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一章相思入扣
北冥的冬日总是会被严寒眷恋，呼啸的北风卷席着鹅毛般的大雪，一下便是数十日。而这一年似乎比往年更加的冷，整个皇宫都被茫茫白雪所覆盖，昔日那恢弘磅礴的殿宇楼阁也蒙上了肃穆的白色。合着那宫殿内外的白色灯笼和黑色帷幔，让那股哀默的气息更加浓烈的飘荡在皇宫之间。龙灏睿刚从边关回来，便被立刻传召入宫。望着今日这肃穆的装饰，心底那股不安泛起隐隐的痛。
“允公公。皇上可还安好？”龙灏睿忍不住问前面领路的允公公，这一切俨然是国丧的布置，莫非是……龙灏睿不敢在往下想，却又实在想不出缘由。
“殿下，皇上一切安好。只是……唉，一会您见了皇上便知晓了！”允公公不住的叹气，眼底还有几分哀愁。不敢多言，快步向宣正殿而去。龙灏睿紧跟其后，那股不明的紧张也让他的心纠成一圈。千万不可是她出事了。龙灏睿惴惴不安的宽敞的廊下走着，远远的便望见了天台之上的龙灏淼。如此严冬，却仅着单衣，冠带未束，周身全是沧桑之色。龙灏睿瞬时心凉了半截，他已然知晓了答案，他最在意的人，也许已经不在了。
“龙灏淼你告诉我，这国丧到底是为谁？”龙灏睿像只失控的野兽，冲上了天台。冲着龙灏淼咆哮着。已然没有了君臣之义。
“你回来了，我便可以离开了！”龙灏淼绝望的目光注视着被白雪覆盖的琼楼玉宇，再也没有一丝的眷恋。
“你到底是何意，她在哪里？她在哪里……”龙灏睿抓住了龙灏淼的衣襟，质问着丝毫不还手的龙灏淼。
“她……她……”龙灏淼颤抖的向后退，那种痛不欲生的生死离别让他生无可恋。
“龙灏淼……”龙灏睿上前便是一拳，将龙灏淼打到在地。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流出，却没有让他悲痛的心得到一丝缓解。
“她为了你，为了守住北冥的江山，牺牲了那么多。没想到还是落得如此下场。罔顾她爱你一世，倾守一世。如今你放弃江山又有何用？我要这江山又有何用？若不是怕她九泉之下寒心，我一定会杀了你！”龙灏睿对着龙灏淼又是几拳，望着地上颓废不堪龙灏淼，滚热的泪从眼中溢出。向后踉跄了几步，欲要转身而去。她嘱托的事，他已经完成了，已是心无可恋。
“龙灏睿，待我找到凤云泽，为紫珺报仇之后，我这条命任你处置。但是北冥的江山你必须要担当，因为你是龙氏子孙。”龙灏淼缓缓起身，他直至今日才发现，他们是兄弟。
“龙灏淼，我若稀罕这皇位，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龙灏熙乱政之时，我早就可以取而代之了。你心已死，我心又何尝活着？我记得十岁那年，也是这么一个鹅毛大雪的冬日，我紧着一件单衣在角落你看着你与父皇在御花园里戏雪。那日就因为你不下心滑倒了，父皇就把拥簇在你周围的宫女内侍全部杖责了。而我呢？同样是皇子，内务府克扣母妃和我的冬衣和炭火，竟然连个人问都没有。我是在宫人们的白眼和冷漠中长大的皇子，除了龙灏熙还曾把我当过兄弟。我放弃皇位，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紫珺，如今她已不在，我就更没有留在此处理由。”龙灏睿痛苦的闭上双眼，他与他的恩怨，这一世算是就此两清。
“皇兄，紫珺生前最在乎的便是这天下苍生，你若是她知己，便为她完成这个心愿。北冥，今日便交给你了！”龙灏淼平生第一次称他为兄，也是第一次能如此卸下心房。
“我若不愿意呢？”龙灏睿望着龙灏淼萧瑟的背影，大声的问道。
“你没有选择！”龙灏淼已然做了一个不能更改的决定，而他也要即将去完成她生前另一个心愿。
尚武十一年冬，龙灏睿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天启，对外宣称龙灏淼驾崩，其子龙擎宇被封为锦王，移居昔日奕王府。从此天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远离了战火硝烟。
只是天下富足了，可是皇室却仍是常年处在一片阴霾之中。龙灏睿一心全在国事之上，后宫形同虚设。皇室无所出，朝前的大臣们私下早都议论纷纷。天下都在传言，龙灏睿因思恋昔日的德佳皇后，要立锦王为太子。而其实龙灏睿本来也有这个心思，只是因为龙灏淼一直不同意，才将太子之事一直拖延着。
冬日的暖阳照耀在皑皑白雪上，琉璃瓦上冰格好似宝石般璀璨。从一处颓败的院落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婉转哀怨曲调正是那首故人之曲。院中的海棠树挂满了冰雪，西风吹过，树枝抖动，积雪洋洋洒洒在空中飘落。树下的男子，一身明黄紫金缎袍，玄色的雪貂大麾垂落在雪地上，与茫茫纯雪相应，那俽长的身影竟是那般的孤寂。一曲终了，半生叹息，凉澈的眼眸好似噙着雨雾，若有所思的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早已飘飞至九天之外。
“紫珺，不知奈何桥边你可还听得见这首花开无果？”龙灏睿紧握着手中的玉笛，故人之音犹在耳边。
“皇上！”一个内侍悄然出现在庭院中，肃穆而立。
“何事？”龙灏睿收起了玉笛，轻叹了一口气。很是不情愿的转身问道。
“锦王殿下来了，正在等候传召。”内侍躬身回道，等待着龙灏睿的吩咐。
龙灏睿目光投向了院外，嘴角轻轻上扬，转身便离开了。龙擎宇此时正躬身立在门外，看见龙灏睿便上前行礼。
“宇儿，快平身！”龙灏睿还未等他跪下，便上前扶起了他。目光中流露的满是溺爱之色。端视着眼前翩翩少年，眉宇间全是昔日故人的影子。
“前日朕派人送去西昌国纳贡的琉璃金樽可还喜欢？”龙灏睿牵着龙擎宇，好似一对父子般在园中缓缓而行。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
“稀世珍宝，怎会不爱？臣谢主隆恩！”龙擎宇谦卑的向龙灏睿行礼，反倒让本是和谐的气氛蒙上一层灰色。
“宇儿，这并无旁人，你我不需顾忌君臣之礼。朕还是希望你能叫朕一声五伯。”龙灏睿叹了口气，他们本不该这么生分。
“宇儿，你父亲可回京了？”龙灏睿上前拢着龙擎宇的大麾，他们为何就不能像平常百姓家一样享受亲情之乐呢？。
“回皇上，父亲已经回京了！只是他明日便要赶去紫州。祭祀之事，皇上做主便可。”龙擎宇对于当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也很是好奇。但是又不便多问。他的父亲似乎很不愿意入宫，而眼前的这位对他却又是极好的。
“这些年他还在寻找凤云泽？”龙灏睿想起龙灏淼就不禁叹气，都过去十年了，他内心的仇恨依旧如前。报仇依旧是他这些存活于世的唯一理由。
“凤云泽依旧毫无音信，所以父亲这次想借武林大会找寻一些蛛丝马迹。”龙擎宇心中也一直悬着一个好大的疑问。南越国以灭国十年，即便凤云泽还活着，又能如何？而父亲这些年遍布天下的寻找此人，让他的确很难理解其中缘故。当年父亲突然退位归隐，母亲突然薨世，父亲从此在未提过任何曾经的过往。他感受的出在这深宫有一个故事，而在父亲和眼前帝王的眼中，他看到过同样的期盼。
“皇伯父，宇儿有件事想请您释惑？”龙擎宇思量半天，方才鼓起勇气决定一问究竟。
“宇儿想知道什么？”龙灏睿望着不远处的太医院，似乎看到红墙之下，白衣轻舞，羽化成仙的故人。
“我的母后到底是谁？为何有人说她是西昌国的公主，又有人说她是太医院的院士？当年母亲为何会薨世？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龙擎宇鼓起了勇气，虽然他每次想问父亲，都被他一语带过。他相信龙灏睿定也知晓当年之事。
“你的母后既不是西昌国公主，也不是太医院的院士。她是这世间精灵，上天赏赐给北冥的福祉。”龙灏睿背身而立，西风扫过回廊，卷起几缕雪花斩断了这绵长的回忆。
“宇儿，你父亲早晚会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一切！你跪安吧！”龙灏睿欲言又止，他相信龙灏淼是在等待适合的时机。他还是隐藏于心为好。
龙擎宇躬身行礼，不在多言，转而离开了。
龙灏睿默默静立，看着龙擎宇渐渐模糊身影，突然好想亲自去一趟紫州。十年间，他从未去过她殒命之处祭拜过她。如今天下平定，他好想在走一次他们曾经结伴而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