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枫感觉嘴里的饭菜越嚼越不是味儿,这柳依依还真是古怪人精啊,与其说是征求自己的意见,还不如说是*自己就范。虞枫心里明白,依照柳依依的性格,这租约的事八成已经板上钉钉了,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便也不再多说,算是被迫默许。
不过虞枫倒也心有所喜。这也才一天的功夫,自己也算是和柳依依混熟了,起码能看到人家的笑脸了,虽然有点那么一些笑里藏刀的味道,但总比刚见面时凶神恶煞来的好吧。
依照租约的规定,女士做饭,男士洗碗。美餐一顿这也算是赚了,虞枫安慰自己。今天累了一天,洗完碗筷自己要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睡觉,睡的好方能精神佳啊。
此时已入深秋,秋意更浓。晚风夹杂着枯枝败叶肆虐的飞舞,击打着地面的嘈杂像是对这颓败季节的讥讽。空气中寒气阵阵,虽说深秋,温度倒也有点冬日的感觉。一个中年人渐渐放慢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瞧了瞧,感受到风中的阵阵寒意,不禁缩了缩脖子,淡淡的叹了口气。他步伐缓慢,却不是迟钝病体之态,而是步步稳重,心态温而不急。
“喂,小子。”
“我叫虞枫。”
“喂,小虞子。”
“倒是好好叫啊。”虞枫郁闷怎么像是拍后宫剧,自己像公公似的被支呼来支呼去的。这柳依依要是性格乖巧点,为人淑女点,那就多好的一大姑娘。当然虞枫也就暗暗抱憾而已,哪敢明言。
“什么事啊。”沙发上的虞枫不情愿的瞧了瞧柳依依,自感没什么好事,他尽量使自己显得很真诚。
“快去把碗筷给洗了哇。”柳依依朝餐厅努努嘴。
“哦对了,按照租约规定,你做饭,那就该我洗……”虞枫突然愣住了,他看了看柳依依,又向餐厅方向望了望,残羹剩饭仍然十分凌乱的摆在那儿。顿感迷惑,“我明明记得刚才洗过碗筷了啊!怎么会……”
“逻辑悖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那?”虞枫警觉道。屋子里突然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这着实吓了他一跳。
“还要再洗一次吗,相信我,没有这个必要。”那个中年人缓缓的从厨房走了出来。屋里还是很暖和的,但这个中年人还是穿着厚厚的黑色毛呢子大衣,似乎没有想脱下来的意思。
虞枫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中年人,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进来的,虞枫自诩观察力和警觉性还是很强的,但也丝毫没有察觉,况且,客厅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难不成他能穿墙而入?
虞枫不太明白中年人的话,中年人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并无恶意。
“你到底是谁?”进房不走门,定非老实人。虞枫感到丝丝的不安,几个月来进出这个房子的人除了自己,便是刚刚搬来的柳依依,没有第三个。他有预感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昏迷与此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还能控制它吗?”中年人依旧不紧不慢的问道,丝毫没有理会虞枫的问题。
“控制它?它是谁,什么控制?”虞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一种神秘感。
中年人没有直接回答,拉过来椅子坐了下来,看了虞枫半响,说道:“看来你大脑受到的冲击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你没能认出我,而且这里还错误百出。”中年人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的碗筷,“你现在急需我的帮助。”
虞枫又被说的云里雾里,但他听到中年人说的话,心中有些喜悦:“我们以前认识?”
“没错。”中年人点了点头,“确切的说,虞枫,我是你的伯父,你可以叫我余伯。你头部受伤后,是我把你送到了这里。”
听到中年人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虞枫感到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这么说,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人等等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虞枫刚欲开口,余伯用手势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那些说来话长,我以后自会告诉你。现在有些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谈谈。”
虞枫点了点头,他也想搞清楚,方才余伯的一些话太古怪了,不知言之何物。
“喂!你是谁,干嘛来我家。”客厅的柳依依这时走了过来,依旧泼辣刁蛮。
“啊对了,给你介绍下,柳依依,这是我伯父。”虞枫说道,话说柳依依这种态度真的是让虞枫在余伯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这小子的伯父,噢,你难道想替他撑腰吗,我告诉你,我柳依依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吗?”
虞枫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想柳依依天性刁蛮,对自己凶巴巴的也就算了,虞枫自诩肚量不算太小,也能忍受。可对别人不能也是这样的啊,话说回来面前还是一位长辈,她的话太冒犯人家了。虞枫面有歉意的看了看余伯,奇怪的是后者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柳依依。
“怎么,瞪我干什么,我柳依依可是吓大的,我告诉你啊,今天要不是……”
“嗖”的一声,余伯只是抬手一挥,柳依依便应声倒下。
“余伯你这是?”虞枫被眼前的突发情形给吓了一跳,忙扶起地上的柳依依。
“你放心,她只是中了我的麻醉镖,况且即使她中的是子弹,也无妨大碍。”余伯安慰道,语气倒显得平静的多。
虞枫难以想象眼前的余伯会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虞枫能看出来余伯绝非是坏人,但他又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好吧,虞枫,这一切你仍然还看不出端倪吗?”余伯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虞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仍然不知道余伯在说什么。
余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轻轻地划过墙壁,像是在感受什么,眯了眯眼睛,说道:“这是在梦中,我们都身处梦境。”
虞枫被余伯突如其来的话给吓了一跳,这是梦?不知什么原因,虞枫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觉得好笑,虞枫甚至倒觉得余伯像是在说梦话,余伯说的话好像是和现在的情况八百里摸不着边似的。
余伯看出了虞枫心中的不解,心想看来他真的把这些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我得从头开始,慢慢引导他去恢复。
“严格来说,我现在是在你的梦中,我侵入了你的梦。”余伯接着说道:“回答我,这一切从何发生,仔细回忆!”
虞枫十分困惑,从何发生,余伯到底要让自己说什么。
“我们在这些谈话之前,你听到我从厨房说话之前,在她让你洗碗筷之前,发生的是什么事,仔细回忆!”余伯严肃道。
“柳依依让我去洗碗之前的事……是什么,我就坐在沙发上,然后她就叫我,而在那之前的事……”虞枫仔细回忆,可就是想不起来,虞枫的眉头越来越紧:“不行,我想不起来了。”
“我们交谈不过几分钟而已,那之前的事也不过十几分钟,你又为什么会想不起来,难不成你的记忆力差到了如此的地步?”余伯反问道,他的每一句话都让虞枫陷入进一步的思考。
“那么你为什么记得自己曾经洗过这些碗筷?似乎比你被她叫过去还要早些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记得?”余伯进一步发问。
对啊,虞枫想到,自己明明记得洗过碗筷,这些记忆却非常的清晰。“我记得洗过碗,我当时还在想工作累了一天,洗完后就早点睡觉。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洗完了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着呢?”
“然后我就躺在床上,只是感觉很舒服,然后就……”
虞枫说不下去了,似乎自己的记忆也就断在了这一点上,他对这一切也变得迷惑起来。
“然后什么?”余伯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虞枫,虞枫感觉自己心中的所念所想都被余伯看的一清二楚。
“然后的事我记不太清楚,我只记得躺在床上,之后的事就……”
“然后你就突然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听到她叫了你,并让你去洗碗筷!对不对!”余伯突然提高了嗓音,这些话直击虞枫的双耳。
余伯的话像一声巨雷一般在虞枫的脑海中炸开。虞枫惊异的看着余伯,片刻间自己思绪万千,对啊,我又如何会突然在沙发上,听到柳……
“场景断层。”余伯一针见血的说道,“梦境开始的最大特色,你会发现自己是忽然置身于某个场景,开始一段故事,转换到这个场景之前几乎没有丝毫的过渡,如果不去极其仔细的回忆,你也很难留意到。”
虞枫直愣愣的看着余伯,他甚至无法组织起具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么说,我真的是在梦中?”虞枫触摸着房间的物品,“但是这一切太真实了,真的很难让人怀疑。”
“这便是我所说的你的能力。虽然你的大脑受到冲击,但是你的能力还在,从梦境营造的真实度来讲,你仍然是高水准,虞枫。”余伯的目光明亮起来,随后眼睛瞟向了桌子上的碗筷,补充道:“只是个别地方还是不够理想,漏洞太大。”
眼前的一切让虞枫感到愈加的兴奋。梦,这一神秘的事物,将梦直观的展现,以至于现在的真假难辨。梦境带来的新鲜感强烈的冲击着虞枫,虞枫感觉像发现新大陆一般。
虞枫感慨着这一切,看到不省人事的柳依依,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她呢,如果现在在梦境,她难道也是梦境的一部分,不是真实的吗?”
“不错,我们现在是在你的梦中,你是造梦着,这个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由你的潜意识建造的,梦中的人都只不过是你潜意识的投影,她不是真实的,只是你的潜意识根据白天的生活记忆所模拟出来的影子。”
虞枫突然明白了,方才柳依依中镖倒下,余伯却仍然很平静,原来她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不过是梦中的一个影子而已。自己梦中的柳依依再怎么样,现实世界的柳依依也全然无事,没准现在也正睡的香呢。
虞枫又看了看柳依依,苦笑着对余伯说:“不过话说回来,她刚才还真是太没礼貌了,让她安静下来还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余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虞枫,笑道:“如果真要讲过错,恐怕你的责任更大一些。”
虞枫一脸的疑惑,却是不知所以。余伯又笑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梦中的人都是你潜意识制造出来的,那么他们的思想、性格、行为举止等等也就一个道理,是你的潜意识依照白天生活的经验感受所模拟的。”
“难道说……”虞枫恍然大悟,“难道刚才柳依依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都是源于我的潜意识?”
余伯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小姑娘平常给你的印象不怎么好啊,如果平时通情达理,梦中她也应该更平和一些,这完全取决于你潜意识中对她的印象。”
虞枫笑了笑,心想这刁蛮的丫头平常都是大大咧咧,对自己说话也几乎都是“以吼为主,以喊为辅”,自己潜意识对她有坏的印象也不足为奇。
余伯端详着虞枫,笑了笑:“几个月前把你送到这里的时候太过急促,我也挺担心你,但同时我也很放心,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一直在关注你。”
虞枫也尴尬的笑笑,便把自己的工作和与柳依依合租的事告诉了余伯。
余伯点了点头,拍了拍虞枫的肩膀说道:“你是个优秀的小伙子,就像你父亲那样。”
提到了父亲,虞枫眼前一亮,刚欲发问,余伯却是咳了几声,眼神避开了虞枫,说道:“时候不早,我要先走一步。”
虞枫不解道:“怎么,你回来了还要走吗?”
余伯紧了紧大衣,与周围温暖的氛围很不搭调。咳了咳说道:“还有很多事,我确实得走了。况且……”
余伯搓了搓手,笑道:“外面下雨了,说实话冷的很呢。”
虞枫疑惑的想要走到窗边,外面静悄悄的啊。
“别忘了,你现在身处何地。”余伯提醒道。
虞枫愣了一下,仔细品味余伯的话:“噢,你说的是……”
“嗯,真实世界,我是说真实世界下雨了,我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长椅上熟睡。”余伯抬起了手,虽然手臂上全无异样,但他很是专注的去感受着,说道:“我感觉得到冰凉的雨滴在我皮肤上的流动。”
“在现实世界中的感觉也能带到梦中吗?”虞枫疑惑道。
“完全可以,梦境出现的基础是你身体的沉睡。同样,现实中的身体感触便也能反作用于梦境中的自己。”余伯回答道,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冰冷的雨水淋得有点多了。
“你还好吧?”虞枫关切道。
余伯举起手示意自己还行,说道:“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卧室西北角有个盒子,里面有我留给你的东西,千万要保管好,最好别离身。我要走了,我们还会再见。”
余伯说罢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便没有了声息。
一张长椅上,余伯睁开了眼睛。雨越来越大,雨水已经完全浸湿了他的外套。他顿了顿,缓缓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硬币,眼睛眯了起来,随后将硬币抛向空中——自由落体的硬币在雨水中没弹几下便静止不动了。
余伯没有顾及地上浑浊的雨水,蹲下来瞧了瞧,淡淡地松了一口气,用袖口擦净后便放回兜里。
他静静的望着虞枫住所的方向,街上的滂沱大雨犹如洗刷自己的内心,冰凉而清新。他笑了笑,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渐渐的响起,那声音越来越大,越发的清晰,但声音的来源却让人感觉很遥远。
虞枫抬起了头,发现屋子里的景象没有刚才那么清晰了。渐渐地,虞枫的眼前变得愈加模糊起来……
虞枫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箭一般的冲到窗户旁,窗外大雨滂沱,阵阵的雷声清晰可闻。虞枫又冲到了餐厅,餐桌上干干净净,显然晚饭后已经收拾过。
“你干嘛呢?”客厅的柳依依无聊的换着电视频道,慵懒的问道。
虞枫没有理睬,呆了几秒钟,又飞快的跑到自己的卧室。
“西北角……”虞枫喃喃自语,但西北角空空如也。忽然虞枫想到,可能是以前的屋子,转身便冲进了柳依依的房间。虞枫一眼便瞅见了西北角的盒子。
那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盒子,虞枫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几个月,甚至都没有注意过它。虞枫拿起了盒子,仔细的端详,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个流氓干什么呢!”柳依依尖叫道。
虞枫被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吓了一跳,门口的柳依依一脸怒气,一只手重重的砸在屋门上,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虞枫心想坏了,自己刚才太专注自己的事,现在自己又平白无故的闯进柳依依的房间……
“你听我说,我进来只为找这个东西。”虞枫指了指手上的小盒子,“我马上走。”
“站住,擅自进我房间而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把租约放在眼里,难道还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柳依依堵着屋门,完全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柳依依指着盒子问道:“你说你拿东西,盒子里是什么?”
“里面是……”虞枫抓狂了,自己目前还不清楚,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梦见我大伯,他还托梦让我拿这个盒子吗。
“怎么,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柳依依哼道,“不给个交待要你好看。”
虞枫见自己理屈,妥协道:“那好,我现在打开盒子,我保证里面没有你的东西,不然任凭你处置。”
柳依依捋了捋长发,白了虞枫一眼说道:“趁早打开,姐姐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别耍花样。”
虞枫也早就想打开了,一是他也想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二是打开后保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虞枫毫不费力便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很简单,只有一张纸和一条链子。
“拿给我。”柳依依蛮横的抢了过来,不过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也明白这显然不是自己的。
“这上面写着什么:戴上手链,梦中相见。”柳依依读了一遍皱了皱眉,“写的什么啊,乱说一气。”
柳依依随手把纸扔到地上,注意手中的链子去了。虞枫捡起那张纸:“戴上手链,梦中相见。”仅仅八个字,虞枫原以为会有更多的内容。难道是让我戴上手链睡觉,梦中详谈吗?虞枫又想到刚才的梦境,他相信余伯一定还会来找他的。
身旁的柳依依待不住了,嚷道:“虽然盒子里不是我的东西,但你违反租约,擅自进我房间,你可知道错了?”
“听你处置。”虞枫不想纠缠,更何况是和柳依依纠缠。
“那好,痛快,只需答应我三个要求就好。”
“你说。”虞枫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没底的,他已经从柳依依的眼神中看出了来者不善。
“第一,以后什么都要听我的,然后——”柳依依掰着手指开始滔滔不绝。
“停停,这一条都说出来,后两条还有必要吗。”虞枫又好气又好笑。
“嗯……”柳依依也意识到不能打压得太狠,压榨虞枫也不能一下子把他给坑死,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虞枫拿过手链,生怕柳依依不放,拿过桌上的一张纸,没一会儿便折了一个星星,并在星星上写了个“虞”字,递给柳依依,说道:“你拿这个,这个星星代表我欠你的,以后你若有所求,我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柳依依半信半疑,但看虞枫说的挺是诚恳,便也接过,说道:“好吧,姐姐我一向是宽宏大量,这次放过你,别让我看见你再犯。”说罢便把虞枫轰了出去。
看看掌中的手链,虞枫感慨万千。手链很普通,银色的链子,无非中间有个箭头状的饰物。仔细端详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虞枫便睡去了,当然睡前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链子戴到了手上。
手链有什么特别?余伯到底是怎样的人?自己受伤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口中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还有那神秘的梦境的奥秘。
虞枫带着满腹的疑问沉沉的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