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记载秦末时期,正是接续了春秋战国以来“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社会大变动格局,贵族因其腐化坠落走向没落,而低层贫民阶级不断崛起。
秦始皇夷灭六国,创建出一个削平化的社会结构,更使往昔的六国贵族与游民草莽处在同一社会地位上,由此才会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记得清代学者赵翼论秦汉之际的转变时,曾曰:“自古皆封建诸侯,各君其国,卿大夫亦世其官,成例相沿,视为固然。其后积弊日甚,暴君荒主,既虐其民,无有底止,强臣大族,又篡弑相仍,祸乱不已。”
楚汉相争,表面看似刘项二人在争夺天下,背后其实是平民阶层与六国旧贵族之间的政治角力。
楚地原本僻处南方,经历多年文明化的过程,逐渐融入华夏。不过楚人终究野性未驯,保留了中原贵族失去的尚武精神,所以秦灭六国后,民间却流传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戏谣。
而不读史书,号称学万人敌的楚国军功贵族的后代项羽就得以趁时而起,成为抗秦力量的中流砥柱。另外一支抗秦主力则是好酒及色的地皮流氓刘邦,麾下文武将相,几乎兜揽了三十六行人物,英雄莫问出处,在逐鹿天下的过程中,各个都立下汗马功劳。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定然不信这群乌合之众在史书上竟留下光辉的一页,我龙天羽来到这争雄乱世,与天命相抗,誓要洗刷清空这段历史,重新谱写。
龙天羽想到此处,眼中杀机顿起,罩住首席处正在纵酒放乐的刘邦,不知为何自己来自法治社会,却接连在这个时代涌起杀机,或许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半年的时间里,渐渐懂得了乱世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面对敌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有对错之分,唯有生死之别。
手中紧紧握住破军宝剑,盯向首席座位,刘邦此时酒劲上涌,言行举止更是放荡不羁,频频向身边的大小人物敬酒,并盯着宴席中央歌姬的粉颈玉臂,酥胸玉腿不放,口水连丝流下。
龙天羽将刘邦的表情举止尽受眼中,不由对他印象更打折扣,想到垓下之战,最终以汉胜楚败收场,项羽早年虽学过万人敌,却不懂得战争乃政治的继续,认识不到贵族势力走向衰亡,而平民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时代,反说“天亡我,非战之罪!”,岂非荒谬?无怪后人称他为“呆霸王”。
而出身低微的刘邦则不然,他鄙弃史书,背信弃义,不学无术,却通权达变,视贵族礼仪规则如同无物,历史学者对他的评价只有“高深莫测”四个字,不然像张良、韩信、萧何这等奇人神将,怎会尽数臣服于他的麾下,听候调遣!
当龙天羽在不断暇思时候,身旁同席的夏侯婴见他脸色异样,眼中射出凛然正气,不由愕然道:“龙兄弟是否有心事?”
龙天羽浅笑道:“夏侯婴剑法高明,胆识过人,难道甘愿埋没于此吗?”
夏侯婴轻叹道:“实不相瞒,我苦练剑法九年已,只为将来有所作为,征战沙场,只可惜大秦…哼…小人当道,投路无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等待时机了。”
龙天羽点头道:“不错,暴秦失政,二世昏庸,时机马上就要来临,夏侯兄施展抱负的机会就快到了!”
夏侯婴吓得脸色苍白,没想到他竟当面讲出如此言语,左右顾盼,众人皆欣赏歌舞,无人留意,遂低声道:“龙兄弟果然乃非常之人,不知兄弟又有何打算?”
龙天羽微微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所谓乱世出英雄,倘若小弟预料不错,月载之后必会有勇者因不满秦暴证而揭竿起义抗秦,到那时天下风云骤变,群雄趁机而起,大丈夫便应当审时度势,干一番丰功伟业!”
夏侯婴浑身一震,想到自己虽然志向远大,却也未想过推翻强秦,何况秦朝统一六国后,拥兵百万,骁勇善战,何人敢起义抗秦?惊讶道:“这些话要是传将出去,掉脑袋尚轻,恐怕要诛连九族,为何龙兄弟对夏侯婴如此信任,推心置腹呢?”
龙天羽豪气顿生,洒脱道:“我敬夏侯兄乃铁骨铮铮的汉子,天羽平生最喜欢结交此英雄,故有不吐不快之感!”
坐在旁席的萧何却隐约听见,低声钦佩道:“兄弟此番话语,便注定龙公子将来必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萧某佩服!”
此时歌舞已罢,歌姬纷纷退下,一身华服云髻的少女,婀娜坐到上席吕公的身边;同席的尚有几位家眷亲戚,其中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鹰鼻琐目,剑眉浓宇,身躯魁梧,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
龙天羽微感愕然,心忖看不出这位老先生气势不凡,竟是位用剑上等高手。
吕公举杯敬酒道:“老夫迁于沛县不久,虽身为县令却难得认识诸位乡亲显贵,今日小女雉儿十八房龄刚满,借此机会邀请诸位同宴,如若有幸欲为小女寻得好夫家,哈哈…”
此刻一名仆人走到吕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吕公捋着胡须站起身,来到刘邦等人席前,说道:“这位刘公子出银万两,而礼帛中却未有此银数,难道是愚弄老夫不成?”
刘邦将坛中最后一杯酒灌入肚中,抹嘴挺胸道:“公子?什么公子?老子身上可是分文没有,谈何万两?这你也信,真是笑话!”
接着起身晃晃悠悠,转向后席道:“兄弟们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在此呆着怪闷得慌儿,走,出去他娘的凉快去。”言罢迈步便走。
就在这时,忽然身影一闪,那位剑眉浓宇的老者一把抓住刘邦的后心,臂力惊人,倏地将他整个身子拔起,举过头顶,喝道:“你这厮,敢在吕府撒野,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