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无论是“八字军”还是原焦文通部署的将士,就连此间见证盛事之况的李吟风也是狂喜不已,振臂高呼,将眼前的合编整肃视为空前绝后的誓师之词,勉励上上下下奋勇直前。山林中欢呼一片,声震九霄之上,似乎要令金人从今往后再无宁日。
王彦也是甚感欣慰,趁着全军上下一心,倍感振奋之即,自己不得不将贻误之失当机立断,作为一军之将,岂能恩威不施,赏罚不严,只怕日后以此为例,军心大异,难以服众。于是中气十足地大喝道:“各位将士既看得起我王彦,且听我一言。”声音不大,却能盖过众人的鼓噪兴奋,足见王彦气度威严,无不顺从,山林各处散落排列的将士闻言止声,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个个都军纪严整地齐向王彦看去,且遵从他作何号令。
李吟风身临一种严肃、振奋、仰慕的场景之内,连他这个置身事外的懵懂少年,都觉得王彦具备一呼百应、号令群雄、不敢不遵的气势,心里说不出的鼓噪雀跃,恨不得即刻加入其间,得遇到真正将帅领袖,夫复何求?也是严整以待地聆听着王彦有何指示。
王彦依旧单膝曲地,甘愿屈人之下,面色诚恳地道:“唯今得遇焦将军投诚加入,我‘八字军’声势又壮大,实乃盛况大喜,不过刚才所作所为实令人寒心,更对不起枉死的冤魂”焦文通错愕地瞪大双眼,站出一步,连忙抢断道:“此事既已告一段落,何必再提?将军且不是令我焦文通于难堪么?眼下即为生死手足,何必再触及大家的伤痛,难道是不信任我等?”
王彦摇首苦笑,解释道:“焦将军误会,我绝无此意,一切都是我引起,造成生灵涂炭,实在罪衍难恕。如今将军等人率部归顺,大逢盛会,岂能既往不咎?我王彦作为主帅,岂能一手遮天,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身不正难以服众。”
焦文通劝解道:“王将军旧事过去就休要再提,叫我无地自容,自惭形秽了,何况刚才我已告慰亡灵,愿他们在天庇佑,活着之人必将化悲痛为力量,多杀金贼,减轻罪孽。”王彦苦楚地道:“将军初来乍到,对我‘八字军’有所不知?”“有何不知,还请示下!”
李吟风闻他二人距离百步,各持执意,相较不下,心中说不出的担忧,这种念头倒不是怕他们又闹翻了,再大动干戈,妄动无明,自己也说不上来,站在大石上静观其变,情不自禁地运起内息,趁众人不注意时拾起一块小石子握在手中,谨防变故。
相距李吟风左手侧外百步之外的王彦面色沉凝,大有苦衷地道:“都说将帅不严,难以威服号令群雄,何况其错罪责难逃,我曾在誓师大会上当着数万将士之前承诺,不论官职大小,罪责轻重,都必受到军法处置,身为众军主将,岂能失信于人,朝令夕改,今日若是网开一面,日后争相效仿,后果不堪设想,一军之本还要不要了?”焦文通无语,就连王彦部率的所有将士也是不敢置论,沉重地听着。王彦环视在场大大小小的将士,眼神中严厉质问,试教无人敢反驳,言正义辞,句句合乎情理。“我身为这数万之师的主将,可不是仗借着朝廷的高官厚禄坐享其成,更不是恃才而骄,凌驾在场任何人之上,乃是深得大家信任,推举尊崇而出,凡领兵打仗者皆是‘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壑;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如是犯错不治罪,不引以为戒,怎能叫一视同仁,令将士服气忠心?《孙子兵法》还说,三军故可夺帅,不可夺气,焦将军以及部下等人胸怀磊落,不计前嫌,对我等宽容仁厚,乃是念在志向相同,不想令天下人齿冷心寒,免得妄动杀戮,牺牲无辜,焦将军等人原谅众位兄弟,以大局为重,感召日月,忠心天地可表,但我王彦却是整件事的主谋,如法不责众,姑息纵容,身居陷困之地,谁还能竭心尽力地奋勇杀敌?”
焦文通脸色愧意难受,更为王彦的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所深深暗自惊佩,但总不能眼看着他当着众人之面自己处罚自己,何况他乃是一军首将,岂能不顾身体安危,叫这支多达数万的部队听谁号令?于心酸楚地劝慰道:“王将军千万不要以身试法,我等还仰重你带领众位兄弟早日杀回东京,将金人赶出燕山,直捣老巢呢?若是有个贻误,叫我等成为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不消金人的攻打,只怕各有不忿,难道你想再看到手足相残,血流成河的惨状再次发生么?”
王彦点头道:“焦将军所言极是,我王彦怎能没有慎重考虑,何况将军苦心劝悔,叫我立即幡然醒觉,姑且留着戴罪之身,日后再一并论处,不过将军等人大人大量,对我所犯之错暂不追究,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王彦为了让兄弟们心服口服,就此当众重责四十军棍,以示效尤。执令官,军法侍候。”谁知王彦心意坚决,无人敢对其异议,山林之中更是一片沉寂,但王彦如何执意,却迟迟不见行刑的军士提棒来见,王彦气怒不已,脸色铁青地怒道:“难道我说得话没有听见吗?重责四十军棍,为今日所犯之事处罚,不得有误,谁要是说情视为同罪。”一言既出,众位将士纷纷跪倒在地,场面真是感人涕零,就连焦文通余部也是当仁不让地一起请求,山林上下前后,对着王彦异口同声地道:“将军有罪,在下更有罪,若要处罚,请一并处置。”
李吟风在此之间,大有感动,更为王彦的此举深深敬佩,想不到他虽为“八字军”的主将,并未以权谋私,反而是一本正经地接受军法处置,不可谓不正气凛然,试想大宋如有这样的将帅,待兵如子,不分亲疏,上下同心,赏罚分明,何愁大事不成,还能叫金人如此凌辱吗?
王彦无奈,心有不忿地气骂道:“这是做什么?难道想陷我王彦于不忠不义之境么?兄弟们请起来。”傅选等人最近,低首抱拳地苦苦央求道:“将军休要为难在下,您先收回成命,我等便起来。”王彦见众怒难犯,总不能这样僵持不决,意趣索然,懊恼无奈地连连摇首叹息道:“罢!罢!罢!今日之事暂且不予追究,我答应大家便是,快快起来吧。”“谢将军!”在场兵士皆感心安,相续从地上站立起身,整齐待命,以备王彦下一步指示。
正当众人都以为王彦不会再叫全军将士难堪之时,王彦趁其心感释怀,戒备懈怠之时,从身前孟德的腰间拔出佩刀,手法快到令人无法预示和防备的地步,何况谁也不会想到王彦会有此一举,以为他不会在责罚自己,只怕伤害到身体安危,这“八字军”还得依仗他的号令对付金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叫这帮数万将士怎生是好。孟德惊惶之间,低首看着自己的腰间,没想刀鞘中已是空空如也,佩刀也被王彦抢夺而去,失声大叫道:“将军不可!”还未反应是怎生一回事,只听王彦伸出左臂,右手反过刀柄,将整柄刀的背面贴在肘臂之间,然后使出一招“狄青降龙”朝自身面前伸出的左臂削下,众兵士不少相隔甚远,救应不及,就连距离最近的孟德、傅选等大将亲信都是应变不及,众人面露惊恐之色,吓得提心吊胆,只听王彦正色道:“我若不能躬身示范,以德服人,谁还会死心塌地上阵杀敌,今日之事已决,你们念及害怕,我岂能就此敷衍?”
正当众位将士吓得一脸惊恐,无计可施之时,谁也不敢上前阻止,生怕激怒了这位做事公正的将军,担忧其安危受到任何不测,就算冒着被责罚的罪名前去救援,却又力有未逮。正待大家顾忌担忧之即,一团小到毫微的黑影直朝王彦右手腕处的“阳池穴”呼啸而至,这一惊人变幻,说不上什么凶险异常,但足以令王彦甚至相隔甚近的将军们大为惊骇,只见王彦手腕一记吃痛,受到不明物饰的攻击,正欲自残处罚己过的王彦,双眼透着莫名的惊惶,右手受力阻滞不得施展,手中的佩刀把持不住,跌落脱手,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待看清自己所遭何物饰攻击阻止之时,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块也一并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滚至脚前,傅选、孟德、刘泽等人心急担忧王彦被偷袭,生怕他有何不测,便是众军的损失,更是自己保护不周,连忙护在王彦身边,紧紧地将王彦围于中间,也算是反应之快,训练有素。待看清主将到底被何物所伤,谨防林子中还蛰伏有敌人,连忙大起戒心地道:“何人胆敢伤我将军,众将士警戒。”王彦拉下身前的刘泽,站出身来,举手示意切勿弄得人心惶惶,低声道:“我无碍,你等退下吧!”刘泽等人还是不放心,不得不为保护王彦周全尽心尽力,王彦见状称意地劝道:“此人本是出于救人,实属无心之过,你等忒也风声鹤唳了些,退开吧!”傅选、孟德、刘泽等四人相续推开,定睛一看地上,不过是一枚小小的石子,不禁面面相觑,大为惊疑,其神情不言而喻。
王彦神态豁朗,昂首挺胸地向对面抱施行礼,赞道:“承蒙小兄弟成全,今日之事看来是我王彦胡闹,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恐怕难以相众兄弟交代。”众人顺着王彦行礼的方向好奇地望去,正是李吟风站立的地方,都心底疑惑顿生,大有不信,这种距离,相隔百步之遥,竟能以小小的一粒石头击中王彦的手腕,眼力何其精准,劲力更是无人能及,好在对方出于危急救难,免得众人担忧,是友非敌,换作是来历不明之人,只怕成为“八字军”最大的遗恨,在场所有都难辞其咎,永世难以释怀。
李吟风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得恨不得躲起来,好在自己没有恶念,早有警觉王彦不会对刚才之事就此善罢甘休,担忧他执意要追究,自然说到做到,想不到趁众人都不注意之时企图自伤,以身试法,就此来解脱罪责,给大家一个公道的说法,察觉不对,立即运足力道,朝王彦手腕处丢掷早以攥在手中的石子,手法之快,力道罡劲,眼明手快,谁也察觉不到这细微变故。王彦与身边每位将士了如指掌,又与焦文通等人交手,深知决计不会是他手下所为,依据判断以及来意并非欲以取自己性命,第一想到的便是刚才一直投戎抱负坚决的少年人。对其刮目相看,惊赞佩服地行施揖礼,以示钦肯。李吟风像是犯了错一样,结结巴巴地道:“我一时着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