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同室操戈何太急,杀人偿命十年期(三)
子木2015-12-25 22:195,656

  李啸云已杀二十三人,心中的余怒难泄,想起十年前这些所谓的长辈、亲戚、兄弟姐妹、妯娌姑婶等等所有宗亲族人,他们当年杀自己的爹妈时也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丝毫不念亲属关系,下手心狠手辣,残忍冷酷,至今想起来仍不免触目惊心,念念不忘。

  就算要整个李家偿命也不能让这笔恩怨彻底结束,思来想去之间,恍惚惋惜,准备向下一个家施展报复,而这一切都被毕雅涵悄声地看在眼里,当他出现在刘李村时的那一刻起,就引起了毕雅涵与赵瑗瑗的注意,无时不刻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记得李法华双喜临门那日,李啸云暴起杀人,血溅华堂,让整个刘李村人心惶惶,赵瑗瑗也看到如此血腥惨凄的场面,心中痛如刀绞,万万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天性活泼开朗的李啸云竟然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自己宁愿舍弃荣华富贵,倾心托付于、甚至甘心与他一起过平凡正常人的生活,而如今他已是良心全泯,为了一报家仇不惜杀人无数,就连三岁孩童,九十岁的老者都不放过,手段残忍,心肠狠辣。

  赵瑗瑗既爱他,又希望他能幡然醒悟,就算能做出牺牲换取他的良心也是心甘情愿的,然而不顾一切地去阻拦他,只怕适得其反,毕竟曾于黑龙潭一战,李啸云当着天下英豪之面狠心将自己抛下,全然不顾自己置身危难之境,加上他放浪不羁,风流成性,曾与多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有染,几乎令赵瑗瑗绝望,恨不得一死了之,就在李啸云狠心抛弃自己时,得知身怀有他的骨血,对他更是念念不忘,情深意切,为了唤醒他的迷途知返,下定决心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那怕是彼此之间难以割舍的情结,也心满意足了。

  不敢奢望他能回心转意,拿这层关系与孩子来强迫做任何事,李啸云的性格最是清楚不过,欲是胁迫强要反激他的不拘世俗的反叛之心,到时候真是无法挽回。

  赵瑗瑗痛心疾首,毕雅涵又不忍心见她为李啸云的事日渐消瘦下去,而李啸云与李吟风本是亲兄弟,自己与赵瑗瑗已经算是李家媳妇,换而言之也是妯娌两姐妹,既然李吟风不在身边,这件事作为长嫂的自己怎能坐视不理?赵瑗瑗身体愈来愈虚弱,为了李啸云的事忧劳伤神、牵肠挂肚,临盆将近,更不能让母子双双罹难,所以义不容辞地将此事揽自身上,望能真正为李吟风排忧解难。

  这连续几日,一路上尾随紧跟在李啸云身后,本想伺机而动阻止他继续为恶杀人,谁曾想他身手之快,行动干练果决,绝没有一丝心慈手软的滞待,而且他精明警觉,似乎早有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从中干预阻滞他的报仇大计,总是利用心机设法摆脱自己,或是施展腾云驾雾般的绝尘身法逃得不知所踪,蓄意要将她甩开,然后没有顾虑地对付仇人,跟毕雅涵兜起了大圈子,一路上又是近交远攻,暗自较量计策智慧,总是棋差一招,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一人,再说刘李村人家分散,挨家挨户地找寻下去也是件辛苦活,而且于整个村中的地势陌生,李啸云自小就在此出生长大,人口部署与地形等情况信手拈来,倒不似毕雅涵这般漫无目的。

  当毕雅涵听闻到惨呼哀叫后赶至现场,已是晚了一步,所到之处,惨不忍睹,血溅当场,横尸遍地,就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而且李啸云行事逆违常人世俗,根本无从琢磨,好比李长平一家那样,原本以为杀了李慕华的妻子与孩子后,剩下三人据险不出,李啸云无论如何也为难不了他们的,就是这样,也没有放过他们,一把大火将整片屋子化为白地,尸骨无存。还祸及到邻居李长峰一家七口,场面近乎泯灭人性,惨无人道。

  毕雅涵与李啸云之间明争暗斗,一争高下,各擅胜场,要是换作其兄李吟风,只怕单以亲情这一关就下不了手,当时心肠一软,败折在他手里,否则就是兄弟之间仇恨加剧,矛盾愈演愈烈下去,演变成一场龙争虎斗。

  也就是这样的较量,反激得李啸云心中大有不甘,兴致增俱不少,若是让他将整个刘李村男女老少都杀得一干二净,在其心目中也不过是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而已,要是有人横加阻扰,对报复一事打起抱不平来,反而觉得他技高一筹,大增其中的乐趣,有人甘愿成为他亲手将仇人一一杀死也是件自鸣得意的见证人,彰显他的过人之处。

  毕雅涵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会让他大有顾忌,甚至会将报仇一事搁置拖延,先一门心思地对付自己这个绊脚石,不想他竟然熟视无睹有这样的对手存在,肆无忌惮地杀人,也或许猜到了是毕雅涵,更加不予理会,变本加厉,加快了报仇大计,村子里不到两日,李氏族人已是十去六七之多,就连外姓人家也惶惶不可终日。

  唯一能阻止李啸云继续为所欲为、怙恶不悛之人唯有兄长李吟风了,哪怕是不忍心见到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刀戎相见,至少作为李家人也不会自感罪孽深重。毕雅涵这才感到自己的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本以为聪明睿智能阻止这一切悲剧发生,却不想事态更加严重,大有自惭形秽,愧疚自责之心。

  第三天清晨,云雾缭绕,刘李村早已是鸡飞狗跳,再也不如往昔一样平静安宁,就像这层阴霾笼罩着整个村子,空气中都感到凝重,呼吸之间都清晰可闻腥风血雨的味道。

  毕雅涵终于找到了李啸云的行踪,而他也不像再跟自己周旋较量的样子,反而变得气定神闲起来,堂而皇之地在村子中大摇大摆地走着,他手中提着一壶酒还有一个竹篮,至于竹篮里装得什么,毕雅涵相隔甚远,又怕惊起了李啸云的怀疑,一时也不得而知了。

  李啸云今日没有急于报仇,反而向着村子的西南方向走着,面前有一大片林子,他也不施展上乘轻功,纵身腾跃,反而遇树绕树,有林钻林,清晨的露水多,气候潮湿阴冷,林子中遍满荆棘他也浑然不顾,衣服被露水浸湿大片也没有皱下眉头,甚至被棘刺草叶划伤,鲜血涔涔直流,也丝毫不觉,在树林中缓慢艰难地行驶着,毕雅涵深感疑惑,不禁暗忖:“他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这树林里有什么宝藏?居然费这么大劲?”

  毕雅涵哪里知道这是当年李啸云出生长大的老家,十年重返故居,没想到物是人非,原本家就远避众人,幽居于深山密林深处,没有人修葺行往,自然杂草丛生,荆棘遍布了。

  李啸云衣襟上溅满了仇人的血渍,他终于穿过密林,到了一处坟茔,坟墓前留有烧过的纸钱灰烬,还有燃尽的香烛,坟头上长满了杂草,很久没人来清理,倒不由觉得有种世态炎凉的凄凉之感。

  毕雅涵藏身草丛中,距离李啸云足有三丈之远,生怕惊起了对方注意,不敢靠前,毕竟李啸云内力深厚,耳目灵敏,若是太接近反而会暴露行踪,到时候李啸云杀人灭口,毕雅涵岂是对手?凝神静气地注视着李啸云的一举一动,看他下一步意欲何为?尽量地稳住此人,拖延时刻,待李吟风赶回来化解这场恩怨,自在李法华家中发现李啸云的行踪之后,就飞鸽传书予李吟风,叫他及时赶回老家处置此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的弟弟自甘堕落下去,然而就在等李吟风这几日间,李啸云已杀了几十条性命,双手沾满鲜血,令人无不痛心。

  那块墓碑被李啸云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了,背对着毕雅涵令她无法看清身前到底是何人的坟墓,李啸云站在这座坟墓前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毕雅涵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动弹半分,生怕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对方,惹来杀生之祸,全身上下血脉不畅,腿脚酸麻难当,似乎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生长在自己身上一样,难受不堪,为了不惊扰李啸云,毕雅涵咬紧牙坚持下去,跟李啸云僵持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啸云方才幽幽地长吁了一口气,右手扶在身前的墓碑上,口中又像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已归尘土的死者说话,“李元发,论辈分你可是我的爷爷,出于礼仪刚才已是孙儿对你的尊敬,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只可惜你死得太早,未能等到我回来就寿终正寝了,然而你亲手害死自己儿子这笔仇恨却没有了结,难道是怕孙儿会向你们报仇雪恨,所以早早地离去,企图想将这笔恩怨一笔勾销么?”

  毕雅涵心头一凛,惊疑地暗道:“原来这是风哥祖父的坟墓,作为李家媳妇本该早些跟风哥一道前来拜祭,没想今日却要以这样的场景出现,倒是对死者的不敬,不过事出无奈,李啸云到底要做什么?就算当年这位长辈狠心,也是碍于整个家族所迫,难不成他要对死去之人也不放过?”

  李啸云顿了半响后,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既有悲戚也有狂傲,毕雅涵在其身后都感觉到他的可怕,忍不住毛骨悚然,又听他说道:“这么急着去地狱报道就想将所有的罪衍都推得一干二净么?走得必然不安心吧?是不是人一旦犯了亏心事都可以以死推卸,未免太便宜了。”他心情激越,完全处于暴躁之中,丝毫不能冷静应对,又唾骂道:“当年狠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残害,足见你是没有人性、良心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个做长辈却无半丝长辈的模样,不惜酿成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惨剧,你虽早死来推卸一切罪孽,但我作为当年唯一的活口,岂能就此善罢?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既然没有亲眼见识到我以图其快,我爹娘至今未能安眠地下,你们也休想得到安宁,什么死者已矣,我今日就要掘你坟墓,抛尸荒野,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然后令其永世不得翻身,这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说完,面上严峻肃穆,颦蹙眉头,目光尖锐,布满红色的血丝,后退几步,提气丹田,运足气海之力,贯通双臂,运劲浑猛地遥隔墓碑临空使出一拳,朝李元发夫妇的墓碑击去,长啸一声,心中怒气更甚,使出的正是自己最为得意的一套“腾龙起云”。

  毕雅涵只听到“啪!”地一声响,也看不清李啸云此时的面色如何勃怒,但从话音中足以听出他的气愤忿恚,狠狠地击在身前的石碑上,罡劲遒然,以泄心中的气怒,竟将坚硬厚实的墓碑一拳拍得碎裂,轰然倒在了他的面前,这墓碑乃是整块花岗石砌成,材质密实,坚逾如铁,厚度近一尺,寻常人就是以金铁尚不能损毁分毫,没想到李啸云这一拳着实威猛雄浑,击毁现任墓碑来泄恨,瞧他气怒未消的样子,似乎还不能尽数解恨,既得知他要做出丧尽天良的贻误大错,毕雅涵哪敢再坐视不理。

  “住手!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被世人唾弃么?”

  李啸云头也不回,一股肃杀之气从他身上逐渐逼发出来,渐渐地传至毕雅涵身遭周围,然后越来越强烈,似要将整片树林都笼盖住,他并未惊吓一跳,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对喝止之人置若罔闻。

  毕雅涵赫然站直起身,今日就算李啸云气急败坏地不把自己当嫂嫂也好,完全当成阻扰羁绊自己前行的障碍也罢,作为一位心系大义的江湖人,总不能见到这等天打五雷轰的恶行还能平静下来。

  李啸云其实早已知道毕雅涵自他出现在李法华喜事当日就开始阻止自己,结果还不是徒劳无益,一切都如愿地按照自己的计划与意图进展下去,最终大获全胜。冷冷地讥笑道:“几次较量你都输得一败涂地,教人不得不佩服你的志气,倒是也跟我那愚昧无知的大哥一模一样,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吟风不报仇就算了,屡次三番与我作对。难道这就是宿命?”

  毕雅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当面喝斥这个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恶魔,在这一刻,她再也不惧怕他,甚至不去顾及自身性命安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是再坐视不理,放任纵容他继续为恶下去,势别受到良心的不安与谴责,紧张的气氛令她感到大难临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舒缓此刻的不适,也不把面前这人当成兄弟,驳斥道:“风哥他或许在你看来是胆怯愚昧,在我心目中却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难道缓解仇怨非得以他人性命来报复不可吗?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又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这样做,对得起惨死的爹娘,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对得起身为人子义不容辞的责任,李吟风他又做了些什么?又为爹娘之死可曾感到过一丝伤心?这种忘恩负义之徒更不配与我称兄道弟?他就知道以和为贵,连爹娘之死都可以放任不顾之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只知道与我作对,还撺掇怂恿身边的人教训我,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你若是怜悯他们,大可出手阻止看看,不过我也绝不会看待你是一位妇孺之徒而心慈手软的。”

  毕雅涵据理相争地辩驳道:“什么是帮着外人?胳膊肘往外拐?我且问你,惨死于你毒手之人哪一位不是你的长辈堂族,甚至还是你亲生叔伯,祖父亲人?你这样做哪一件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你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李啸云没有立即翻脸动怒,反而桀然狂笑,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毕之后,讥讽地道:“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本是我自家之事,你一个外姓之人凭什么在此对我指长道短?我所杀的是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杀畜生也有错?”

  毕雅涵打着哈哈地嘲笑道:“我道你是个聪敏绝顶之人,谁知道也是一个善恶不分,强词夺理的俗人,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竟然泯灭人性,残害无辜,你这样做或许也是图一时之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没错,然而残害你爹娘之人可又是与你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也为当年所犯下的贻误深有悔悟,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害族人,试问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如今回来就是要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绝其后患,令仇家个个永世不得翻身……”

  “一念之差,错上加错,你心目中的仇家或许在你快意恩仇之时不过转眼即逝的满足,可这也是断绝自己命脉血亲,没有回头的深渊。难不成真要见到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方才满意么?”

  李啸云脸色顿然僵凝,俊秀的面目上立罩一股黑煞的杀气,看样子承受的极限终将被毕雅涵打破,露出阴冷残酷的真面目来,冷冷地切齿道:“你是在教训我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当年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若是有何恩怨,都可以前来向我报仇,我可一点也不在乎,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毕雅涵嘲笑道:“原来你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还是一个自以为是,不通道理的混蛋,风哥既是我心爱的丈夫,我毕雅涵从今往后活着就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十年前的恩怨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今日碰巧遇上了,自然是我份内应当的责任,不允许你对我祖父不敬,否则……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跟你一绝到底。还有,如你还有一丝人心,就跪在祖父面前磕头认错,世间哪有自掘自家祖坟的不孝子孙?当年伍子胥掘墓鞭尸乃是为报家仇,你今日这般做,邯郸学步,成为世人的笑柄!”

  李啸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转身一剑将这个口齿伶俐、舌堕莲花之人杀之以图后快,但他没有这么做,似乎被毕雅涵的话感到一丝余悸与愧疚,以他的性情不拘世俗,我行我素,冷哼一声,拂袖以作气愤,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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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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