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本相舍身救难,最后终是难逃厄运,这个世间真正以心意待自己好的善人就此湮灭,心间油然产生一种悲悯之情,大肆发泄而出,更似畅快豁然,一时之间脑中百感交集,忿恚怒恨愈发激烈,气海之内的真气回旋翻腾,亦是愈发激烈,自己独自对抗这个丑恶不公的世间,心底怨怒气恨老天的无情,更不平上苍无眼,竟让险恶的人得势逼人,根本不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喘息的机会,他要发泄悲愤,要令自己的悲痛委屈令天下都能听到,这群武林人士误会自己是少林叛徒,少林寺不曾有一日当自己是佛门弟子,偏听误信此刻所施的乃是少林绝技,嫉恨自己偷练少林寺绝学在江湖之中为所欲为,什么狮子吼,既然他们误会自己便让他们呢误会好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到了众人仇视,无以复加的窘境,此刻的自己就是哀兵必胜,这群人既然目光短浅遭受少林寺绝技狮子吼,心里又恨少林寺,何不以此来加深他们对少林寺的仇怨,心里恶念顿生,一切都是这些人所逼迫的。
他心中悲愤激切,无人能体会,原本是个天性活泼的少年人,从来都是率性而为,自由快活地在老家生活着,谁料日益长大,与年幼时的憧憬大相径庭,事与愿违,这是个弱肉强食、充满仇恨的世道,这是个丑陋不堪、处处杀机的江湖,这更是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矩,如不能将其运转自如,便会无情地被湮灭,自己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既然这个江湖容不下自己,那么就以自己的方式倔强地坚挺着,那怕最后遍体鳞伤,这是自己无怨无悔的选择,我命由我不由天,就让这些容忍不下自己的江湖人彻底见识下自己的奋起摆脱。
李啸云的声音愈来愈悲怆,也愈来愈尖锐刺耳,这种以声音传达功力的神技在江湖之中算不得什么绝学,甚至初窥途径,小试身手,但足以令这群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措手不及,而李啸云体内真气由咽喉处宣泄,以音波的形式激发,根本毫无预警,无人能事先看出丝毫端倪,才导致一击必中的成效。威力也越来越惊人,体内的内息随着盈久不衰的大啸怒吼反没感到半分不适,反倒是形成天衣无缝的迎合与默契,说不出的舒畅受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顿释心中郁结已久的悲愤,也唯有这样才能宣泄对世间带给自己的种种凌辱。
怜儿对李啸云所发的吟吼置若罔闻,惊疑莫状地感受着身边众人的种种不适,就连自己所置身处的地方也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幻,眼前天地变色,犹如平地之间陡降霹雳飓风,一股无人能挡的劲风将方圆丈许之内的一切都带走震退,自己与李啸云之间的地上尘土激扬,草木皆摧,砂石疾走,几乎不敢以肉眼视之,所激溅起来的沙粒草木都蕴含着不可言喻的力道,一旦不慎触碰,就会惨遭皮开肉绽的凶险,连忙用双手护住面目,生怕被这股无形劲风所伤,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几乎被刮得身形不稳,东倒西歪,稍一不留神恐怕会被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刮倒,卷走,弄得体无完肤,怜儿不敢与李啸云正面对视,无暇关心起他的安危,甚至就连心中仰慕的姥姥是安是危也无从计心,连忙背过身子,顶住狂风倒退,这样才不致被立即扫到在地,变成毫无依靠的砂砾尘土,随风飘散。为了暂避其锋,不得不找个稳固坚牢的屏障作为依靠,否则被祸及牵连进去,真叫冤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背对着劲风步步向前的怜儿,身不由己地已然距离原地近一尺之远,情势刻不容缓,所幸眼前一处高及丈许的大石就像自己的救命稻草,亦步亦趋地朝那里接近过去,为了谨防自己下盘失去重力,被劲风卷带过去,狠狠地撞在石头上,更加不敢大意疏忽,顺着这股劲风带着整个人向前,灌以千斤坠的功夫于脚底,使出家传武功来,一寸一寸地接近大石,这里不过距离那块足以遮挡自己的身子暂避其险的大石头才十步之遥,但随风摇摆的自己就像身置狂风骇浪之下,根本左右摇晃,难以稳住身子,以往看似简单的几步路做得来却是千难万险,步步为营。
那些合力围困于李啸云的武林人物,均已置身苦不堪言之境,没想到这种近乎妖邪的功夫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根本就像面对了一个噩梦与怪物,他的声音还未有半丝停歇的意思,而有的人已经频临绝望,来不及稳住心神,做到心地空明的武林人士不出俄尔,已然被声波所造成的伤害折磨得七窍流血,当场不省人事;及早防备,做出相应举措的人,因内力不续,功力不纯,这股魔音并非以声色伤人,而是扰神震慑人最脆弱的心脉与神智,往往功力不能与李啸云相提并论的三流角色坚持不到呼吸之间便是神情惶恐,口流唾涎,栽倒在地,不住地在地上痛苦挣扎,目露惊恐,呆滞无神,更有不少人瞳孔睁大,大翻白眼,于人世不知;像姬无花、龙在天、夏义彦等几位内外兼修的武林名宿,尚可坚持一刻,却也对李啸云这种永无休止的吟吼大啸暗自叫苦,真不知道这小子处处出人意表,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衰退之势,要是这样没完没了,只怕大家都会变成神志不清的痴傻之人,从此身心大损,活着形如废人一般,于人世喜怒哀乐都不会切身感受。
姬无花性如烈火,再也忍耐不住,但又不能稍有懈怠,着急地大叫出声:“这个小贼已经习得神功,倒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进入衰退之象,如此下去,我们也难逃厄运,何谈制服?”夏义彦不敢分心,双目紧闭,虽双手紧捂双耳,堵住声波由最脆弱的要害进入体内,但是已令他吃力不消,何谈泄气说话,稍有不留神便会变成身边众人一样下场,即使这样,他的处境又何尝好受,被音波所激射夹卷而来的草飞石屑,就像劲力非凡的暗器,刮得人面目生疼,身上还有几处被尖利的碎屑伤得皮开肉绽,当即流出鲜血,麻痒难当,要不是仗借着身体强横,恐怕这这股劲风弄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分心来回应姬无花的话。
龙在天倒是内外兼修,功力淳厚,加上一身横练硬气功护体,这些石屑草木根本不值一屑,甚至伤不到他一丝一毫,却也感到由劲风席卷而至的无形气劲,却叫自己也是吃尽苦头,根本无法睁眼一看此时境况到底如何,紧闭双眼,心境空明地道:“你现在才发觉,真是为时晚矣,此刻局势逆转,他要是内力深不可测,我等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还谈什么除恶铲奸,威名远扬?当务之急还是想出对策应付才是吧?”
姬无花心浮气躁地道:“我也着急此时,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想此贼竟藏了这么一手,要是得知底细,也不便正面交锋,你催又有什么用?我比你还急!”龙在天一直对她忍气吞声,隐有不满,没想到这个性情乖戾的老太婆对自己也是毫不容情,大肆指责一番,又身处窘境不得一展怨怒,一经触发,也是忍无可忍,厉声道:“若不是你刚才手下留情,会导致此刻的被动么?如是一交手便是狠下心肠来个痛下杀手,我等会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么?眼下对我动怒是何意?难不成是我一手所致?你可别狗急乱咬人。”
姬无花本就气恨自己计划落空,未能遂愿,非但没有将《洗髓经》得到手,就连李啸云还毫发无损地站于自己面前,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手到擒来的事,竟然弄得狼狈不堪,无处发泄,只因说话语气过重了些,没想到龙在天终于暴露出他的本性,公然与自己谩骂开来,原本气岔不忿,这个一道前来的名宿还给自己难堪,无疑是火上浇油,怒目圆睁地大喝道:“姓龙的,你不识抬举,胆敢给我这么说话,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要了结恩怨。”龙在天当仁不让,岂能助长她的嚣张气焰,恼羞成怒地喝骂道:“怎地?你想一手遮天,让群雄都对你唯命是从?别人忌惮你的威名,可在我龙在天眼里还不入法眼,我早受够你的气量狭小,为人嫉妒,今日不比个高低,恐怕也难大偿所愿。”“不错,想要号令天下群雄,除去眼前大患乃是当务之需,不过如疽在背岂能不拔?了解你我恩怨更是刻不容缓,我可不想整日与虎谋皮,片刻不得安宁,了结你再收拾那个小贼,我姬无花名利双收,从此群雄顿首,无敢不从!”“哈哈哈,好啊,我倒要瞧瞧你有无这个本事,竟敢妄自尊大,也不量力而行,我也要见识下老虔婆的高招,出手吧!”
没想到大敌当前,二人都一把年纪,均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物,威名震慑一方,人皆敬仰,谁曾想一言不合便面红耳赤,大骂开来,让谁见此情形都不免为之莞尔,甚至唏嘘长叹,隐有怅意。同为江湖人,和而不同,这些为了名缰利锁的勾心斗角之事实令李啸云这般年纪屡见不鲜,甚至在心底留下深刻难忘的阴影,也正因如此,他心性也变得乖张暴戾,于仁怀侠烈的正道反其道而行之。
姬无花与龙在天身置生死存亡还不惜计较个人荣辱,于武林道义又有哪一点好处,他们戒心大懈,李啸云无形劲力更如决堤洪潮奔袭扑至,龙吟音波功的威力唯有心底淳善,加以纯正的内功方能相适安然无事,否则就会被心魔附体,迅速占据整个人的理智,导致癫狂痴迷之境。狮子吼也是如出一辙,大凡音波内功之类的武功均是慑人心魄,伤人无形不备之下,否则怎会被武林中人视为神技。
李啸云并不关心这两位老奸巨猾的高手如何解决彼此的嫌隙恩怨,更不关心他们是否能尽数承受住自己的奇功,唯一留心的事倒是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泄心中忿恚,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甚至是又将自己置入一种万劫不复之境,还会伤及无辜,牵连旁人安危,他内息翻滚,足以令江湖为之变色,连天地都不敢再小觑李啸云今日的举动,何况伤人性命本不是个人出于真心的初衷,甚至对自己此刻的处境一丝不能改变,甚至变得不可收拾,李啸云戛然收声,停止内息的调运,已然心情畅快几分的自己,需要花时间来平复心情,更需要避开眼前的纷扰丑恶来安静片刻,本相的临终遗言又萦绕脑海之中,叫自己择善而为,切勿闭目塞听,由此堕入不可原谅之境。
他既已大败这群武林高手,又一次死里逃生,可他此刻的心情无比沉痛,甚至一丝畅快与欢愉也找不到,是不是距离光明正道也愈来愈远,自己不知道,已是一意孤行的他还能怎么办?他不知道,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