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雅涵生怕李吟风又在敷衍自己,强拗道:“我要你即刻随我回临安,到时候你又出尔反尔,说不定被什么事给绊住,又是诸多藉口,我自然不敢在你义父、义母面前耍性子,要走立即就走,等面见我爹娘后,再回来给韩将军、梁夫人一个莫大的惊喜,你意下如何?”
李吟风苦楚着脸色,对她忸怩作态,撒娇任性一点办法也没有,考虑她对自己一片真心,几次三番地救过自己,是该好好酬答她的时候,毕竟自己与她情投意合,感情缱绻,形影不离,无时不刻都为自身着想,岂能负她,要是不从违拗,只怕她会伤心陷于煎熬之境,勉强答允她了,“好吧,我都应你,你我真心相爱,彼此又年置韶华,岂敢令你心意托付于不登大雅的我,明日启程面见你的爹娘。”
毕雅涵喜不胜收地深感他的浓情蜜意,脸颊潮红地仰面轻吻在他的脸庞上,盈盈款笑,娇羞之情难以掩饰地嗔道:“风哥并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木头,涵儿绝不是存心阻扰你大展抱负,你对我的好,我会感激肺腑,铭刻心里,到时候你到哪里,我亦追随,不离左右。”李吟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紧闭双眼,下巴抵在她的发髻之上,心境感受着她对自己的这份真情,如怡如糖,甜美暖心。似乎在这一刻,彼此感到没有纷争,没有烦恼,没有苦凄,甚至连忧愁担忧也没有,江湖的恩恩怨怨,天下是安是危,暂且都搁置放下,用心感受片刻的,难得的安适浓密。
江南之夏,美不可言,其美在烟雨朦朦,山川如画里;在摇橹舢板,川流纵横的欣荣之间;又在书卷儒雅与油纸伞下的颦笑回眸之中。已是六月天气,薄雨如霏,似要洗尽铅华,重新给烽火狼烟肆掠之后的江南好好地焕发新颜。
暂得片刻间隙的李吟风与毕雅涵二人不畏风雨,并驾齐驱,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建康,朝着临安都城畅意欢欣地进发,毕雅涵为李吟风在建康城内新置了一件碧幽幽的缎子,穿在他身上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真以一句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经毕雅涵这位心细如发、落落大方,美丽善良姑娘的精心打扮,就连李吟风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穿着一身富甲豪绅、纨绔子弟的模样,畏首畏尾,诸多不便,要不是怕毕雅涵使性子,怕她不高兴,恨不得早些脱下这身大不相称的衣衫。
毕雅涵说是既要向毕家提亲,怎能轻慢随意,需要好好打扮一番,这样才能配得上门当户对,至少给未来丈人一个好印象,毕家算不上什么大户土豪,但在江南也算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繁文缛节更是注重,千万不要觉得看不上李吟风这个未来的女婿。李吟风为了讨她欢心,一切都顺遂她的意愿。在自己眼里看来两情相悦,极为寻常之事,并不是想象那么简单,懊恼无奈。
由建康顺流直下到海上,再折回钱塘江便可到临安,但毕雅涵与李吟风顾惜爱马,也不喜什么排场隆重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妄,也就细心打理各自的座驾,换了一身雍容得体的合身衣衫,轻骑快马地由陆路向临安城方向始发,二人一路上慢条斯理,放下心中的包袱,欢歌笑语充满路。
大宋幸得韩世忠、岳飞等这样竭尽心力,忠肝效力各路武将的力挽狂澜,以弱胜强,将兀术大军大败,汉室疆土赞得安宁,一路上倒未能碰到外族的侵扰,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外患平定,内乱不断,有许多因不满朝廷苟且求和,偏安一隅,不思收复河北、河南失地、最终负恨,或是被朝廷放任不顾成为孤军,许多沦落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局面,韩世忠、岳飞等一群为百姓谋福,为江山社稷安定,为朝廷效忠的武将受赵构之命,领兵镇压叛乱。李吟风与毕雅涵放下身务与繁杂的战事,好好设想各自的幸福,不愿见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局面,隐晦了各自的身份,扮作寻常富家子弟的模样在江南各地游山玩水,就算不幸遇上一些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小蟊贼,难以危及二人性命,轻易打发料理之后,继续向南行驶。
建康到临安的路程虽说有千里之遥,寻常马匹不出十日便可抵达,何况二人座下都是万中无一的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是什么难事,三五日便能到达,可是二人似乎毫不着急赶路,加上无事一身轻的闲暇漫游,三日时光,由句容下溧水,途径溧阳,再到郎溪,不过才到广德这个地方,再向南行便是临安城。这里是苏、皖、浙三省八县交界,地处安徽最东,时位于淮南东路江宁府所辖,早在东汉建安初年设立县衙,取自“皇恩浩荡,帝德广大”之意,唐末年间有陈庄在此揭竿反对庸腐不堪的朝廷,乃是兵家要塞,这里还有最大的天然溶洞,与“钱塘江潮、登州海市、雷州换鼓”齐称“天下四齐”。岳飞于宜兴整肃军纪,奉命配合韩世忠抗击金人时,曾在此与金人首战大捷,李吟风仰慕岳飞这位仁义无双,武功智略双绝的大英雄,不惜在此驻足。
与毕雅涵商榷再三,婉言相求,征求到她同意之后,二人准备向广德城中的百姓打听当时岳飞抗金的义举与功绩,也算是对岳飞为人的敬佩与身临其境的获益。一到东郊外五里处,却而碰见到一群宋兵在奉命剿击流寇,倒令李、毕二人大感意外,地处大宋现在都城之北,竟还有流毒无穷,戕害乡里这种怪诞奇事,不得不感叹大宋世运不利,二人有些悲惋凄苦,大敌环伺在侧,天下汉人还在同室操戈,叫尚有血性之人见状都难免怨叹惋惜。
李吟风与毕雅涵约法三章,不得贸然出手,一切都静观其变,置身事外,一来是怕李吟风激起心中血性,一遇到刀戎兵鏊之事就不冷静,恨不得仗剑在手,荡平胡虏贼寇,快意恩仇一番;二来是担忧他惹祸上身,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群人虽说是草莽出生,但皆是汉室同胞,以李吟风的性格,只知忠心报国,不闻是非曲直,上去挥刀便杀,多加罪孽;三则既是上门提亲,将一切与大喜之外的琐事都放任不管,算是向心爱之人表明心迹,何况双手沾满血污这类血光灾祸本与姻缘大喜犯冲,视为大大的不吉利。毕雅涵不愿再见到枉杀无辜,残害同类的悲戚之事发生,就叫李吟风袖手旁观,即为江湖人,天下还有许多不平之事,哪能单凭他一人之力能解救过来,有了约法三章,李吟风唯有在旁心急如焚的份不得不顾忌毕雅涵的感受,也不便出手。
李吟风眼看那群衣衫褴褛,形槁苦楚的“流寇”,手无寸铁地倒在了凶残冷酷的宋人刀刃下,满目疮痍,心情无比阵痛不已,以自己多年的沙场征战经验来判定,被宋人兵卒追杀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流寇”,胡虏刚被打退,汉人却自相残杀,这等心情难以言喻,胡虏可恨,实与这群心狠手辣的宋兵没有什么区别,他看着七位宋军,个个面露狰狞之色简直与生性残暴无情的金人无疑,口中还不住地发出贪婪肆意的秽语,“小娘子果真漂亮,不如今夜陪大爷们回去,好好侍候我等,说不定令你快活无比,欲仙欲死!”有的丑态大呈,原形毕露,哪里与自己所见到的忠义之师有丁点相吻合的地方,这群人简直猪狗不如,他们之中有位千总,不住地用舌头舔着嘴唇,馋言欲滴、如狼似虎地扑向一位衣衫褴褛的落难少女,定是贪慕这位年轻美貌少女的容貌,将一起南逃落难的无辜百姓也残忍地杀害了,企图想将这位少女占为己有。见到这般情景,李吟风胸中无明业火顿时熊熊燃起,杖马准备冲上前去好好修理这群衣冠禽兽,教训他们既然有血性何不对付太湖贼寇杨幺,曹成等人去,残害百姓,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用狠逞强,算什么英雄好汉。
毕雅涵结伴同行,她的坐骑紧随自己身侧三尺,一觉李吟风难遏怒气,伸手立即将他拉住,李吟风回首冷削肃穆地看了她一眼,欲罢不能地婉求道:“涵妹你做什么?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姑娘惨遭这群畜生毒害吗?”毕雅涵坚决不从地摇首示意道:“他们既是贼寇,为害一方,命该如此,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李吟风越急越挣脱不开她的阻扰,胸口起伏不定地急道:“难道涵妹你看不出来么?他们个个形色疲惫,身手与寻常百姓还要孱弱,怎会是贼寇,我以性命担保,如他们是贼寇,只怕再无好人!”
毕雅涵怎会看不出,但她不愿李吟风惹是生非,免得麻烦不断,自己的终身幸福又将化为泡影,强拗道:“风哥,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你义父是朝廷最为敬仰的大将军,神武左营统制,假如你不计后果,执意冲动,只会累了他的前程与身家性命的,我看出他们并非贼寇,可是”
李吟风眼睛只看着前方百尺地方,那群宋兵手持刀刃,肆无忌惮地行凶作恶,无法无天,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做梦也不会相信眼前这等荒诞的情景,就在被毕雅涵阻止的片刻,又有人惨死在七个披着人皮的牲畜刀刃之下,从倒下那位年迈的老人身上溅撒出的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似乎触动了李吟风的内心,无不令人触目惊心。情势刻不容缓,冷冷地斥道:“难道你要说我与他们共侍一位君主,同为天下苍生安危竭心效力?但善恶不分,任由祸害横行,无疑与虎狼成性的胡人匈奴无异,我虽为义父的孩子,但也是为民请愿,行侠仗义、忠肝义胆的寻常百姓,要不是他们生我养我,李吟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毕雅涵不由大震,面色露出错愕惭色,思酌片刻后,一展笑颜地对李吟风投以赞佩的眼神,一本正色地道:“那好吧,我明白风哥心目中所持的仁怀侠烈,不是愚忠,涵儿更加确信没有看错你,所以不会阻拦你,反而从心底支持你。”
李吟风有些不敢相信,惊疑地问道:“什么?你支撑我?难道就不怕”毕雅涵低声笑道:“我怕什么,有你这位一位善恶分明,凛然大义的风哥在,有什么事我们一同承担,那怕受到韩将军、梁夫人他们的责怪,也无怨无悔,何况风哥所行之事本是光明正大、为民除害的好事,我想以韩将军、梁夫人的为人也决计不会怪罪我们的,哪怕受到朝廷的追究,他们也会挺身站出来为我们辩论说话的。”
李吟风一脸急躁随即换成了满脸欢欣鼓舞,感激肺腑地冲着毕雅涵露出笑容,说道:“多谢你涵妹,想不到刚才差点误会你,我”毕雅涵摇首拒绝道:“好了,什么话待日后再说,那些苦难的百姓生命垂危,不能耽搁,你即为天下正道铲除恶贼,务必做得干净,这样不会给你义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李吟风骇然地道:“那涵妹的意思是”毕雅涵淡淡一笑置之,不再话明,李吟风脸色一沉,凶狠坚定地痛恨这七人。跃身下马冲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