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正置气怒,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当面顶撞,良言相劝不听,执意违抗自己的命令,脸色铁青地道:“保家卫国乃是血性男儿所担负的责任,你一个柔弱女子添什么乱”毕雅涵据理反驳道:“那将军就是连夫人一起轻视了,谁说女人就该躲在你们男人的身后,梁夫人能做到的,毕雅涵也能做到,所以请将军不要侮辱天下女子!”韩世忠没想她当众给自己难堪,气恨地道:“你说什么?竟然跟本将军这么说话,信不信我”
梁红玉拉住夫君,示意他不要再对毕雅涵施以脸色看,大呈威风,笑着为毕雅涵解围道:“涵儿说得不错,保家卫国是你们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却不能将我们女子当作累赘看待,拒之门外,天下危难,不分男女都有责任,你还是让她去吧。”她顾忌毕雅涵的感受,苦劝丈夫韩世忠就答应,否则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韩世忠长叹一声,道:“好吧,你们二人前去万事小心,这边我还有许多后事要料理,就不远送了,事不宜迟,你们即刻上路吧。”
毕雅涵兴奋万分,谢诺道:“承蒙将军、夫人成全,涵儿定不负重望,好好将风哥带回您二老身边。”说完偷偷对着李吟风使了一个鬼脸,二人向韩世忠夫妇以及全军将士辞行,乘舟向南岸的宜兴摆渡疾驰而去。
韩世忠悠叹道:“夫人啊,明知道我派吟风孩儿前去十分凶险,兀术一旦上岸,勇猛异常,也不知岳飞他们能不能大胜,只怕九死一生,为何你”
梁红玉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涵儿心里担忧着风儿的安危,依她倔强任性的性格你既是强行扣留,她也不会感激您的,他们既是真心相爱,就随她去吧,免得一世怨恨于你,反正有她在风儿身边,说不定总能化险为夷呢?你就不必自责歉怀了。”
韩世忠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道:“或许你说得对,但这样实在亏欠大哥大嫂一家太多,希望他们二人吉人自有天相吧,夫人,当初你我既立下军令状,如今兀术在我消极应战之下逃脱,你将我军法处置。”
梁红玉摇首道:“此刻将你革职查办并非万全之策,还是待兀术大败之后,幸免遭受蹂躏之创,日后面见圣上再治罪不迟,我等还有许多事要做,就此想歇息哪有这样便宜?”
韩世忠哈哈大笑,梁红玉真不愧位一位恩威并重,明辨是非的好将帅,好妻子,赞道:“好,韩世忠就暂代指挥之权,好好戴罪立功,如再有贻误,合并加重处置。”二人矗立江头,心中遥望建康方向,充满殷切希望。
李吟风与毕雅涵上到岸上,到临近的集市上挑选了两匹快马,马不停蹄地赶往宜兴方向,一入建康城,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金人一脱险困,其肆掠残暴的本性毕露无遗,借助汉人奸细的出卖,耗费一日一夜时间,倾尽十万兵卒势众凿渠逃出了韩世忠部困禁,这群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强盗一进建康城,简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趁城内守备兵卒软弱,一见到十万大军开至,抵抗不力,将其取而代之,肆无忌惮地展开疯狂的烧杀抢掠,所作所为无不泯灭人性。
李吟风见到城内哀嚎遍地,怨声载道,痛恨金人犹如豺狼,激发心中的怒意,忍不住痛斥道:“兀术狗贼,我李吟风势别与你水火不容,再让我碰见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毕雅涵看着他气怒难消,双眼直喷仇视的怒火,心底大感歉仄,曾不止一次地想告诉他相助兀术的奸邪之徒是谁?甚至想将残酷的真相直接告诉他,但见他此刻心情无比震怒,无法冷静面对,扪心自问自己蓄意隐瞒真相到底是对还是错,实在无法判断,难以抉择,更不愿意见到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的凄苦情景,终究还是为他心里承受隐忍下来,在旁幽怨地劝道:“风哥,你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李吟风的注意被她婉声柔情转移,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涵妹还在担忧我会找兀术拼命,你放心吧,李吟风纵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忍心见你为我伤心,我自会想出对付兀术的办法,叫他数倍偿还对我大宋的凌辱摧残。”
毕雅涵摇首不凄地轻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你恨兀术,我亦恨兀术,甚至大宋百姓无不痛之切齿,这是众望所归,大义所致,我并不想以此来消磨你的宏图志愿,更不愿意累了一位大英雄的前途,我所说的只是一件小事。”
李吟风皱眉深思,满腹狐疑地问道:“小事?民族大义无小事,涵妹的心思,吟风猜不透,摸不着,但请示下?”毕雅涵紧抿着嘴唇,活脱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对亲近的人撒娇,那模样令人见则不由心软,就算是面冷无情,心如铁石之人也怜爱,悄声地说道:“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李吟风更加疑惑,反问道:“约定?什么约定,涵妹有什么事待见到岳大哥以后,将兀术赶出大宋,天下安定再说不晚。吟风不知涵妹所指何事,不妨直言,我言出必践。”
毕雅涵见他毫无耐性,一心都扑至岳飞身上,微嗔薄怒地道:“你先答应我,否则我就不答应,反而劝你不要去。那怕令你气恨我也要阻止你去相助岳飞。”李吟风见她还有心思在戏耍自己,正经八百地劝道:“涵妹别闹了,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唯独面见岳飞大哥,与他一道共御大敌一事万不能儿戏,否则江南板荡,天下惶惶不可终日。”说着就朝着兀术去往的方向追去,毕雅涵施展轻功,拦于身前,张开双臂,执意不让李吟风前行半步,忸怩地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今日就不放你过去,就算你不高兴我也要这么做。”
李吟风见她面色嗔怒,绝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不知她今日怎么大为反常,难道是在怨自己在义父韩世忠面前没有提及自己与她的婚事而生气,女孩子就是太较真,需要人关心、呵护、顺着她的性子来,那怕哄骗她开心说着谎言,也是人之常情,苦恼地笑道:“涵妹,你知道眼下并不适合跟义父、义母提咱们的事,何况义父为了兀术逃走已经焦头烂额,我即为人子,自该为他分忧才是,而且眼下你也看到了,金人残暴无情,每到一个地方,必遭洗劫一空,给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再有耽搁就怕恶贼横行无忌,又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可怜、可爱的孩子失去父母,又有多少慈祥的爹娘会遭临丧子之痛,难道你情愿我做一个见死不救的罪人吗?吟风虽无大志,但仁义善恶还是能分辨清楚,请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毕雅涵知他着急于抗金大事,但对自己却从不正视,不厌其烦地道:“我并未怨你对我冷漠,更不想因我而轻疏了民族大义,反而觉得我是个恶人,更像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在此强人所难,我害怕失去你,更害怕你有一天不理我,怨恨我,仇视我,但望你知道毕雅涵绝无存心,对你真挚不渝,所做的一切都是生怕你受到一丝伤害。”
李吟风见她失声痛哭,有些惊状,心里嘀咕道:“涵妹今日到底怎么啦?说着一堆奇怪难懂的话,我并无欺负她,怎么就哭了?”见到她凄零地掉着泪水,心里柔肠百结,上前一步轻轻地为她擦拭,细声说道:“涵妹的心意,李吟风永生铭刻,怎敢忘怀,你担心我,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切身感受到了,李吟风并非石像泥塑,更不是什么超凡绝俗的圣贤,怎能不知?我从不会怪你,那怕你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不忍心见到我受到伤害,难道你忘了吗?前不久我对你说的话了吗?我说过要用一生来偿还你对我的恩情,那怕是赎罪李吟风心甘情愿,天地可鉴,绝无反悔。”
毕雅涵抽泣一声,身子为之一震,无比欣慰地问道:“真的?要是我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绝不是蓄意存心瞒着真相不告诉你,你得知后还能如此镇定?人心善变,到时候你就不会那么说了。”
李吟风双手紧握着她的双肩,打趣地苦笑道:“傻涵妹,平日里都说我傻,你才真傻,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难道你还不知李吟风的真心吗?就算天下人都会变,我决计还是那个呆呆傻傻,后知后觉,一如既往,不离不弃的风哥啊。”
毕雅涵破涕为笑,说不出的欢欣鼓舞,嗔道:“风哥还说没变,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
李吟风摸着后脑勺,情不自禁地笑道:“为了讨我心爱的涵妹开心,李吟风也只为你一人而变,难道你情愿我一本正经,冷漠无情,形如一具冰冷的死尸吗?”
毕雅涵这下将心里的大石彻底放下,盈盈娇笑一声,乐得笑靥如花,道:“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只要你记住我对你的好就行,何必说些大触霉头的话,好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那我们赶快前往宜兴。”
李吟风惊诧地看着她,问道:“难道你不阻止我去接应岳大哥了?”毕雅涵翻身上了马背,对着李吟风说道:“我为何要阻止心目中的大英雄前去做大事呢?何况你能在韩世忠将军的熏陶下做到舍己为人,轻名利而重大义,为何毕雅涵就不能做你身边的梁红玉夫人?”对毕雅涵无懈可击的回答,李吟风弄得云山雾罩,原来刚才折腾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心里是不是真在乎她,有了答案之后,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真被她的刁钻任性的性格打败了,说来也怪,竟无一丝怨气,心里顿然豁然开朗了许多,登跃马背,与她齐肩并头地朝着东南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