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心疼的急忙给她更衣,“好,我们这就去。”
走出吟霜居,眸色触及到千里湖白茫茫的湖面,眼中的悲痛被嘲弄代替。
泪水,被熙羽咬唇吞回肚腹中。
习惯性的手放在了小腹上,那里早已空瘪。
不过几日时间,她憔悴的比怀孕之前还要瘦。
流珠看着她,偷偷的别过脸去抹泪。
苍白如纸的脸上扬起一丝笑,“飞鸿一定想我了,我们快点去。”
流珠点头,扶着她走向海棠宫。
站在海棠宫前,流珠上前叫门,然后是无尽期的等待。
熙羽身子虚弱,等了一会便站不住,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传话的人回来。
流珠忍不住又上前拍响了门。
“有没有人?”
门开了,一个面生的宫女走了出来,看穿戴是掌事宫女。
她不耐的看眼熙羽二人,“你们知道这儿是哪里吗?吵闹什么?”
不等流珠说话,熙羽先开口说道,“我要见恩嫔娘娘,麻烦姑娘通禀一声。”
“恩嫔娘娘是随便谁都见的吗?相见娘娘,你就在这等着吧。”
女子一转身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关上了宫门。
流珠看着熙羽低声说话的模样,心酸无比。
嘴里忍不住说道,“如果没有姐姐,她到现在还是个人人欺凌的宫女,现在倒耍起了威风。”
“流珠,少说两句吧。到底,她现在是娘娘。”
熙羽低声说道。
“这个娘娘,还不是你给求来的。”流珠嘟囔着说道。
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杜青禾见了熙羽。
熙羽走进去,杜青禾坐在侧坐上,主位上是熙羽的死对头莫拂裳。
“姐姐,她们是故意的。”
流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这皇宫中一年有多少人冤死,没有人会知道。
一个嫔妃自己孤苦度多多少个夜晚,也不会有人在意。
哪个妃子得宠,一个月被宠幸了多少次,哪个女人触怒了龙颜,失了恩宠,便会一叶间传遍后宫中的每一处。
她,曾经最得皇上宠爱,第一个被皇上允许孕育子嗣的女子,如今失了宠。
迎高踩低,自古就是后宫中的游戏规则。
她再清楚不过,流珠的话她没有在意。
走进大殿中,每个人脸上流露出或庆幸,或鄙夷,或同情的神情,她一概视而不见。
“我想见见飞鸿。”
她站在殿中,底气十足的说道。
“大胆,见到了二位娘娘还不跪下请安?”
那开门的宫女厉声说道。
莫拂裳一脸得意的看着她,杜青禾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别处。
熙羽轻笑一声,说道,“我即便到了乾泰殿也是不跪的,娘娘们若是想治我的罪,便去请旨好了。我等着,他若是下旨惩罚我,哪怕杀了我,我都无话可说。”
莫拂裳气的一掌打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小沫,昔日你仗着皇上宠你肆意妄为,今日,你还凭什么这么嚣张?”
熙羽冷笑道,“凭他还舍不得杀我。”
开门的宫女附在杜青禾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杜青禾脸色微变,眸色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莫拂裳手直颤抖,“大胆。”
“我今天不是与你来干架的,我是来看飞鸿的。”
熙羽不想与她们纠葛,转头看向杜青禾。
杜青禾这才将目光缓缓落在熙羽身上,轻轻的开口说道,“听说,刚才姑娘的宫女出口不逊,说本宫今日皆是姑娘所赐?”
她语气轻缓,听不出喜怒,但是熙羽的心狠狠一顿。
“这话是我说道,你的宫女听错了。”
熙羽将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她心中清楚,此刻,她已经没有保护流珠的能力了。
唯有靠着上官星斓最后的那一点不忍,以自己为赌注。
“瑶儿。”杜青禾叫道。
瑶儿急忙回话,“娘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听错,是流珠说的。”
莫拂裳呵呵的笑道,“好大胆的宫女,妹妹,若是此话传出去,你还如何在这皇宫中立足呢?”
杜青禾转眼看向熙羽,意带询问。
熙羽眸色深深的看着杜青禾笑道,“有些人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可是,你自己心里总该知道的。我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你更清楚。今日,我只是来见飞鸿,不是来惹是生非。”
杜青禾被熙羽咄咄逼人的气势吓的有些不敢正视她,垂下头,她说道,“飞鸿不在宫中。”
“本宫听这话的意思,怎么觉得妹妹默认了那多嘴的宫女所说的是事实呢?还是,妹妹怕了她了?”
莫拂裳是铁了心不搅合出事端,誓不罢休。
熙羽倏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你不必挑拨离间,有本事就真的来取我的命。”
莫拂裳眸色狠扈,“你以为我不敢吗?”
“敢就来,别只用嘴说。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三八。”
熙羽说道。
意识到莫拂裳听不懂三八的意思,她随后补充道,“三八就是阴狠嘴碎,毫无能耐的小人。”
莫拂裳气的娇躯轻颤,手掌啪啪的拍着桌子,她不敢真的去动熙羽,对着杜青禾大声喊道,“恩嫔,难道你就这样窝囊,纵容一个宫女在你宫中撒野。”
杜青禾忌惮莫拂裳,心一横说道,“来人,将那个胆敢污蔑本宫的宫女打二十大板。”
她亦不敢动熙羽,皇上的心谁也琢磨不透,谁知道那一时,又再将她捧上天去。
瑶儿带着宫中的太监宫女便上来抓流珠,熙羽自然是不会允许的,可是,她身子虚弱,被两个宫女牢牢抓住,便一动也动不了了。
“杜青禾,你敢!”
她眼珠子瞪的血红,厉声说道。
“人家再跟你叫嚣呢。”莫拂裳笑着说道。
杜青禾咬着唇说道,“打。”
板子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熙羽红了眼,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珠被打。
“姐姐,没事,我没事。别让别人看见你软弱,我就是死也不想看到你那样。”
流珠咬着牙说道,板子打在身上,几下就见了红,她却咬着牙一声都不吭一下。
熙羽点头,“好,我不会那么做的。”
她明白流珠的意思,她不想看到自己在他人面前低声下气。更不想看到她去哀求她们。
如果,哀求她们就会饶了流珠。
她会做的。
只是,她更清楚她们想要的就是让她痛苦。
站在一旁,她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流珠,“流珠,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凤凰山吗?”
流珠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却带着笑容,“记得,凤凰山上的野菊花,开的最好看。但是,姐姐却更喜欢凤凰花。”
“是啊,凤凰花,红似火。那才应该是我们人生的颜色,那才应该是我们该过的生活。”
她仿佛这一刻看到了满眼火红的凤凰花,那笑容也似乎多了几分问温度。
“姐姐,你说过有朝一日还会到带我去看凤凰花的。只可惜,千州没有。”
流珠说道,板子声声仍旧再继续。
“我还说过,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去看高楼大厦,去开轿车,住洋房。傻丫头,你现在心里一定再说,我是骗子吧。”
“不,我心里在想,终于快要实现了吧。”
熙羽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落下来,她声音颤抖的笑道,“流珠,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可是,我却辜负了你。”
曾经她没有一天不想着离开,离开这个国度,离开这个封建的时代。
可是,到了最后早已历经过悲痛的她,还是被爱情留住了脚步。
再一次,她沉沦,深陷,无法自拔。然后迎来同样可悲的命运,同样悲惨的结局。
她是想走了,不带走任何东西,只带着流珠一个人,永远的离开。
所以,她才想来最后看一眼飞鸿。
飞鸿,她的儿子。
如果可以,她也要带走他。
莫拂裳递给杜青禾一个眼神,杜青禾示意宫女放开熙羽。
熙羽看出她们不只是要打二十板子而已,飞身扑上去,用身子挡在流珠。
板子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痛钻心,可是,她却觉得甚是宽慰。
“姐姐,你躲开,你躲开。”
流珠哭喊着,她却不移不动。
“住手。”
突然一道声音,止住了眼前的一切。
莫拂裳与杜青禾脸色一变,看向来人。
阳光下,袅袅聘婷的一束身影走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声音严厉的说道。
杜青禾已经自座位上站起,很是惧怕这位女子。
莫拂裳依然坐着,脸色却也收起了嚣张。
“我们正在惩治一个胆大的宫女。”
莫拂裳说道。
“今日到此为止吧。”
女子厉声说。
“可是……”莫拂裳有些不甘心。
“不止今日,日后谁也不许动她一下,否则,便是与我为敌。”
莫拂裳的话被女子打断。
一时间,没有人在敢出声。
熙羽此时已经扶着流珠站起来,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救她与为难的人,竟然是木轻衣。
“不用我说谢谢吧。”
熙羽说道,语气清冷。
“你知道我不是为你。”
木轻衣也不客气的说道。
“回去吧。”木轻衣说道。
熙羽看向杜青禾和莫拂裳,“最好祈祷,我不会再回来。”
说完,她背着流珠走出去。
她最后的那句话,谁也没有完全听明白。
“疼吗?”她问。
“不疼,这点伤算什么!”流珠伏在她的肩头笑着说道。
两个身影在日光下交叠在一起,蹒跚而行。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流珠吗?”
流珠是个孤女,在舵日皇宫中是末等宫女,连名字都没有,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的。
她穿越到舵日国的时候,流珠便一直在伺候白熙羽,可是,白熙羽性情软弱,她的日子过的很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