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啸云在心无旁骛地打坐运功,自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突感体内真气浩瀚,说不出的欣喜大快,正欲跃跃欲试,山谷中响起回荡。“快——回——来!小——龙!快——回——来!小——龙!”一声鬼哭神嚎般的呼喊将李啸云从熟睡之中惊醒,自黑潭之中与大蛇殊死相搏,激发了体内真气贯通了“任督二脉”之后,功力已是突飞猛进,即使置身倦怠困意之中,对周围三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均有警惕。这声音由远及近,忽高忽低,能透过山谷瀑布声响传达至自己耳中,必然内力深厚。李啸云握剑起身,四下搜寻着声音的来历,身旁还有一位娇楚婉容的佳人昏迷熟睡,怎能将其置之不理?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到哪里去了,我的心肝宝贝儿!”声音如鬼魅,如山魈,若是心神稍一逊色之人,只怕会被吓得半死,李啸云借着火光四处环视,心底不由毛骨悚然地惊起戒备,手中的宝剑握得更紧了,中气十足地应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种出来一见,故弄虚玄实非英雄好汉所为!”山谷中悬崖陡峭,形成屏障,声音回响,盈久不绝。
半响之后,终于有了回应“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种出来一见,故弄玄虚实非英雄好汉所为!”李啸云目光如炬,不敢情急躁动,若是胡乱追查下去,难免会连累怜儿被这个人使调虎离山之计,不离她身边左右,又是好整以暇地喊道:“学舌鹦鹉,叫魂乌鸦,你到底是人是鬼?”就是这些年来经历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的李啸云也不由心寒胆战不已,对手藏头匿形,根本难以察觉到他半点踪迹,难免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是人是鬼?”李啸云咬牙切齿,依这声回应,已经感到此人的可怕,倒吸一口凉气,顿了顿又道:“你到底是谁?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为难小子?”起初以为此人是沈凝或是认识自己的友人,因为沈凝还于白日当着群雄的面口口呼唤自己是“小龙”,触景伤情之余,想来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爹妈惨遭不幸之后,大哥李吟风下落不明,“小龙”是自己的儿时的名字。
自韩世忠随童贯剿灭方腊叛乱,只身深入清溪帮源洞一带,为了酬谢范乙芬这名山野农妇,纳两名儿子为他义子,并易名“吟风”、“啸云”,记得那时才年仅九岁,打那时起“小龙”的乳名便没有再用。后其兄李吟风离家出走,到外面避难,二来是为了酬报韩世忠的知遇之恩,与整个李家的关系每况愈下,为了维持家境,李啸云曾到“济世医庐”跟随沈闻疾行医救人,与沈凝名虽主仆,实为姐弟,也将自己的原名告将于她,能得知这些陈年旧事之人自然少之甚少,没想到身处这京西路界的山西“百兽谷”之中竟然还有人呼唤儿时的乳名,李啸云疑云密布,百思不得其解。
一阵触景伤情之后,徒增心间的愁云惨淡,李啸云不愿再为旧事感概良深,却又不能自己地陷入回忆,悲天悯人起来,后颈处突觉一丝凉气,整个人的心一下变得停滞,惶然惊惧,呼吸都不敢喘息,以自己的警觉与耳目聪辨决计不会让不怀好意之人接近自己,虽说一时走神,但自信以现在的修为不输于前些时日视自己为深仇大恨的武林高手,怎么也意料不到这个神出鬼没之人竟然不知不觉地站于身后,吓得自己背心发麻,双手都被冷汗涔湿。强敌在侧哪敢轻举妄动,屏气凝息地提防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凡踏入黑龙潭者杀无赦,咦!小情人竟在选择荒郊野外之地行云雨之事,也太”那人说话毫无根据,神志不清,似乎发现躺在地上恬然安静的怜儿,言中猥亵之意不胫而走,李啸云气怒,临危不惧地道:“前辈要杀要剐,都可以冲着我来,何必损折他人名声?”那声音一阵怪笑,宛如锉刀杀公鸭一样让人毛骨悚然,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为心仪之人辩护,真会怜香惜玉啊,死则死尔,还能管得了这么多闲事?难道不怕死?”李啸云没有转身回头,看看此人到底是人是鬼,性命悬于对方之手,生死只系一眨眼之即,怎敢让其察觉自己的杀气,心平气和地应道:“死固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若然含冤待雪,声败名裂,死也死不甘心,何况我与这位姑娘之间清清白白,李啸云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决计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那人在身后狂笑,笑声中透着无尽的凄凉与悲苦,听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却能听出来者必定是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说道:“好小子,傲得很呐?能死在我手下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从未见过向你这样的少年人,你会使剑?”
李啸云莫名惊状,此人说话简直不以常理揣测,先是大肆数落,然后折服赞赏,最后竟是好奇心甚,直问不讳,行事这般颠三倒四,叫李啸云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才好。但想若是取自己性命,刚才便趁自己不注意拧断脖子,一命呜呼了,必然是有许多令他疑惑的问题未能索解,否则随时要自己的小命也能易如反掌。关乎性命安危与怜儿的名节清白,毫无顾忌地承认道:“不错,剑术太差,附庸风雅罢了,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焉有命在?”“哦,倒有自知之明,老夫若是背后伤人,取你性命实非英雄所为,何况老夫也不屑干这等下三滥手段,要杀人信手拈来,何必趁人之危。”李啸云深知他并非大言不惭,倒也没有否决,但从他说话的口气感觉此人未免自负清高,小视天下武林。
那人声音变得清合许多,李啸云没有了被扼住咽喉的感觉,以耳目的灵巧判断,他已经走远了,听闻道:“老夫出来是想寻小龙回去,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何况数十年来孤独惯了,除了小龙,老夫谁也不想见,看你性情倒很对胃口,不妨一道切磋剑术?”李啸云好奇地问道:“谁是小龙?我从未见过,前辈不愿外人打扰,待我这位朋友醒转过来,即刻离开便是。”“小龙是老夫苦命相依、生死相偎的朋友,它不过是一条黑蟒,老夫这条命也是它救得,算起来它对老夫实在是恩同再造,常人都说什么畜生无情,却又懂得人心险恶,所以老夫宁信冷血无情的畜生,也不愿相信面恶心狠的人。”李啸云一听这句话,心底暗自惊色,原来白日所杀那条大蟒便是面前这人豢养的畜生,真是骇人惊怖,难以置信,这个世间无奇不有,竟有人与嗜血成性、暴戾凶残、冷血无情的畜生朝夕相处,却不愿与外界江湖接触,定是对外界心灰意懒到了极点,才会导致性情大变,兴致全无。这样之人无不是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怪谲之客,若要是得知自己将它的心肝宝贝斩杀,必定叫自己血债血偿,心想他遭遇冷凄,落至凄凉境况,全仗大蟒日夜相陪,为他遭遇感到惋惜与怜悯,却又不敢以真相告知,为了消弭之间的恩怨,察觉面前之人功力深不可测,绝非对手,还是暂且折中屈软,免得树立强敌。
“我来时岸上的江湖人与官兵斗得难解难分,最后逃得逃,死的死,伤的伤,察觉这位姑娘还有气息,便将她带到这里来了,从未见过你的朋友,实在抱歉!至于向前辈请教剑术一事,小子不敢好高骛远,就此告别,不过”,“不过什么?难不成想将地上躺着的姑娘交给老夫,简直笑话,老夫可不想多个累赘,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想令老夫帮忙照看,你没有答应老夫的要求,却反而责令为你办事。可恶,气煞老夫了!”李啸云听着他喜怒谩骂,恣意任为,更是心下惶急,说道:“小子不敢责令前辈为晚辈做事,只是晚辈胡思乱想罢了,既然如此,李啸云打扰您清净,就此告辞,后会有期!”“站住!老夫行事怪癖,突然改变主意,一时兴致勃发,欲罢不能,却要考证你的本事!”话音未毕,劈空短帛的声响由李啸云身后袭来。
李啸云不由大骇,万料不到这个怪人性情诡谲多变,说打便打,毫无征兆可循,自己背对着他,运力反抗已是不及,唯有提气向前跃出一步,使了一个诱敌之计,心下惶惑不安,担忧欺瞒他的事败露,从而激怒了此人,心里有愧于他,但出于无奈自保,才迫不得已杀了大蛇,定要追究也是察觉到凌辱大蛇的残驱,啖其肉,斩首挖胆,将鳞皮做成剑鞘,对这个怪人而言,形同践踏朋友的尸身,罪不可恕。李啸云恼恨不惧,既然他要为朋友报仇雪恨,自己又岂能白白引颈自刎,倒让对手看轻自己,一个箭步跨出之后,蓦地转身,就连拔剑也嫌迟钝,左掌迅捷猛烈地击出一掌,正是前些天丐帮帮主吕二口朝自己击出的一招罡劲猶猛的掌法,为其精妙绝伦的凌厉所钦佩折服,差点还被在这套掌法下当即毙命,回想起来无不记忆犹新,熟记于心,将这招反复在心里演练数百次,早已运用自如,还得知名为——密云不雨,极其与自己性情吻合,眼下面对这个实力难测,武功更是不知底细的高手,便依葫芦画瓢地使了出来,劲力含吐,威猛异常,如今内力深厚足能亦真亦幻,便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明其中的厉害,也会为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