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桃云恋都是躲在马车里偷懒,浪无双、桃云嫣与冯浩天轮流赶车,累了就进车里休息。浪无双在与桃云嫣一同赶车时,便同她说说笑笑,不过多数时候是浪无双在说,桃云嫣在听,偶尔看他一眼,微笑不语。而浪无双进马车休息时,外面便沉默起来,冯浩天基本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桃云嫣似是一句话也不愿与他多说,一扬马鞭便纵马疾驰,冯浩天在后看着桃云嫣的背影,一脸不知所措。
四人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于沿途山水风光视若无睹。这天终于到了望江边境,打算先在城外小镇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城。
桃云嫣带几人进了小镇上最大的一家黄金酒楼,打算好好休息一晚。冯浩天去安排房间马匹,几人自去梳洗。浪无双最先收拾完,到二楼要了一间齐楚阁,点了一桌酒菜,等着几人来吃晚饭。
过了一会儿,菜上齐了,浪无双先打开了一坛酒,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酒是好酒,名叫九曲回肠。他想起了结拜大哥李四,李四曾说过要请他喝窖藏百年的九曲回肠,最终未果,李四至今不知所踪。今日来到九曲回肠的产地望江,浪无双禁不住酒香,点了一坛。
酒一入口,缠绵醇厚,与琉璃烧是全然不同的口感。浪无双酒量虽好,喝多了也会醉,然而连喝两杯,这酒并无丝毫上头之感,确是上佳美酒。浪无双暗道好酒,却又微微叹了口气。
浪无双情不自禁地又倒了一杯,举杯送到唇边。却听窗户哗啦一声,一条人影窜了进来,浪无双一惊,连忙转头,口中喝道:“什么人?”
来人是一名一身红衣的女子,红衣女子指着浪无双身旁的座位道:“我可以坐下吗?”浪无双一愣,笑道:“当然,来者是客,姑娘请坐。”红衣女子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浪无双打量了红衣女子几眼,笑道:“姑娘来此有何贵干?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为姑娘效劳的?”红衣女子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说了,来者是客,既然我是你的客人,你这个主人是不是该请我喝两杯酒?”
浪无双愕然,尔后笑道:“当然。”浪无双亲手为红衣女子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端起一杯,在红衣女子面前的杯子上碰了一碰,笑道:“姑娘请!”说罢举杯欲一饮而尽。
岂料就在酒杯递到唇边的那一刹那,又一条人影从窗子飞了进来,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将酒杯夺去,凌空倒翻,落在浪无双身后,一仰头倒进口中,砸了砸滋味儿,轻笑道:“好酒!”
浪无双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与浪无双年纪相若,身量修长,一身华服,面如满月,眼似流星,眼角眉梢时时带笑,竟是一位与浪无双俊美不相上下的年轻公子。
浪无双还未开口,那红衣女子冲那位华服公子喝道:“你这个无赖,跟到这里来做什么?”华服公子轻笑一声,看着红衣女子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啊!”红衣女子指着浪无双道:“我是他的客人,这位公子并没有邀请你来做客,所以请你出去!”
华服公子一笑,看向浪无双。浪无双顿感头痛,向二人抱了抱拳,道:“二位侠士,在下浪无双,今日能够结识二位,实属缘分,请坐下来一块喝两杯吧!”华服公子也略欠了欠身,道:“本公子姓杨,名雨龙,字潜渊,号浮滨居士。”说到这里,杨雨龙瞟了那红衣女子一眼,往前凑了凑,小声地道:“浪兄,前边那都是小弟在外边的名号,小弟还有一号,叫做风流公子……”
那红衣女子插口道:“什么风流公子,直接叫他流氓公子好了!”杨雨龙面不改色,仍旧笑语如常。红衣女子看也不看他,起身对浪无双施了一礼,道:“小妹秦雨霏,见过浪无双公子。”浪无双连忙起身还礼。杨雨龙却在身后笑道:“你坐下,她是我世侄女,该叫我一声世叔,你我是兄弟,安心受她的礼就是了!”
“这……”浪无双额头见汗,看向秦雨霏。眼见秦雨霏并不反驳,看来这辈分倒像是真的。
浪无双陪这二人莫名其妙地喝了半天酒,也不见桃云嫣两姐妹和冯浩天下楼来,浪无双欲起身去看看,岂料杨雨龙热情异常,喝了一杯又敬一杯,竟被他缠住不得脱身。秦雨霏在旁端凝而坐,自行饮酒,看着杨雨龙胡闹,没有半分劝解之意。
杨雨龙偷眼看着窗边端坐的秦雨霏,向浪无双笑道:“浪兄,你信不信,一会儿我让她叫我一声世叔!”浪无双苦笑一下,看两人这情形,分明就是一对儿冤家正在闹别扭,秦雨霏怎么肯叫他世叔呢?浪无双不禁好奇了。
杨雨龙一看浪无双表情便知端的,立刻趁热打铁:“若是我不能让她叫我世叔,今天我请客,不过,”杨雨龙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地笑道,“如果她叫了我世叔,你的赌注是什么?”浪无双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杨雨龙闻言绝倒,道:“兄弟,你也太实诚了……嘿嘿,不如这样,兄弟你刚才不是说你极擅工笔么,不如……”杨雨龙附在浪无双耳边,边说边笑。浪无双面有难色,不过还是点头道:“好吧,我同意。”
秦雨霏看二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目光有些古怪,唉,这世上又要少一个老实人了。浪无双被秦雨霏看得汗毛倒立,咳了一声,推推杨雨龙,递过一个眼神。杨雨龙一笑,也还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兄弟你放心吧,接下来看我的了。
杨雨龙嘿嘿一笑,正儿八经地道:“光喝酒无趣,咱们来玩猜谜吧!不限格体,但谜底须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如何?兄弟你先来?”浪无双点了点头,道:“秦姑娘,无双不才,以席上之物,即兴作了一首诗谜,请秦姑娘指点。”秦雨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杨雨龙在玩什么花样,但浪无双不像杨雨龙那样轻浮狡猾,她不好随意喝止,也没想出杨雨龙在搞什么鬼,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喽!
浪无双举筷轻轻敲了敲盘子,念道:“敢与君子同讳,也入红楼檐下。偷得鱼香软玉质,落釜宜室宜家;异客何幸挂齿,有土便能开花。当年曾唤紫金瓜,不过从秋到夏。”
话音未落,杨雨龙便抢先喊道:“我猜出来了,霏霏你猜出来没有?”秦雨霏一笑,不理杨雨龙,笑道:“青紫皮肤类宰官,光圆头脑作僧看,如何缁俗偏同嗜,入口元来总一般。”浪无双笑道:“见笑了,秦姑娘果是冰雪聪明!”秦雨霏笑道:“呵呵!小妹没有无双公子才思敏捷,借用古人诗句,无双公子见笑。”
杨雨龙撇嘴道:“没趣,没趣,兄弟你这个太简单了,看我的!”杨雨龙从盘中掰下一只香蕉,道:“嘿嘿!咱们换个玩法,谜面为香蕉,请猜谜底!”
浪无双道:“这可难了,往什么方面想呢?雨龙兄,给点提示吧!”杨雨龙道:“左不过现成的诗词俗语了,你们一个冰雪聪明,一个才思敏捷,这还想不出来?”浪无双脸又红了,道:“雨龙兄说笑了。”
秦雨霏低头思索,却想不出这谜面是什么。杨雨龙嘿嘿一笑,拿起酒壶笑眯眯地一杯一杯喝了起来。杨雨龙喝了有十多杯,浪无双忽然抬头,瞟了秦雨霏一眼,与杨雨龙相视一笑。杨雨龙嘿嘿一笑,也看向了秦雨霏。秦雨霏不肯服输,还在埋头思索,浪无双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杨雨龙已经利用浪无双成功转移了秦雨霏的注意力,她现在的确是很专心地在思索诗谜了。
杨雨龙哈哈一笑,道:“霏霏,还没猜出来么?浪兄可是猜对了哦!唉,还是本公子来告诉你吧!“秦雨霏不甘地问道:“谜底是什么?”浪无双大笑起来,向秦雨霏指了指,笑道:“金屋藏娇啊!”
秦雨霏秀眉一立,杨雨龙笑道:“怎么?浪兄说的有错么?金屋藏娇,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谜底么?”秦雨霏端起酒杯仰头干了,道:“好!我认输,不过我要你再出一题,这次我一定能猜得出来!”
杨雨龙嘿嘿一笑:“真的?”浪无双看到杨雨龙一对狭长的凤目微眯,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秦雨霏要倒霉了。杨雨龙轻笑一声,道:“好,不过,赌注是……”秦雨霏道:“如果我猜不出来,上次你从我身边偷去的匕首我就不要了。我若猜得出来,你的赌注是什么?”杨雨龙道:“如果你猜得出来,我就答应上次的那件事!”秦雨霏道:“好,你出题吧!”
杨雨龙轻声笑道:“就以金屋藏娇为谜面,谜底还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
秦雨霏怒极反笑,道:“你当我傻瓜么?谜底当然是香蕉!你输了!”
杨雨龙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霏霏,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再补充一句,除了香蕉以外的东西。秦大小姐请猜吧,谜底是什么?”
浪无双也是大奇,向屋子里看了两遍,谜面金屋藏娇,谜底还能是什么?
这家酒楼虽然名叫黄金酒楼,屋内布置却极风雅,两旁壁板都是镂空的,摆放了不少古玩玉器,当浪无双的眼睛落到板壁架上的一卷《道德经》时,他笑了,看向秦雨霏。
秦雨霏也看见了,立刻叫了出来:“我知道了!是书!”
话音刚落,杨雨龙立刻应道:“哎!我的乖世侄女儿!”杨雨龙一边大笑一边指着浪无双道:“浪兄,你听见了,不许耍赖啊!”
浪无双也忍不住笑了,看了看秦雨霏。秦雨霏又羞又愤,不过片刻之后想起了什么。她对杨雨龙一笑,道:“杨雨龙,你别忘了,上次那件事你可要在十天之内办到!说话算数么?”杨雨龙一笑,道:“当然算数,十天之后,我亲自送到府上,请秦大小姐品评!”秦雨霏道:“我等着!”起身从窗子跃了下去。
浪无双挠了挠头,道:“雨龙兄……”杨雨龙嘿嘿一笑,道:“兄弟,你可不要耍赖啊!”浪无双道:“这望江有名望的美人虽多,但大多是不出闺阁的千金小姐,雨龙兄要我画十美图,恐非易事……”杨雨龙嘿嘿一笑:“不过浪兄既然答应了,必定是成竹在胸了!”浪无双笑了,道:“雨龙兄好心思,知道我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让我画十美图可是个大难题!不过,我知道每月初一、月半是烧香拜佛的日子,烧头香的往往都是些大家闺秀。这日子么,再过六天就是九月初一了。”杨雨龙哈哈大笑:“浪兄真乃我辈中人,兄弟再给你个提示,那一天,你可到妙音观一游!对了,浪兄,”杨雨龙忽然眯起眼睛向上看了看,“有位穿黄衫子的姑娘是你的朋友吧?”浪无双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地道:“雨龙兄这话是何意?”杨雨龙哈哈一笑,道:“浪兄别急,小弟没有恶意。相反,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知道这位秦大小姐的哥哥是谁么?”
“是谁?”浪无双问道。
“他叫秦峰,是神峰镖局少镖主!”杨雨龙大笑,从窗子跳了出去。
浪无双心下一沉,急步往桃云嫣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