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山岭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太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半挂在远处的天空,把山岭上的雾气都涂成了金黄色。十二岁的小卓凡用嘴里的热气在手上哈了一下,暖了暖手,看了一眼周围无尽的大山,继续抓着一根枯藤稳定着身体,跟在父亲身后向山上走去。
在他背后,背着一把表面连油漆还都没有刷涂小角弓。他有些孱弱的肩膀上,斜挎着一支箭壶,里面整整齐齐插着十支花翎箭。这把小羊角弓是他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用榆树,羊角,羊筋做好的,无论从选材,到制作,都是千挑百选,精雕细琢,单单是为了得到一根完整的虎克蜘蛛的丝,他就和这种咬人一口就会立刻让人丧命的巨大蜘蛛斗智斗勇了一个多月。
身后的袋子里,十支花翎短箭,也是他在父亲的指导下,一支支精心打造出来的。两只尖头木箭,红色的箭尾表明,它们是剧毒的弓箭,两只淬火封钢的重箭,是专门用来对付斑点犀牛这种皮厚甲壮的巨大动物的。剩下六支是普通的弓箭,用来猎杀小型的动物。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山坡下滑去,小卓凡顾不上手有些僵硬,拼命的抓着周围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他的父亲卓鸣鹤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小卓凡已经抓住了一棵灌木,不再下滑,他眼睛里涌出的一丝担忧,又迅速消失:“上来。接着走。”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小卓凡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手上划破时流出的一点血迹,使劲的追了上去,继续跟在父亲身后,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卓鸣鹤伸手示意小卓凡隐蔽,这是无数次出现在小卓凡眼里的一个动作,他知道,父亲一定是发现了猎物。
卓鸣鹤取下自己的五筋牛角弓,反手在身后箭壶里抽出一支普通的狼牙箭,这一次小卓凡没有再隐蔽,而是也摘下那把小角弓,取出一支普通狼牙箭,只是比父亲的要短了一些。两个手指夹着箭尾,带着扳指的拇指,紧紧扣在弓弦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咯吱。”五筋牛角弓发出一声细微响声,小卓凡知道,父亲只用了两筋的力道,如果是拉满弓,要有四声响起,看来今天的猎物,不是野鸡,就是兔子。
顺着父亲箭头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面一百来步的地方,趴着一只盲兔,说是盲兔,是因为这种兔子根本不用眼睛来看东西,而是像蝙蝠一样靠的是声波的震动来发现周围的情况。
那声轻微的咯吱声,在盲兔听来如同雷鸣,它紧张的竖着耳朵,绷紧了后腿,卓鸣鹤拉着弓一直瞄向盲兔前方半米高的空中,脚尖在地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盲兔后腿上的肌肉在一个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发力,与此同时,五筋弓上的牛角,牛筋,紫衫的木头也在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发力,嗖,一支狼牙箭飞出去,劈开清晨有些寒冷的风,直接在半空射中盲兔头部,这只肥大的盲兔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便一动不动了。
卓凡收了弓箭,欢喜的跑上前去,弯腰去捡肥大的盲兔,一个多月没有出来打猎,今晚终于又可以吃到新鲜的兔肉,不用每天都去嚼那些咬不动的鹿肉干了。
卓凡刚刚捡起盲兔,一条黄纹巨蟒突然从旁边的枯草里窜了出来,这种连冬天都不冬眠的怪蟒,有海碗那么粗,四米多长,竖起前身,血盆大口张开就要向卓凡咬来。在它眼里,瘦弱的卓凡是一顿绝佳的早餐。
卓凡已经慌乱的的跌坐在地上,就在黄纹巨蟒即将咬到卓凡的一刹那,一支狼牙箭噗的穿透了巨蟒的脑袋,巨蟒直挺挺的倒在卓凡身上,一股腥臭的血液喷了卓凡一身。
卓凡依旧抱着盲兔,站起身来,用盲兔的皮毛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抬头对着走过来的卓鸣鹤说道:“父亲,您有这么好的箭法,为什么不去参加帝国神器大赛呢,村子里的人都说,要是赢得了神器大赛的奖励,会有一座花不完的金山呢。那样,您就不用这么辛苦的经常出来打猎了。”
卓鸣鹤猛然间愣住了,很久很久以前早已沉寂的一幕幕涌入他的脑海,漫天如雨般飞舞的箭矢,像刺猬一样的战士,妻子最后的眼神……他的内心思绪翻滚着,胸口在轻微起伏,他扭过头,望着远处的北方,一滴眼泪不经意的滑落下来,没入到泥土之中。
卓鸣鹤微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回过头来,掏出一个钩子钩住巨蟒的脑袋,淡淡的说道:“抱好你的兔子,我们回去吧。”
小卓凡抱着盲兔跟着拖着巨蟒的父亲,依旧在不停的问道:“父亲,难道您的箭术不好吗?我从记事的时候就没有见您射空过一箭,小到一只金丝山雀,大到黑甲龙,每一个猎物都是一箭毙命,您一定能夺得帝国神器大赛的神器手。”
卓鸣鹤拖着巨蟒,头也没回的答道:“以后不要再提什么神器大赛了,你现在还小,过两年,等你完全熟练掌握了七筋弓的做法,等你能一箭射死黑甲龙的时候,我再把我为什么不去参加大赛的原因告诉你。但是有句话你要牢牢的记住,等你学会七筋弓的作法后,无论是谁,问你制作七筋弓的方法,你都不可以告诉他,包括将来你的妻子。还有,从这里往北第五座山峰,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口我用岩石封堵着,将来……将来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有什么灾难,你可以去那里躲避一下。”
小卓凡抱着肥肥的盲兔:“好了知道了,您都给我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记住了,不告诉任何人七筋弓的做法,有个可以避难的山洞在北五峰。”
回到村子,看着村口那几个在墙根晒太阳的老爷爷老奶奶,看着不慌不忙在柴草边找虫子吃的大公鸡,看着趴在门槛上吐着舌头往外张望的大黑狗,小卓凡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宁静的生活,会有什么灾难,难道天会塌下来?就算来了几只黑甲龙袭击村子,也不过是给村子白白增添一些吃不完的食物而已。但是黑甲龙的肉并不好吃,一根肉丝都有手指那么粗,咬起来累的腮帮子都是疼的。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十个身穿战甲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跟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奔进了村子,在村口的路上荡起一阵尘土,远远的看见马车停在自家门前,马车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披着一件华丽的雪峰狐裘,只有在属于生命禁区的帝国第一高山雪峰山上才能打到制作雪峰狐裘的雪狐。所以这种白色的狐裘价值万金,非常昂贵。
小卓凡撅着嘴,心里想到,又是这个厚脸皮的富家哥,父亲一点都不喜欢他,可是这个家伙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家里一趟,无论父亲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不急不怒,始终是一副笑脸。有点带着邪恶的笑脸。
这个笑脸看见门关着,扭头下来台阶,正好看见回来的卓鸣鹤和小卓凡,立刻对着卓鸣鹤双手施礼:“见过卓大叔。卓大叔今天又去打猎了,我的运气每次都是特别好,每一次来都能吃到新鲜的野味。哇,这条巨蟒真是太大了,看来今天我的口福不浅呀。”
卓鸣鹤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打开门直接进了院子,小卓凡在后面抱着盲兔说道:“你真是脸皮厚,每次都把我们家的新鲜野味吃的干干净净才肯走。”
笑脸看向小卓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呦,小卓凡又长高了一点了,我吃了你的野味,可是按照市价十倍给了钱的,你可不能说哥哥脸皮厚哦。”
小卓凡推开他的手走进院子,指着柴房里的一个箱子:“你的钱都在那里,一分都没有动,你还是拿走吧,今天你别想吃我的兔子。”
笑脸笑的更加灿烂了:“今天哥哥不会吃你的兔子的,哥哥和你父亲说几句话就走。”说完,径直走进卓鸣鹤的房间。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笑脸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了。
小卓凡十分吃惊的看着第一次没有在他们家吃东西就离开的那张笑脸,这可太奇怪了,这个笑脸每次来了都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指挥他的手下在院子里架起篝火,把能找到的野味吃的干干净净,然后扔下大把的金银扬长而去。也不是道为什么父亲从来没有动过他留下的金银,全部收在柴房的箱子里。
晚饭的时候,小卓凡实在忍不住询问父亲:“父亲,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经常来我们家里吃东西?他的钱完全可以在城里买到更多好吃的。”
卓鸣鹤略微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帝国有两大将军,一左一右,权倾朝野,他是帝国左将军冯柄天的大公子冯森,是想来拜我为师,学习射箭。帝国有许多的神器手,他应该是去找他们学习,而不是找我。我能教的只是打猎。”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从明天起,你的射箭练习要加大强度了,并且用一年时间,做一支七筋弓出来。吃完了玩一会就早点睡吧。”
吃过晚饭,小卓凡拿着小刀在院子里打磨箭杆儿,卓鸣鹤依旧在工棚里面烤一张弓,一张已经烤了三年的弓,那是一根冰杉的弓柄,冰杉,只剩下雪狐出没的雪峰山上还有那么孤零零的几棵,这种木头是做弓柄的最佳材料,一支冰杉的弓,可以卖出一千只活犀牛的价格。帝国的皇帝已经下令禁止砍伐最后的几棵冰杉树,一支箭杆在小卓凡的刀下渐渐成型,然后抬手扔进工棚,不偏不倚的扔在制箭台上,伸手又拿起一根木杆开始打磨起来。
“卓凡,”父亲叫道:“回去睡吧,明天开始,我们不再去村里的靶场,去后面那个山坡上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