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死水一般的沉寂。
突然间大片的银光自深邃的天穹撒向人间,月牙不知从哪片云层中娇羞的钻了出来,像极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贵妇人。
夜晚的涪陵街道依然是极其热闹的,望不到尽头的杂货摊贩在向不断行走的路人们不厌其烦的介绍他们手中那好吃好玩亦或是新奇的玩意。路上行人的脸上几乎都是洋溢着笑容,尽管有些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僵硬异常。
唯独街道的尽头,像是刚刚撒去一抨惨淡暗白骨灰的路面上站着两人,是两个女人。一个女子脸上遮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身玲珑华贵的衣着装束配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想来定是美人无疑。
至于她旁边的那名女子,却没有遮戴面纱。但在那还算精致五官的衬托下,俨然也是一名颇为清秀的女子。但其年龄却不大,约莫有着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正面露焦急之色的望着旁边遮着面纱的女子,但神色却颇为恭敬。
残月当下,距离面纱女子不过数丈处,设有一庭,旁边青灰色的大石上洋洋洒洒的书写着三个大字:青风亭。---字迹虽有些破败,却仍不失一抹神采,想来当初挥笔之人定为不凡。
当深夜的编钟第三次敲响的时候,她终于听见了有人发出的轻唤的声音,不远,就在身边。
回过头,看见一直陪同自己的侍女脸上满是急切之色。见她回过神来,那名秀气的侍女赶紧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急促:“自在,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些幽卫就会追来,我们得快点把东西给他,可不能误了尊上的嘱托呀。”
意料之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她还是那么的淡然,随和。---“那些个死鱼烂虾追的倒还挺快的--”她说话好像一直都这么不紧不慢的,显然身旁的侍女已颇为熟悉,因此便静下心来侧耳倾听。
“听说那人乃是南瞻圣殿最为年轻的天玄境高手,那么,这些个死鱼烂虾就交给他处理吧。”
旁边的侍女听完,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呵呵笑道:“自在圣明,假借他人之手来行便利,确实是方便的紧。”
那个被称为自在的女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罗盘,样子倒与那梁峰的天罗盘有些相似,只不过少了一分古朴却多了几分精致之感。
同样,此盘的中间部位也有一个凹面。在上面有一个不断跳动的光点,女子紧紧望着罗盘,突然右手结了个古怪的法印,继而有一抹淡淡的余辉笼罩在了罗盘上。
蓦地,罗盘上距离那不断跳动光点的不远处又多出一个光点。这时,女子抬起头,声音有些喜悦道:“找到他了,离我们不远,应该就在东门处。”
侍女听完赶忙正了神色,道:“那我们快去吧!”---“嗯”面纱女子轻轻答应一声,便和那侍女快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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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越走愈发觉得奇怪,原因是前方数十丈处站着一个少年,两条细长的眉毛下长着一双异常明亮的双眼;穿着一件软质铠甲,至于是什么颜色的就看不真切了。
他就这样站在哪里,怔怔的盯着他看,眼神有些奇怪,有疑惑、有欣喜。于是梁峰开始莫名的心悸,甚至连深藏在体内经脉中的真气都显得有些不岔。
可是数十丈的距离,终归还是会走完,于是梁峰站在了少年的面前。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终,梁峰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于是他抱了抱拳,说道:“请问,这里---”
“没错!这里是宋国涪陵!”少年不假思索的答道。
梁峰瞧着少年,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笑道:“请问小兄弟是?”
少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瞥了梁峰一眼,道:“小子只是这涪陵东门的小小侍卫长。”
梁峰听完却颇为惊奇,叹道:“我观小兄弟不过十四五岁之龄,竟做起了侍卫长,了不起呀。”
少年听完更加不好意思了,忙道:“其实这也是小子的运气罢了。一年前小子刚刚到这涪陵,正发愁应该找些什么活干。突然就听见一妇人大声呼喊,我急忙跑过去,才发现原来不知谁家的小娃儿掉进了这护城河中。嘿嘿,小子自幼便常在河里打鱼摸虾,因此熟识水性,于是便跳入这护城河中将这小娃了救了起来。”
梁峰忍不住赞道:“嗯,小兄弟真是好心肠。”少年干笑两声,又道:“事后我并没把这当回事,继续在这城中找活干。可没过多长时间,一对城中卫兵便把我围住,从中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对我说明了缘由。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刚刚救起的小娃儿竟是城主钟云大人的小儿子。这不,为了感谢我,我就成了这东门的侍卫长。”
梁峰笑道:“佛门中人常说,善有善报。如今看来,这话确实不假。哈哈,这也是小兄弟你的机缘呐。”少年嘿嘿笑了几声,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抱拳问道:“这位大哥,小子名叫羽沫,还不知大哥名讳。”
梁峰正暗自奇怪,刚刚远观少年,就觉得不同一般。现在至近闲聊,愈发觉着亲切,且此子胆大心细,淳朴善良,实乃难能可贵。
突然听到少年问他,梁峰才缓了缓神,说道:“小兄弟好俊的名字。我叫梁峰,到涪陵来找人。”
“哦,是这样。”羽沫笑着应道,继而指着东门道:“进去后,驰过一条青石大道,便是纵横交叉的街道市集,那里酒楼林立,人数众多,不知梁兄可知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放?”
梁峰听了,皱了皱眉,说道:“我虽不知对方在哪里,但想来也应该知道我到了涪陵,应该不多时便会来寻我。”
羽沫舒了一口气,道:“嗯,这样小子便不打扰梁兄找人了,如果有什么事,用得着小子的地方竟可以到这东门来找我。”梁峰听完心头莫名涌出一种感动,正色到:“多谢小兄弟了,那么梁峰告辞!”-“请!”
正值走动之际,突然梁峰神识微动,便察觉到前方约莫数十丈处有两个人影急速朝着他这边走来。
这中间相隔二三十丈距离,也不知两人如何动作,不过眨眼间竟已接近他身前。
梁峰心下大凛,赶忙运及真气尽数汇于右掌,翘首以待。而身前不远处的羽沫这时也察觉到了梁峰的异样,从而想要转身察看。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觉一股力量瞬间击中了他的头部,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峰的双眼突然精光大盛,衣裳鼓舞,右手曲伸,“呼”的声响,一道白色气浪迎风怒射。
“呀,切莫动手!”突然从前方传来一声悦耳的惊呼,紧接着便出现一道同样的气浪与梁峰的撞在一起。
“蓬”的一声闷响,林中翠风大作,“哗啦啦”的翠响中,成千上万的青叶飘洒下来。梁峰只觉心中顿生不岔,而再观来人,猛地朝后急退数十步,连原先遮在脸上的纱巾也不知飞到哪去,露出了那张颇为精致的小脸。
而一同前来的侍女赶忙扶住女子,关切道:“自在,没事吧?”女子平复了一下胸口有些躁动的气息,略微点了点头,继而抬起头望着梁峰,叹道:“圣殿果然名不虚传,阁下又有如此的修为,小女子红袖非常钦佩!”
梁峰忙到:“不敢。不知你们是何人?为何无故伤人呢?”说完撇了撇躺在地上的羽沫,皱了皱眉。
红袖会意,解释道:“我们就是你要碰面的人!”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羽沫,又道:“他并不是修行者,我想这件事情他就不必知晓了吧。不过,阁下请放心,不要多长时间,他自会醒来。”
梁峰轻缓了口气,道:“这就好。”顿了顿又道:“不知这次碰面的目的又是什么?姑娘的师门长辈可有什么交代?”
“怎么,难道你来之时没人与你说明?”红袖诧异的问道。还未等梁峰回答,便又见红袖摆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梁峰点了点头,紧随二人向远处掠去,只留下依然躺在地上像熟睡般的羽沫。
“呼呼”不觉间,官道旁的林间竟起了小风,洋洋洒洒的刮着。羽沫就这么横躺在树林前的官道上,犹如山神当关,头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紧扣在腰上的片刀合着刀鞘迎风自响,鸣鸣不绝。
竹林摇曳,青草起伏,一种淡淡的无形的气息随风四合,在他身旁环绕不息。
而这些,想来羽沫是不会察觉,而至于刚刚离开的梁峰、红袖等人也不会察觉。若是他们还在此地的话,一定会感觉到,以这少年为中心,方圆几丈处天地灵气的密集已然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事实上,平常人在正常呼吸的时候,是很难呼吸到灵气的。这是因为灵气一般都混合在高层空气中,而平时人们呼吸时,只会呼吸到底层的空气,因此灵气很难被人们吸入体内。
而就算有幸有少许的天地灵气进入体内,但如果不懂得正确的修行运功之法,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只有真正踏入修行境界的人,才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并能够合理的运用它。
而至于到了天玄境,那么这些对于刚刚踏足修行门槛非常有益的天地灵气将会对他们毫无用处。
修行到了天玄境才能算作是真正的修士,这些人无一不对天地灵气的运用达到了异常熟练的地步;这时,他们体内的天地灵气将会慢慢转变为真气,而对于真气的吸收又将会比灵气困难的多,也会更加的危险。
但此时羽沫的情况比较奇怪,甚至在修行者看来,他比普通人也会更加的幸运,因为没有一个普通人能够将如此多的灵气强行纳入体内,哪怕那些刚刚入虚的修士,也断没有羽沫这样的勇气,但这些又好像不是羽沫自身能够控制的。
风,依然在断断续续的刮着。距离此处十几丈的东门早已关闭,也不知道刚刚那两名女子是如何过来的。
城门口的哨所前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尽管灯芯外有一个看是牢固的纸罩,但因为刮风的缘故,弱小的火苗却在不断的跳动并显得异常激烈。
哨所里此时还会断断续续的传出笑声,也不知站了一天的士卒们又在进行着什么有趣的活动。似乎没人想到,他们那位小小侍卫长大人为啥没有过来与他们一起玩乐,甚至今晚也没人出去巡查一番,所有的一切视乎显得有些不符合逻辑,但又貌似正常不过。
羽沫依然躺在官道上,淡淡的月光洒在他那张年轻并略带稚嫩的脸上,嘴角很自然的上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