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地上乱成一团的钢筋，脸色依旧不变，心中早已颇为惊骇。
桥远果然已非吴下阿蒙，“梦力扭曲”在他的控制之下简直随心所欲。
桥远仔细注意着余伯的表情，见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难道自己刚刚梦力的输出不够快、不够强吗？
依旧看轻我，不承认我的能力吗！桥远感觉心中的那团怒火再次被点燃，那团多年前就未曾燃烬的怒火。
“我不知道是谁在指导你，桥远，但这种模式弊大于利，你比我清楚得多。”余伯说话的时候依然面无表情。余伯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要和桥远说这些话，对他的忠告吗？关心他吗？
“不用你多嘴！”桥远的反应很快让余伯的心情更加的矛盾。
桥远注视着余伯，目不转睛。
“什么是利，什么又是弊？”桥远的嘴角一咧，又是那种邪气很重的讪笑。
余伯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说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体控所带给你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桥远恼怒的打断了余伯，“你以前不知道，你现在还是不知道！”
余伯突然愣住了，桥远的话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像一声声嘶鸣，更像是跌落深渊之人的最后一声呐喊。
“你根本不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刚刚还在草垛上休息过的桥远，身上零零散散沾染着碎屑，青涩的脸庞上写满了叛逆。
“好好，小远，跟老师说说你追求的是什么。”余伯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最近他的情绪总是不稳定，可能是处于青春期的缘故吧。
桥远哼了一声，大声地说道：“做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哦？”余伯又是一笑，双手背到身后，打量起近几年个子猛窜的桥远，“为什么要变成厉害的人物？”
桥远抹了抹脸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有变成厉害的人物，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余伯的笑容有些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桥远的笑容的，那种笑容有种邪意，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很多让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喜欢做的事是什么。”余伯的语气渐渐放的平缓，没有了先前说笑的感觉。
“就是你交予我的。”桥远说道，“梦境中的所有事情。”
余伯有些沉默，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桥远。
桥远并没有留意余伯的神情，仍旧诉说着自己的愿景：“拥有无尽的梦力，对梦境无尽的控制。”
余伯忽然睁大了眼睛，提高了自己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拥有无尽的梦力，对梦境无尽的控制。”桥远的笑容依然未减，那种笑容让人有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错觉。
“这是谁对你说的！谁告诉你的！”余伯突然抓住桥远的肩膀，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与平常和蔼可亲的形象判若两人。
桥远被余伯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不再笑了，眼神中有了一丝不安。他并没有直视余伯，只是简单的回答道：“是我自己说的，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余伯摇摇头，他并不相信桥远的解释，刚才桥远所说的话，那种语气，那种感觉，绝对不是桥远，倒像是他听说过的一个人。
“不许撒谎！”余伯斥道，眼神中却满是焦急。
桥远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能是孤儿的原因，桥远自小就性格孤僻，生活和学习中也十分叛逆。平时的任性和情绪化余伯都能忍受，但现在不一样，余伯深知此时青春年少的桥远若是走错了道路，定会越陷越深，一生尽毁。控梦者经受不住梦境力量的诱惑，走上歧路的例子数不胜数，余伯决不允许桥远在自己人生岔口的抉择中选错了方向。
“快告诉我！”余伯的声音更大了，双手剧烈的晃动着桥远的肩膀。
“就是我说的！”看着余伯不同于往常的凌厉眼神，桥远内心深处的自卑感被无限的放大。
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受到周围孩子的嘲笑？为什么自己从小就要被别人所孤立？为什么连平时和蔼平和的余伯都要冲着自己大喊大叫？
因为自己太弱小了！因为自己太让别人看轻了！因为身边的人从未肯定过自己的存在！
桥远像看陌生人一般的瞧着余伯，余伯对自己来说亦师亦父，但他并不能给自己带来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或许自己早就应该认识清楚现状了，或许自己早就应该下定决心了，或许，或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
桥远转身跑开了，离开时的眼神却让余伯久久难忘。
“小远！小远！”余伯冲着桥远的背影喊道，但桥远没有回头，余伯也知道他不会回头。余伯心想这个大男孩又在闹脾气了，自己刚才的火气是不是太大了，但是想起刚才桥远说的话，余伯的神情又严峻起来。
“你的追求……”余伯喃喃道，却再也说不下去。空气中夹杂着一声叹气，在空旷的院子里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拥有无尽的梦力，对梦境无尽的控制。”四面透风的烂尾楼顶层，桥远又说出当年的话语。
余伯回过神来，现在的桥远，让自己感到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那些东西又能给你带来什么。”余伯说道，语气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存在感。”
“难道以前就没有存在感吗！”余伯心中有着一丝难言的凄冷。
“以前能够得到的，现在我一样能够得到，以前得不到的，现在我也能得到。”桥远的语气很坚决，这些话语像是埋在内心已久。
“是么。”余伯轻舒一口气，倒像是解脱了一般，他知道桥远指的是什么。
“你若真是认为自己走对了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余伯深吸一口气，似乎也下定了什么决心，摆出了一副要和桥远动手的姿态，“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得到了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