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仪缩了缩脖子,不管怎么说,秋天的六点钟,已经带上了浓郁的冬季气息。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略微湿润的空气,顺着鼻腔缓缓地蔓延,包裹住了躁动不安的内心。
“已经快要冬天了呢……”明明只有十八岁的东仪,却露出了成熟的表情,“还有……多少事啊……”很快又摇了摇脑袋,这次结束,与千堂就彻底离开这种地方。或者说,在这种地方,也只有这种想法能短暂温暖一下快要冰封的感情吧。
而且……我也有很大的突破!像是证明什么似的,右手重重地捏成了拳状。就算对手再怎么恐怖,也不可能在逃避了。
“老头子我去了~”堀裕的声音尽管装得和平时一样的语调,但怎么也掩饰不住焦虑的感情。
“开什么玩笑。”脖子一下子就被捏住了,一米八多高的汉子,来到背后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东仪,东仪他们有危险了啊!”
“你去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那我也要去!”
“就算死也没有关系吗!”
不管再怎么坚定的信念,在涉及到类似问题的时候,犹豫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两父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只剩下凉嗖嗖的秋风穿过道场时传出的呼呼声。
“总之,这种事情免谈不可能死心吧!”不仅一次地强调了态度,像是威吓堀裕一般凑过了脑袋,就连唾沫星子都飞溅到了堀裕的脸上。
“我说,让开!”
开什么玩笑,东仪已经有危险了,没有时间和你这种老头子磨蹭!
一把推开已经只剩半个拳头远的老脸,堀裕半转过身体就向外挤。
然后,脖子突然一阵发凉,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无力和绝望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身体已经传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换句话说,能威胁到生命的存在,就架在了堀裕的脖子上。
不自觉地咽下了口水,堀裕的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细长到只有两根大拇指宽的刀刃,却有一米多长的样子。因为保养完好的关系反射着锐利又炫目的白光。即使离脖子还有一点距离,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脖子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老……老头子你……”
“我是认真的白痴儿子。”
不再是一向颓废又随意的语气,堀满凌乱不堪的脏发之下的眼睛,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就你一个儿子,怎么能让你去送死!”
“混蛋老头!”
“不管怎么说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出去。”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交涉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或者说,把对方制服,这才是最便捷的方法。
堀满没有动紧握刀柄的右手,探出了左手抓向堀裕的脖子。
“老头子……”
左手猛的停在了半空中,眼睛里露出怪异的神色。
堀裕的声音变得异常嘶哑,就像是喉部受到过创伤才会有的声线。
“你没有过吗,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有,可是他已经死了。”
“那就放我出去!我不想,东仪绝对不能死!”
堀满的眼神一下子飘渺了起来,很多年前,自己也对那个屠呆子这么说过吧?
“老头子,我……我的确什么都不会。”深呼吸了一口气,堀裕的表情比什么时候都要平静。“可是,我也一定要去,不为别的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堀满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堀裕。
微凉的穿堂风灌进了堀裕满是冷汗的长袖里,吹起的衣角和发丝,才让人明白时间没有暂停。
“白痴小子……”
脖子处的锋锐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两腿一软,堀裕就跪了下去。
太恐怖了!直到刚才堀裕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如果老头子直接把他打晕的话,这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可是,还没等堀裕好好喘口气,一抹银光就落在了眼前。
铿锵!老头子手上的武士刀瞬间切裂了地板,斜插在堀裕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老头子你要吓死我啊!”
“这把刀你拿去吧,肯定比空手去要好多了。”
“那个……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以前没用过刀啊……”
尽管这么说,堀裕还是探出了右手,握紧了刀柄。
突兀的,手心处传来诡异的触感。右手发力,把刀拔了出来。
“唔……有点重。”尽管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可是很快就能很轻松地挥舞手中的利刃。
准确的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因为长期不使用某个身体部位,一瞬间的生疏感,身体却完整地重现了节奏。
“这把刀是你爷爷给我的。”
“老头子的爸爸做的?”
“不,制作的话应该还要在这之前,我们只是负责使用而已。”
堀裕对于自己的族群印象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最多也只是从老头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之前以为最多只是一群打架狂的历史而已。可现在才发现,自己知道的真是太少了。
堀满用很怪异的表情看着堀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有点熟悉的感觉吧……”堀裕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唯独可以肯定,这是第一次触碰这种绝世凶器,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噗……哈……啊哈哈哈!!!”堀满原本应该是想要憋住的样子,可是很明显,他输给了身体!
“臭老头有什么好笑的!”
“啊啊,抱歉只是太高兴了。”很快就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明明是一张流氓脸却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我们的血脉啊,最主要的传承,是对刀的心得。”
很多东西无关的人根本学不去,可如果同样血脉的话,就算是刚刚生下的婴儿都能理解一点。
“你这么说的话……”
“是不是有种熟悉感?”
“啊,差不多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你来砍我吧。”
如果是普通父子的话,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出现这种疯狂举动吧。可是堀裕没有一点犹豫,或者说堀满刚刚说完,手中的武士刀就横扫了过去。
堀满的右脚向后退去,身体却没有动。应对堀裕的横斩,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后仰,几乎已经达到了九十度的程度。
然后,堀裕的身体顺着刀的力转动身体,二段横斩!
如果只是下腰的话,第一段之后就会下意识的放松吧?不得不说堀裕这一招非常阴险。
可是堀满之前的准备就用上了,右脚一发力,身体就向后退了一大步,刀刃的尖端距离鼻尖,无线接近于零。
“这个,我……”
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刚才一连串的动作完全没有违和感。就好像已经熟悉无比的招式,自己只是下意识地做出这些动作。
“哎呦喂呀……”堀满龇牙咧嘴地捶了捶后背,“果然老了呢,一个下腰差点没痛死我……啊,对了,如果遇到了不可对抗而又必须对决的敌人。就怀着必死的心态,砍下去吧!”
“老,老头……”
“恩?还有什么事吗?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呢。”
的确,如果想在开战之前赶到东仪哪里,堀裕也没有多少把握。
弯腰捡起了刀鞘,鞘背有一条黑色的系带,这样就能挂在背上。堀裕沉默着做着准备。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门口,打开大门,现在是六点钟,深蓝色的天空慢慢地被稀释,处在复苏的前夕。
“光明……会来的吧?”
“啊,因为暗不可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吗。”
“老头,谢谢你……”
虽然很轻,准确地说的话只有自己才能勉强听清楚。
“白痴小子……要活着回来啊。”
堀满几乎是大喊着发出这种声音。
然后,仅有十七岁的少年,背着一米多的的长条布包,奔向了太阳升起的方向。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堀满背过了身体。
“你真的就这么放心吗?”背心背倚在门板上,一脸疑惑地表情。
“开什么玩笑啊。”一瞬间,堀满又变回了没心没肺地样子。
“那家伙,可是我的儿子啊!”
徐徐升起的金光,同时照耀在一脸自信的父子身上。不需要理由,直觉位于第一选择,堀性人的特性就是这样毫无根据。
等着吧!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