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瞪了一眼那侍卫,那侍卫却看着她,她随即骂道,“看什么看,再看眼睛抠出来。”
那侍卫刚要还口,只听得一个空灵如玉落珠盘的声音想起,“你看这个可以吗?”那侍卫只见被两个丫头护在中间的主子向前迈了一步,素手如玉出现在眼前,葱白指尖握住的是金黄色的一枚天子令牌。
见天子令牌,如同皇上亲临!
侍卫再不敢造次,慌忙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侍卫也都连忙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现在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吧?”
流珠说道。
侍卫头也不敢抬的说道,“请,请进。”
雨落见有人大着胆子竟然抬头看过来,厉声喝道,“大胆,宫里的主子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瞻仰的?”
“姐姐,他们想找死随他们就是,到时候咱们让主子回了皇上不就得了。何苦跟他们废话。”
流珠笑着说道。
顿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头将要低到尘埃中,再不敢动一丝一毫。
流珠与雨落才扶起熙羽走进了死牢,死牢,她也曾来过的。
记忆不时涌出心头,过往的辛酸历历在目。
木宾白怎么也没想到,还会见到她。
她,还会来看他。
风帽下,露出女子素净瑰丽的容颜。
她的起气色如今已经调理的很好,脸颊不似那日的苍白消瘦。
他站起身子,与她对面而立。
“没想到我还会见到你。”
他说,语气平静,脸上的微笑一如从前。
她亦微笑,“你该想到的,我怎会不来?”
他轻轻点头,笑的从容,“是啊,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没错。”
“那日我的确是包了船送你离开,而且船上的人也都是我的人伪装的。我告诉他们,故意将消息透漏给了你,一旦发现你中途离开,便杀了你。”
熙羽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是我自作自受,辜负了你一片信任。你要怎么对我,我都愿意承受,毫无怨言。”
他说道。
抬头看向木宾白,昔日俊朗风流的小侯爷,如今早已没了往日的光鲜。
不过,风骨犹存,还是那样桀骜。
“包括你的命吗?”
良久,她淡淡的说道。
他一怔,随即笑道,“他要你来杀我的?”
她眸色不变,缓缓点头,“是。”
他笑了,同样是笑,这一次其中的凄凉却再也隐藏不住。
“好,这样就好。”
他说着。
然后伸出手来,“给我吧,是鸠酒,还是匕首。”
熙羽微微一笑,“都不是,在你死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你知道是谁!”
她说道。
“只可惜,你说的这个人,如今早已不在帝都了。”
他有些失望的说道。
“你将她送走了?”熙羽急切的语气说道。
木宾白点头,“是,当时的情景,帝都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不想再辜负你,所以将她送走了。”
“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我不想让你死在这里毫无体面。所以,委屈你一下,跟我出去。”
熙羽说道。
雨落已经将衣服脱下,递给木宾白,那是一件青色的狐裘。
木宾白看向熙羽,双眼微眯,“你是背着他来的?”
熙羽将金牌递到他的面前,“这是他给我的,不过,你身上背着谋反的重罪,难道还想着要,明目张胆的自天牢走出去吗?”
熙羽的声音含了几分冷厉。
“不过是一死,体不体面又何妨,你完全不必这么做。”
他并没有接雨落的衣服。
熙羽顿时脸色不悦,“木宾白,你为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木宾白脸色一顿,缓缓伸出手将狐裘接过。
临走时,她看眼孙雨落,“雨落,委屈你了。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雨落摇头笑道,“姐姐,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些虚词吗?”
她重重的握了握雨落的手,转身而去。
那些侍卫一见她们出来,顿时吓得低垂下头,谁也不敢再冒失。
上了马车,熙羽的一颗心才真的落下了。
大雪纷飞,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两个人坐在车里,相对无声。
走了很远,木宾白撩起窗前的帘子向外看去,顿时脸色微变。
已经出了帝都!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凝着对面端坐的女人说道。
她看着他,想笑,却落下了泪。
“我如今能为你做的,也不过如此。”
她声音颤抖的说过。
“停车,停车!”
他大声的喊道。
车子停下,流珠伸进脑袋。
熙羽坚定的说过,“流珠,不许停,按照原定计划走。”
流珠点头,车子继续行走。
木宾白带着怒气的说道,“我是朝廷钦犯,犯的是谋逆的大罪。你知道你在做什吗?啊?他不会放过你的,即便他不杀你,满朝百官也不会放过你。”
熙羽轻轻的一笑,“无论是什么罪,此时我都已经犯了。你想让我再送你回去吗?还是你觉得你回去,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就会放过我了?”
一掌狠狠的捶在车厢上,木宾白脸色气的灰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怒声吼道。
“那个船长如果想杀我,我今天还有命吗?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他了,所以你故意试探我。但是,你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不是吗?”
熙羽微笑着,缓缓说道。
木宾白不说话。
“自我到了乌拉镇,一路上太过安静,租宅子,换钱花,还是最后到了巴尔曼小镇。如果没有你派人一直暗中打点,指引,我怎么能找到那个人间仙境。”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次流出,她声音颤抖说道,“木宾白,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还是觉得,我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来救你。”
木宾白仰起头,紧闭双眼,眼角的湿濡却仍旧无法控制的缓缓而下。
他低沉的声音中是极力克制的嘶吼,“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怕,我怕你会来,我怕你又犯傻。可是......”
他嘴角一勾,笑的无奈,“可是,你还是来了。”
“是,我还是来了。就只许你一次一次为我做尽了好事,而不许我为你做一次吗?”
“不许,我不许。张小沫,我不许。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你为我做什么,从来就没有。”
他低声吼道,双眼血红。
他只想要她,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熙羽用手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这样的他,她如何能看着他去死!
伸手,他环住她的肩头,“傻女人!”
当日在刑场,他那样说,就是怕有今日。
“为什么要回来?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我为你选了好久的归宿。本来想,如果你愿意,我就带着你一起去那里归隐。可是,命运弄人……”
他轻声的说道。
“那里的确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在那里生活一辈子。”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可是,我不后悔。”
他的手拥的更紧了,他唯一算漏了的,就是秦大哥吧。
“小沫,跟我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轻声说道。
她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回答他。
再短的路程总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再长的路程,也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刻。
便犹如,她与他的相遇,此刻的离别。
马车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停下了。
他与她相对而立,四周风景这一刻都成了陪衬。
她们眼中只见彼此!
“这船是通往大夏的,我为你买好了船票,但是我没那么本事,包不了整艘船。从此后,天大地大,你好好珍重。永别在回来!”
她轻声说着,极力让告别不那么沉重。
但是,生离死别之时,心中明镜此生难再见的那一刻,谁真的能轻松道别,微笑着说再见?
她没有这本事,泪水不自觉的挣脱眼眶。
他握住她的手,“真的不跟我走?”他说。
她的沉默,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是,他仍旧忍不住再次问她。
除了他的那点私心,他更担心她回去即将面对的。
熙羽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惊讶,彼时她一身狐裘遮住了肚子,此时,他才惊觉。
“这就是原因。”
她轻轻的说道,这就是她的赌注,上官星斓不会对她怎样。
这也是,她拒绝他的原因。
“是他的?”他轻声问道。
“嗯。”她点头。
他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恭喜你要做娘了。”
“宾白,有你的恭喜我才觉得圆满。”
她说。
“小宝贝,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你娘。”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说道。
“船要开了!”
“该上船了。”
她说道。
“是啊。上一次是我送你走,没想到这么快就换做你送我了。”
他声音低低的,脸上的笑再也无法如从前般自然。
“宾白,保重。”
她颤声说着,泪水滑落,却仍旧想微笑送他。
他点头,泪滴随雪华落入泥土中,再抬头时,已经是浅笑淡然。
“保重。”
说完,他转身而去。
上一次,他送她,他知道,总有一天会再见。
这一次,她送他,她知道,此生难再见。
他们都知道,今日一别,成永别!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人,总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谁能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此生缘尽!
只要活着就好!
我可以让你做最大的妾,谁敢说个不字,我就休了谁。
小沫,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我让你做我的大夫人,除了让我放下权贵,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只要你愿意,我的夫人从此之后,只有你一个。
就算被我父亲赶出家门,就算你是皇上的女人,我都要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