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残月如勾。
古老的山林中,树木参天,树影婆娑,寒风阵阵。
林中,雪白的地毯,满桌的佳肴,笼罩在浓浓的雾气中。地上一人盘膝而坐,一人侧卧而躺。桌上,一女子端坐不动,形如玉雕。另有两人自斟自饮,却无声无息。
李擎苍悄悄观察,发现那大汉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便放下了心。又去看那宫装女子,面色平静,安坐不动,身上的冰层逐渐融化,已经露出惨白的脸庞。
“咔嚓”一声,那中年文士的座椅破裂,虽然他拿桩站稳,身体却往前一倾,将桌子翘起,满座菜肴掉落地上,手中还紧握着酒壶。他看似从容,其实早已不堪忍受,暗中硬撑,劲力失控之下,居然将凳子压垮。
血魔左手拿壶,右手握杯,在桌子翻起之时就向后微仰,未受影响。
宫装女子忽然开口:“老五,我们认输吧”。声音无奈,强忍失落。原来她被座椅破裂声惊醒,提前醒了过来。
中年文士身体摇摇晃晃的站立着,虚弱的摇了摇头,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这次我们一定要赢。”,对着酒壶直接猛灌,一口喝光。
宫装女子发出一声惨然的呼叫,看着中年文士轰然倒地。
月光下,中年文士全身竟然泛出金属光泽。
李擎苍知道他奋力一搏,最后一口气喝干,无力化解,全身已被“金水酒”侵融。
原来他早已萌生死志,决意以命相搏,要赢血魔。
宫装女子脚步虚浮的站起身,走到中年文士身前,轻轻将他双眼合上。手一放开,眼睛又睁开,直瞪瞪的看着血魔方向。
李擎苍内心震动,无法言语。这两方本来无冤无仇,只是身处不同,一方为正,一方为邪。一百多年来却舍命相搏。却又都是光明磊落,胆识过人。
又想到那yin*僧。李擎苍不禁自问:“何为正?何为邪?”
血魔见中年文士倒地而亡,叹了口气,道:“如果换了以前,或许老夫会像前几次一样拱手认输,但百年已过,时日无多,我想自由的走走。这次却不让你们了。”
宫装女子满脸悲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前几次你即便不赢,也未必输给我们。这次请尽全力吧。我们兄妹六人,只剩下我一人……我也累了……”
李擎苍听她言语,心中一惊。他第一眼见到宫装女子便有种温暖的感觉,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关切的看着她。
血魔晃了晃酒壶,发出晃郎晃郎的声响。对李擎苍道:“一会儿你背我下山,我便为你解了毒。”
李擎苍点点头道:“好。”
血魔忽然全身黑气,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双足撑地,双肩未耸,平地起风,衣襟猎猎飘动。举起酒壶,一道水银般的水流倒入口中。
宫装女子震惊,这魔头刚才竟然未尽全力,此时才是他真正实力。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金水酒”,血魔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树叶瑟瑟发抖。
“你……赢了”,宫装女子苦涩的道。怀中中年文士的双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
一片乌云飘过,林中变得一片黑暗。
李擎苍等了一会,见众人都无动静,便小心起身,不敢用力,怕丹田中的异种真气不小心窜出。
他走到血魔前面,轻轻喊道:“前辈,前辈”,没有回答。再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血魔直挺挺的站着,脸上泛着金属光泽,入手坚硬,仿若钢铁。
除了微微跳动的心脏,他竟然变成了一个“铁人”。
再看那宫装女子,散坐地上,双目紧闭,已然昏迷。她怀中的中年文士全身泛黑,早已断气。
林中雾气飘散,酒香淡淡,掩盖不了的惨烈,堵住心口。
一夜之间,两败俱伤!
一丝朝阳透过枝叶洒落林中,多出一点温暖和光明。
李擎苍呼唤了一晚,本想叫那大王出手协助,让自己体内真气得以融合,省的现在不敢用力。但大王却悄无声息,让他既气愤又无可奈何。
血魔的身体动了一动,紧接着从他脸上散落下一块黑乎乎的铁片,形若面具。
李擎苍连忙过去,看见血魔双眼眨动,问道:“你怎么样了?”。
血魔虚弱的道:“死不了,但也起码要五六天才能恢复。想不到这酒如此厉害!但老夫还是赢了,哈哈,哈哈”
李擎苍心道,这哪里是酒,分明比毒药还毒。
宫装女子和那大汉也已苏醒。两人受伤不轻,身体无力,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大汉昨晚强行喝下烈阳酒,差点被活活烧死,虽然那时看似昏迷,但尚有知觉,知道是李擎苍救了他一命。
走到他面前,抱拳道:”多谢。“又对血魔冷冷的道:”你收了个好徒弟,我铁树开恩怨分明,否则即便被天下人耻笑,也必定杀了你。“李擎苍心想,铁树开这名字取得不错,不知道那花在哪里。
血魔冷笑道:”你杀了试试“铁树开怒道:”你以为我不敢?“血魔道:”你们连两败俱伤的法子都用,还有什么不敢?“铁树开道:”邪魔外道,有何资格说我们?为天下苍生,死又如何?“血魔哈哈大笑:”好一个天下苍生,你师父都不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胆子不小。“李擎苍见他目录凶光,心想他虽然重伤不能动,但说不定有什么邪门法术,连忙挡住两人。
血魔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很好“宫装女子将铁树开拉住,道:”我们既然输了,也输个堂堂正正。我们互斗百年,那一次不是光明正大,即便以命相搏,也是立场不同。何况这百年来,他遵守誓言,从未作恶,我们难道还不如他吗?“铁树抱起中年文士的尸体,蹒跚而行,放声大哭。
宫装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李擎苍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走自己的路,活当率性,别学我们为了一个执念,蹉跎了终生。“顿了顿,对血魔道:”我们都老了,这江湖也不再是我们的江湖,这百年来……也苦了你……从今往后再也无人是你敌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罢,跟上铁树开的背影,走出树林。身影被树木遮挡,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
李擎苍看着两人背影逐渐消失,心下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