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得静,现场没有一个人出声,唯一的声音就是低耸着脑袋的两匹骏马在低低地嘶鸣,或许只有它们知道是什么地方射来的冰针,却无法言语。
但是,短短一瞬间,在热血与冰针相遇的时候,便是将它消融。
此次暨州军前中后三军,前军两万全为清一色骑兵,配备冲锋长枪与强弓劲弩。中军六万,各式各样兵种并纯,伴有众多攻城器械。后军两万,分为左右两翼,负责严密防守,一半骑兵,一半弓箭兵与刀盾兵。
暨州全军排阵菱形阵,攻防兼备,浩浩荡荡出兵。
而此时此刻,后军右翼一万人,安静了下来,可是,寂静中充斥着杀戮之气。
过度的惊吓使整个后军右翼惴惴不安,互相怀疑起来,每一个血性男儿都拔出武器,红着双眼盯着周围的人,虎视眈眈。
或许奸细,在下一个时刻便是会偷袭自己。
每个后军右翼的兵卒都抱着这般的想法,保持着浑身每一寸肌肉的紧绷,稍微一点触碰便是会是让每个人疯狂起来。
谁保证昔日的战友不会是敌人潜伏的暗哨,越亲近的人,越是让人厌恶。
就在这样极度紧绷的情况下,剑神堂的兵卒充当了点火的引子。
“啊!”半盏茶时间后,一声石破天惊的男子尖叫传来。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顿时打破了这个这个相持的局面。
顿时,一万人便是如点燃了的炸药桶,瞬间人声鼎沸,马蹄嘶鸣。
刀光剑影,铮铮马蹄声,盔甲破开之音交相出现。
炸营了。
一万人开始互相厮杀起来,其中唯一保持清醒的就是剑神堂一行人,那些千百户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厮杀一起,也就顿时脑海一片混沌,拔出腰间长剑,就是对着周围的人疯狂乱斩。
右翼一片混乱,五千骑兵在人潮人海中来来回回奔驰,长枪挺起,见人就捅,马下践踏之人也是数不胜数。
整整一万人开始互相厮杀起来,分不清谁是谁,就知道杀杀杀,这就是炸营。
那仅存的理智完全因亲兵之死而消散,每个周围的人都是怀疑的目标。
二千五百弓箭手是损失最重的,面对近战擅长的刀盾兵与骑兵,完全成了屠宰的对象。
同时,刀盾兵与刀盾兵,骑兵与骑兵,骑兵与刀盾兵都展开了殊死搏斗。
几乎是一个人砍死一人,便被另一人捅破胸膛。
无数弓箭手刀盾兵被骑兵冲散,捅飞起来,在地上拖出一片沟壑。无数骑兵也被刀盾兵砍断马腿,滚翻在地,被万刀穿心,被弓箭手拈弓射箭射中,直接坠马。
现场一片混乱,武器,残破的盔甲,散落一片。鲜血流了成了河,数股几几,难以细数,在平原上如蛛丝网般漫延开去。
相反,剑神堂兵卒则是紧紧凝聚在一起,王智忠一人当先,带领着全军有序地杀开一条血路,一千余道剑光闪现,前方便是倒下无数暨州杀红了眼的兵卒。
江楠和独孤风儿则是在军中,被保护了起来。
他们的鞋子在穿过这野性的杀戮当中,早就被鲜血染红了。
“这是什么?”江楠低着头发现了一张染红了信封。
在鲜血涂满了双手之后,才费力的打开已经凝固的血之信封。
是一封家书:孩儿,待爹爹一战功成,马上归来,记住要听娘亲的话,不要调皮。爹爹取了战功,发了军饷,便是给你买玩偶糖果,绝不食言。待看爹爹高头大马,衣锦还乡。
江楠透过已经鲜血湿透的纸张,看到了那张父亲的脸,坚毅慈爱。不免鼻子一酸。
看似是写给孩儿的家书,其实是写给妻子的家书。还在要玩偶和糖果的孩子,哪里能看懂这般的家书。
羞于表达感情的汉子,只能把自己高大的形象简单地表述出来,让妻子放心,多么朴素,多么实在。
“江郎,战争就是这样,仁慈只是功成道路上的阻碍。”独孤风儿也是靠在江楠身边,看完了那封信,也是悲叹了一声。
“一将成万骨枯,万年不变的道理。”江楠仰天长叹一声,让周围的兵卒都有些诧异。
“走吧,走吧,往左翼移动。”江楠摇了摇头,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将家书收进了内衫当中,指挥道。
在乱军当中,喊杀声震天,费了好大的劲,剑神堂兵卒才勉勉强强移动到了左右翼交界地带。
这里的厮杀明显比中心地带小了不少,有很多暨州兵卒都是被这高强度的拼杀费尽了气力,或坐或倚着武器而立,喘着粗气,浑身残破铠甲和鲜血,唯一不变的是那眼中的血光,看来,他们仍然处于神智混沌状态。剑神堂一行人便是立刻趁虚直接将他们果断斩杀,立刻控制了左右翼交界的地带。
炸营之后,想要快速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极度的紧绷一旦爆发,必须将所有愤怒和杀气宣泄出来才能完全恢复。
炸营现象一般出现在战事频繁或者压抑已久的军营,大多数在夜间发生,一个兵卒的尖叫,一把大火就可以触发。
“叫王智忠过来!”江楠站在军中,下令道。
王智忠过了半晌才拖着一身鲜血满染的暨州铠甲跑来。
“不知都督何事?”王智忠问道。
“损失多少?”江楠望着王智忠的面目一刀小刀痕,又担心道,“你的伤没事吧?”
王智忠付之一笑,然后又立刻严肃起来:“劳都督关心,属下无碍。刚刚属下已经粗略统计,损失超过四成,几乎每个兵卒都挂了伤。”
“只剩七百余人了对否?而且战力不足平时一半。”江楠也是轻叹一声。
“对。现在还有五百人在附近和那些疯狂的兵卒搏斗,被缠住了走不掉,所幸他们都可以利用自己头脑清醒来保护自己。”王智忠道。
“现在这里的两百人算是基本安全了。不过也不可以掉以轻心,让他们也做出互相拼杀的动作来迷惑暨州军。”江楠对着王智忠平静道,运筹帷幄之道胸有成竹。
“是!”王智忠并手一礼,然后诺诺退下。
没一会,外围的剑神堂兵卒也是响起了兵器交接的铛铛声,格外响亮。
“这损失有些大啊,风儿。”江楠对着旁边没有说一句话的独孤风儿温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