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天牢,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米正宇被关在天牢的最深处,简陋的床板上只有少许干草。几尺开外的天窗,倾泻下一缕阳光,尘舞飞扬,撑起了天牢中唯一一丝光芒。米正宇正盘坐在干草上,神情自若的奋笔疾书。那淡然的神情,丝毫没有半点身处牢狱的烦愁。
方紫君的到来,自是让狱卒们慌了神。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娇柔的贵妃娘娘会踏足这污秽之地。
“本宫要见米丞相,尔等开门吧!”紫君接过乳娘怀中睡得甚是安稳的婴孩,一脸溺爱之色。
狱卒跪地领命,急忙打开了牢门的铁链,几人躬身立在两侧,管事的连忙引着紫君向牢房深处而去。
紫君一入牢房,便迎面而来一股霉气。让她不禁掩鼻,美眸环顾着四周,不禁颦眉紧蹙。心中一声叹息,这个地方果然不是人待的,她要尽快救出米正宇。
米正宇早已听见了铁链哗啦的声音,只是没想到来人竟是紫君。惊诧万分的起身,目光很快注意到了她怀中的襁褓。
“此处不需要尔等伺候,都退下吧!”紫君立在牢笼外望着米正宇,心中忍不住又泛起酸涩。
众人躬身退下,昏暗的牢房立刻静寂无声。紫君缓缓走入牢中,却不知该如何将蝶舞陨世的事告诉他。
“紫君,这孩子是?”正宇望着她怀中依然沉睡的婴儿,心中顿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是蝶舞昨夜产下的孩儿,是个女儿!”紫君噙着泪,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正宇。
“蝶舞还好吗?”米正宇一脸欣喜的望着怀中可人的女婴,自是喜爱万分。
“正宇,是我对不起你!我……”紫君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泪水点缀成线,已是泣不成声。
“紫君,到底怎么了?”米正宇望着泪若烟雨的紫君,已是猜出了七八分。
“正宇,蝶舞她因难产,昨夜已经不在人世了!”紫君言语哽咽,内心纠结万分,还是将这个噩耗合盘道出。米正宇很是震惊,身体踉跄几下,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干草上。此刻眼前全是蝶舞昔日的盈盈笑容,自是悔不当初。他辜负了她一生,最终她却是为了他的孩儿而丧命。也许他当年本就该孤孑一生,这样也不会让她对他错付一生。
“紫君,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对不起她!”正宇热泪盈眶,望着怀中的婴孩,心中如千金磐石压在心口,已是无力呼吸。
“正宇,蝶舞为了留下这个孩子,牺牲了她自己生得机会。这个孩子承载着她对你此生所有的眷恋。它便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牵挂。”紫君立在米正宇身后,道出了蝶舞对这一世的遗憾。米正宇痛苦的闭上了双目,心中除了忏悔,别无他想。
“我已将她的灵柩送回了允州厚葬。孩子尚未取名,我左右思量,此事还是由你亲自来最为妥当。”紫君哀叹一声,为何非要等到失去才方知悔恨?熟不知生离死别,自是再无回头路。
“就叫她思蝶吧!”米正宇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婴孩,一声响彻的啼哭,让他的心不断的滴血。
紫君接过他怀中的孩儿,轻声的哄着。不一会便见她露出了可人的笑容。
“正宇,思蝶就先由我来照顾吧!我会尽快查出真相,为你洗刷冤屈。”
“紫君,要多加小心龙灏熙!他早有谋逆篡位之心!”米正宇不忘嘱咐着,现今国事为重,心底那丝哀痛也只能暂时搁置。
“正宇,我已经请睿王还朝共同理政。龙灏熙想一人独大,也并非那么容易。”
“睿王理政固然是好,只是他与龙灏熙当年私交过密,我担心他会……”米正宇还是很不放心,毕竟龙灏睿当年与龙灏熙兄弟情深。
“正宇,只要北冥能度过这一劫,我便会离开皇宫。无论他在不在,我都会为他倾守一生。”紫君咽下嘴边的苦涩的泪水,心已经被完全掏空了。
“紫君,其实皇位的最佳继承人便是你腹中之子。我想若是皇上,他也希望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子嗣。北冥若真想稳固,就必须要结束藩王之争。而你自是难以置身局外。这些朝中皇上这些年培养的心腹之臣。他们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拥护未来的储君!”米正宇将暗几上的拟好的名册交给了紫君。怅然若失的望了一眼沉睡的女儿,满是溺爱之情。
“正宇,多保重!”紫君与他告别,转身离开了大牢。米正宇抬头望着天窗那片方寸之地,陷入了无尽的哀默和沉思。
龙灏睿突然出现在宣政殿,自是引起了众臣的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着,没想到避世多年的睿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得不让众臣开始猜测,这皇位的最终归属。北冥又一次进入了二王临朝的局面,昔日的手足兄弟,最终还是要在权利的角逐中一决高下。内侍宣读着紫君的懿旨,众人叩拜谢恩之后便纷纷离开了宣政殿。空旷的大殿,就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龙灏熙立在玉阶上,与龙灏睿相对而立。那眼中的怨恨和杀气在不断的升华,没想到牵绊他皇位的人,竟是昔日同生共死好兄弟。
“五弟,为一个女人,违背我们昔日的情谊。你如何对得起我?”“三哥,你我同为皇家血脉,为何这皇位只能你一人坐得?”
“原来你也是为了这皇位!”龙灏熙不禁大笑,权位面前果然没有半点情谊,既然如此,他与他从今往后便是仇敌,他绝不会留半点情面。
“三哥,四哥已经因为你的贪欲而命丧黄泉,你为何还不知自省?你为了除掉龙灏淼,竟然通敌卖国。这一切你真当可以瞒天过海吗?”龙灏睿不禁心痛,他没想到龙灏熙真的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
“龙灏睿,你莫要在这血口喷人,通敌之人是米正宇,这已是证据确凿的事实。”龙灏熙故作镇定,心中分外惊诧。他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看来这些年他还真是小看了龙灏睿。原来他这些年的退隐,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三哥,你大概忘记了!四哥带去南越国刺杀龙灏淼的死士,一半都是我当年亲手调教的!四哥的死,你难辞其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他决定重返朝堂之时,就已经做好了与他对立的准备。
“龙灏睿,这些年我的确低估你了!不过想要绊倒本王也没那么容易。老四已死,便是死无对证。而米正宇注定要成为替罪羊。挡本王路者,最终都会只有一个下场!”龙灏熙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大笑着离开了宣政殿。龙灏睿站立不动,不禁为龙灏轩的牺牲而不值。雪颜当年果然说的没错,他不过是在利用他们兄弟为他卖命而已。所有的兄弟情深,不过都是他装出来的。最阴险的人,不是龙灏淼,而是他。
紫君知晓龙灏睿今日去了宣政殿,所以特意在离宫的必经之路等他。龙灏睿远远的看见廊下那抹丽影,却放慢了脚步。一想起那日她与他秦华宫内的对话,心中就燃气一股伤楚。若他坐上皇位,便是她离开的日子。那他宁可放弃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一生他虽得不到她的心,但若是能每日就这样远远的望着,他已是满足。
“睿,你可是有心事?”紫君见他犹豫不前,便轻步走了过来。心中不禁泛起忧虑,也许他还是放不下与龙灏熙多年的情谊。
“紫君!”龙灏睿躲闪着紫君的注视,将目光转向了园中一片惨败的水塘。
“睿,我昨日去见了正宇,他交给我了一份名单!这上面的朝臣均是效忠北冥的忠诚之士。你若想与龙灏熙对抗就少不了他们的支持!”龙灏睿接过紫君手中的名册,好似千金重担压在了心头。
“紫君,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就不怕我有私心?”龙灏睿自是感激她这份信任,她这无疑是将北冥最后的命脉交在了他手中。
“因为我信你!”紫君坚定的目光,让龙灏睿颇感安慰。士为知己者死,他倾其一生,又有何憾?
“紫君,私通南越国的人是龙灏熙。只是龙灏轩已死,全无证据。边城战败,定是军中出了细作。你要让洛将军早做防范,早日查出通风报信之人。”
“果然是他勾结外敌!谋害皇上!”
“龙灏熙现在暗兵不动,也许是因为没有找到虎符!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与南越国私通的证据,将其党羽一网打尽!”
“睿,我担心龙灏熙会故技重施,加害正宇!你一定要暗中派人保护他!”紫君想起当年洛泽坤的意外身亡,背后就不禁泛起一丝凉意。龙灏熙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大鱼入网!如今这宫中定是有不少龙灏熙的眼线,你自是要多加小心!”龙灏睿自是不放心她,若是龙灏熙知晓她怀有龙嗣,定不会善罢甘休。
“启禀娘娘,端静公主入宫了,正在朝华殿等候!”此时侍画上前禀告,紫君与龙灏睿告别,转身离开了。龙灏睿看着消失在回廊下的身影,快步向舞阳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