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沫,就让我陪你去。我只等着跟你一道去看她,好让她能瞑目。”
夜铭风话带祈求。
子沫一用力,上了车。
那些被她压在心底封藏起来的痛苦回忆,此时都历历在目带着比原来更痛百倍千倍的痛苦席卷着她的心肺,啃噬她的每一寸皮肤。
“子沫,你很幸福有两个如此疼爱你的姐姐。”夜铭风说。
她轻声笑,身体的震颤将她的泪直接震落到地面。
“我却给她们带去了天大的灾难,然后还狠狠伤了她们的心。”
她重又看向他,“你知道吗?我此刻宁可她们不爱我,宁可那失去双眼,失去性命的人是我……”
这是一种多大的痛苦,远比死亡来的更加猛烈,更加残忍。
两个在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亲人,为了她伤得伤,死的死,而她还曾经那么理直气壮的伤了她们的心。
他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他手握成拳收回袖中,“子沫,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像你说的,时间无法倒流。现在我们唯一能为她们做的就是让自己幸福。不要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心,不要让她们白白牺牲。”
子沫将唇抿成苍白,然后重重点头。
是啊,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幸福。
可是,如何才能让自己幸福呢,这一刻她从未觉得幸福竟离她那么远,遥不可及。
眼前是个风景秀丽的山谷,绿草鲜花,小溪围绕。
冰姐姐一定喜欢这里吧,她回头看了夜铭风一眼然后诚恳的说出两个字,“谢谢!”
她一步一步走向冰姐姐躺着的地方,那块冰冷的石碑下是她至亲的姐姐。
为了救她的男人而牺牲了清白之身的姐姐。
颤抖的脚步每一步都是刺骨的痛,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僵硬。
她为什么就没有仔细问清楚当日夜铭风的毒药如何解?
她为什么没好好想想,连七夜都束手无策的毒,冰姐姐如何能解?
她竟然还打了她,那一巴掌从此成了她永远的痛。
她竟然无视她最后的请求,心狠的没去见她最后一面,让她一个人在孤独和恐惧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弥留之际,她一定很害怕吧,一定想抓住她的手跟她说,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吧。
脚下如同结了冰。刺骨的冷伴着刺骨的痛。
她泣不成声,一步也走不了了。
夜铭风站在一旁,最终收回了欲去扶起她的手。
他知道,此刻就算要她的命,她都不会觉得痛。
她跪在地上,还没到墓地的跟前便已经痛的寸步难行。
她一步一步爬向百里冰,爬向那个她一胜都无法再看到的女人。
“百里冰,你出来,你出来,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吗?你竟然这么残忍的对我,让我变成了一个罪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终于爬到她的坟前,她嘶喊着,拍打着,恨不得想将她拉出来。
“冰姐姐,我来看你了……我来晚了……”
她跪在她的跟前用力的打着自己嘴巴,直到嘴角流血仍旧不肯停下,曾经她打过的那一巴掌远远比她此时要痛的多。
夜铭风终于受不了上前拉住了她,“子沫不要这样,你这样她也会心疼的。”
“我就是要让她心疼……就是要让她心疼……把眼睛给我,牺牲自己的清白乃至生命,她们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从来没想过我会不会痛苦……”
她依旧不肯停手,夜铭风心疼难忍,跪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子沫,那你如今也要这样对我吗?让我痛苦吗?”
她任由他抱着自己,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你知道吗?我那天打了她,打了那个为了你我失去生命的人。今日就算我将自己打死也偿还不了,也抵不过她那时心里的痛啊!”
夜铭风声音哽咽,湿了眼眶,“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相信冰姑娘看到如今我们都完好,一定会开心,会瞑目的。”
良久,她慢慢平复了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夜铭风才放开了她。
静静的坐在那里,她说想独自陪陪姐姐,然后夜铭风便走到了远处看着她。
她轻轻的将头靠在是石碑上,犹如从前靠在百里冰的肩头。
“冰姐姐,你后悔吗?认识了我……你后悔吗?”
“姐姐,我后悔了……后悔带你入宫……”
“那天……生下孩子的那天……一定很痛吧?我后悔我没有去,哪怕是带着恨去,你看到了我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那天……辞世……的那天……你一定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吧,我后悔我没有机会陪你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姐姐,有个问题我不明白。你用风卷残云的神功将他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什么最后因为那个孩子而不去将毒散去?如果你散去了毒便不用死了……”
“为什么为了一个孩子而宁愿失去性命?”
这一生也许都没有人知道答案了,为什么百里冰最后会选择生下那个孩子,甘愿中毒身亡。
这个皇宫越来越凄凉了,两年来他未曾选秀纳妃,整座紫禁城除了珍馐宫中有个女人,就是冷宫中的了。
子沫每日都去陪着落雨瑶,她本想搬过去同住,可是落雨瑶却不准。
她知道姐姐是希望她能跟夜铭风和好。
夜铭风除了去玉雪宫看她,也会为了找她而来到珍馐宫,陪她们姐妹一起用膳,聊天。
虽然子沫不怎么喜欢见他,但是也没有急烈的排斥。
只是,她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向他靠拢了。
那些事看似过去了,却始终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伤痕。
抹不去,抚不平,就那么落了印迹浅淡到最后,仍旧无法消失。
“小鱼,你也恨他吧。”
子沫对坐在身侧的小鱼说道,此刻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她懒懒的躺在院子中的贵妃躺椅上,闭着目浅淡的说。
“主子你说谁?”小鱼一时没听明白。
“皇上,他将你囚禁这宫中两年,你不恨他吗?”子沫的心口仍旧一阵疼痛,不觉得蹙了眉头。
“皇上从来没有囚禁我!”小鱼惊讶的说。
子沫被这句话弹起了身子,“那是谁将你留在这里的?”她明明走之前已经跟夜铭清说好了将小鱼交给他了。
“主子,您走了之后,皇上便下了旨给我与王爷赐婚。是我违抗了圣旨,坚持留下的。”
小鱼说道情动处,又不觉留下了眼泪。
子沫坐起身子急切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清弟的吗?”
“小鱼知道主子心灰意冷了,不想再回来了。可是主子心里还是惦记小鱼的,所以小鱼就在这里等,如果主子看到小鱼痛苦,就会回来的。”
紧紧的将小鱼抱进怀里,子沫的泪扑簌而下,“你怎么这么傻?若我真的不回来了,你就会失去这一辈的幸福。”
“主子真的回来了啊!”小鱼露出喜悦之色。
她的心中暖暖的撑起一丝安慰,在她的一生中虽然那么多的曲折磨难,却也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
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将过去的伤痛慢慢遗忘,心底剩下的都是亏欠。
可是谁又能知道,亏欠远比痛苦更让人无法释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偿还的机会。
在感情的世界里,她是幸福的。
拥有胜似亲人的姐妹亲情,还有三个男人深入骨髓的彻骨深爱,从来没有背叛。
风华殿上,几个忠心顽固的老臣正在与皇上商议正事。
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守卫一见是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深深的参拜。
皇贵妃!
呵呵……
久违了的称谓,她差点忘记了之前她被封为皇贵妃,还差一点便成了这玄冥的王后。
“皇上在吗?”她问。
守卫急忙回道,“在大殿上议事。”
她又说道,“那我在这里等。”
“皇上吩咐过,贵妃娘娘来了不必等直接进去就是。”守卫的话让她一阵呆愣。
他一直再等她吗?
一年的时间她没再进过这座大殿,曾经这是她每日起居玩乐的地方。
她自偏门直接进了寝殿,寝殿与议事的大殿是相通的。
看着熟悉的地方,突然心中升腾起一阵酸涩,视线便渐渐的模糊。
所有的饰物与她在的时候都一般模样,她来到床榻前慢慢坐下。
这里,除了她再没有睡过别的女人。
突然一个东西闯入她的视线,让那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一把梳子,中间有一道疤,那是断了之后被修补后落下的。
他坐在灯下为她一刀一刀认真雕刻的画面,他嬉笑着说不要做这把梳子的父亲,而要做她们孩子的父亲时那样幸福的眸光,此刻都那么清晰的便浮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那些甜蜜和往事她从来都不曾忘,只是看到一把梳子便已经心绪大乱。
她不能让他看到他这样,她转身便想出去,外面的声音却生生定住了脚步。
“皇上,一个已经另嫁了他人,况且无法孕育子嗣的女人绝对无法成为玄冥的皇后。”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知道她应该走的,宝座对于她来说从来就未曾在意过。
沉静了许久,一道低沉而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传来。
“若朕一定要娶她呢?”
群臣一阵小声议论,随后有人说道,“皇上若主意已定,臣等也不敢抗旨,不过后宫空余两年,况且日后玄冥万里江山无人继承只怕皇上也无法与先皇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