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你怎么还睡?”
她的脸上淡淡的笑着,此时的她与白日里那个调皮刁钻的小女人完全两个样,她说,“吃了药睡了,然后又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点头,拿起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头,“伤口还疼吗?”
她摇头,“小蓝已经给我上过药了,不疼了。”
额头上一凉,他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随后轻声的说句,“烧也退了。”
她点头,双颊上晕染了朵朵红霞,在深夜里仿佛天边绽放的火烧云,炫美极了。
“喜欢下雪吗?”见她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外不断飘落的白雪,他猜测道。
她点头,眼中带着几丝欣喜,“银装素裹,将世界装点成水晶宫般洁白无瑕,不染尘埃。你不喜欢吗?”
司徒兰枫一怔从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亦从未想过。
想起东方舒,他深吸口气说道,“若是人心能如此,一眼便让人看透就好了。”
她摇头,“你错了,如果人与人之间一切都是透明的,没有纷争,没有误会,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了拼搏的动力,不懂得珍惜,更少了令人瞎想的缺憾美。你说,岂不是错失了许多乐趣?”
司徒兰枫被她的几句话震撼了,对她又深一步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月儿,你为什么如此不同?”
她轻笑,“哪里不同?”
“与我认识的女人都不同。”他真心的说道。
女子脸色浮现出淡淡的忧色,唇角悄然绽放一丝清凉的笑意,“是因为你身边的女人都过的太幸福,得到的太多,从未失去过吧。”
他豁然开朗,是啊。
一个人只有在经历过痛苦,得失之后,才会真心的感悟人生,明白诸般道理。
有些真理,是必须要亲自以血泪证实之后,才会被信服的。
“为什么在院子里放了一盏灯?”他看着月桂树下的油灯问道。
女子素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颜,“在我的家乡,男人为了生计都出门工作,只留下妇女与小孩。每一家的大门上都挂着这样一盏灯笼。”
“哦,是因为害怕吗?”司徒兰枫不解的问道。
女子摇头,然后眼眸望向远处,”不是,是为了给深夜赶回家的男人照亮回家的路,让他知道,他的女人还在等他。”
她的话轻轻如泉水般流淌出来,一句话仿佛将整个冰雪都融化一般。
司徒兰枫觉得冰寒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那么你是为了谁而留?”
她被他问得顿时眼神一滞,随后起身去到床边拿起一个薄毯,回来盖在他的膝上。
“你的手很凉,身体刚好,别再着凉。”
他一把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中,她发现他的手已经不似刚才那样凉了。
“你知道我会来是吗?”
他眸色如海,凝着眼前娇小多面的女子。
她却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希望你来的时候,不会面对一片黑暗。”
随后转过头看向他,“在我的心里,漆黑的夜与一个决绝的背影最是会触痛人心的。你说是不是?”
他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胸前,这一刻他觉得她就是一个天使,知道他心中所有的苦楚根源。
突然,他很想了解她,很想知道她过去的一切。
“月儿你说你的家乡不是东盛,那么是哪里?你不是东盛人吗?”他想起白日里的她说的话问道。
她的手轻轻的穿梭在他犹如黑缎般的发丝间,眼神却望向遥远的星空,轻轻的开口说道,“我的家乡在一个很遥远到地方,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那里的人们都爱好和平,甚至会保护一只流浪的小狗小猫,给它们一个家,那里有许多你从没见过的东西,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那是我母亲的故乡,所以也是我的故乡。”
司徒兰枫十分好奇,“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那里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她摇头,随后又点头,“也许,你会有机会的。我既然能来,你也可能会去的。”
司徒兰枫抬起头看着女人恬淡充满思念的面色,“你说的话好奇怪。”
她深吸口气,拉回思绪,然后坐在他的身边,“不是我奇怪,而是你对我太不了解。”
他始终拉住她的手,“陌生?我们之间还算陌生吗?”
她微笑看他,“有些人一辈子纠缠在一起,却未必相互了解,甚至连对方想要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人生才会有误会,有遗憾。”
“你说的了解是什么?”他有些诧异。
她轻笑,“你是天之骄子,世人都只顾着巴结你,去了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而你却从未去这样在意过别人吧,也许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值得你去在意。”
他默不作声,她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虽然他自小便受父皇冷落,童年失母,却到底是皇子的身份,要说去考虑他人喜好,他的确倒是从未有过。
此时心中竟然慢慢滋生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也从不知道东方舒想要的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见他良久不说话,她歪头看着他。
他收回思绪,笑着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了解你?”
女子点头,“好,那么我们试一试?”
“你知道我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她开口。
他头脑一转,张口说道,“你想救出你的婢女!”
见她愣怔的模样,他自己也一怔,然后开口,“我……猜对了吗?”
她的眸色渐渐暗淡,慢慢点头,“是,你猜对了。”
他顿时喜悦,拉住她的手,“月儿,这说明我是了解你的是吗?”
女子看着昔日刚毅的大男人此时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心头顿时一热,“是,看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才学会去了解别人,还高兴成这个德行。”
“月儿,那你了解我吗?”他无视她的话。
她顿时一愣,“我不了解,”她摇头说道。
“你的心门从来都没有对我敞开过,纵使我再努力,也是徒劳无力,永远徘徊在你的心门之外。”她看着他,这个她一直看不清的男人,他的欣喜悲伤,都是为了谁?她不知道,反正不是为了她!
“菊花的伤疤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有孕的女人又是谁?司徒兰枫这样简单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去了解你?”
司徒兰枫顿时一怔,然后唇边荡漾出一丝微笑,“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在想这个吗?”
她看着他,“嗯,你要告诉我吗?”
他随后沉声说道,“两个月前的天气,人即使死了也不会完全不改变容貌。”
她看着他,“可是菊花的模样却一点也没有变化。”
他看着她微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给菊花的尸体用了防腐烂的药物?”
他摇摇头,“菊花死后就被司徒兰云先一步偷偷运走,一直到昨天我都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更加不解皱着眉头看着他,“那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早想到了这一步,菊花去死牢之前便喝下了药物。所以,她的样貌才会一点都没有改变。”
司徒兰枫眯着眼睛说道。
她惊讶,“可是她的手臂上明显有了尸斑啊?”
他点头,“为了防止别人产生怀疑,我在她的手臂上早涂了加速腐烂的药物。”
她此时才终于明白,随后眉宇轻蹙,“那她手臂上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兰枫缓缓说道,“菊花的身上的确有块人皮面具,但是不再脸上。”
“是那块疤痕!”她抢先答道。
他点头,“是的,那天在花园你与钟离婉遇到,我看见她一直盯着你右侧的手臂,我突然想起在皇宫御花园遇到你的那次,你右边袖子被司徒兰祺撕扯的露了皮肤,我看到了那块疤痕,所以我想钟离婉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便命人去了墓地,在开棺验尸前做了那块人皮。”
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你一直都知道司徒兰云将菊花葬在哪里?”
他轻轻的微笑着,“当然知道,菊花是我送进去的,我自然会比旁人更加注意她。”
“可是你为什么不先一步将菊花抢回来?这样也好将她交给她的父母,让让她早点入土为安。”
司徒兰枫却眼眸如电,“相比之下,菊花放在太子那里,会让人更加信服,如果是自我的手里拿到菊花的尸体,当日的检验岂会那么匆匆而过,那块人皮是瞒不过司徒兰云与父皇的。”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感叹他的心思缜密,聪明睿智。
“所以你那天才会一点都不紧张。”她终于理解了他那天的淡定。
“不,月儿,其实那天我很紧张。只是,我若是不镇定,你便会更加不安心,况且,被人看出一丝恐慌,都会让我们前功尽弃。所以,我必须镇定,假装的胸有成竹。”
司徒兰枫一字一字的说道。
“我懂了,司徒兰枫,不管怎样我还是十分感谢你。”
她心中真的是充满感激的,他救了她,可以说是千方百计。
“那么从此后,我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了?”她看着,乌黑的眼瞳好似天空中的繁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点头,“从此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随后眼眸一动,“可是你的名字再也不能用了。”
“我明白,这本来也不是我的名字。”她随口说道。
他以为自己没听明白,“这不是你的名字?那你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