧无虑，心思简单的张小沫。”
她做什么，他都随她。
可是，他不愿看到她眼中只有仇恨。
“你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我们今日的结果吗？”她轻声说道。
“不是爱的不深，也不是付出的不够多，而是彼此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你是那样骄傲，从不屑去过多解释什么，我亦是如此的固执自我，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
她深吸口气，“四爷，过去的一切无法重来。我亦做不会曾经的张小沫了，不过，为了孩子，我会试着慢慢的原谅。“
上官星斓静静的听着她的话，眸中是少有的感动与释然。
手，尝试着缓缓抬起，抚上她消瘦的脸颊，“对不起！我最爱的人！”
她抬头看着他，没有躲避他的手掌。
仍旧那样宽厚，温暖，这是她曾经以为可以托起她一生幸福的手。
“别说对不起，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只是我们都不懂的去爱罢了。”
熙羽轻轻说道，
“小熙，原谅我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