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苍天怒
天涯飞雪，北风如刀！一颗颗雪柳，如利剑般，直刺天空，在狂风中动也不动！那男子，就如雪柳，矗立在天涯上，望着崖下茫茫雪雾，高声吟诵。
声如雷！气如山！那沉重，让寒北峰竟不能喘息！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仿佛轮回万世的沧桑，仿佛经历无数岁月的顿悟，那声音竟是如此悲凉。
寒北峰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转过身，望到了那如天地般浩大的身影。那曾经书写荣耀与传奇的人啊！何时，竟只留下无尽的沧桑的与悲凉。二十多年的苦楚，最终只化作平凡的话语：“叔叔……”
“起来吧，像个男儿。”男子一笑，却尽是苦涩：“过往处，尽是错，来去了无乐。负世人，遗苦涩，妻子阴阳隔……”
问英雄，柔情几许复平常？沧桑后，淡了生死离殇。他不后悔，苦涩之中满是坚毅。抬手虚抱，男子怀中浑芒一闪，战天涯的身影缓缓出现。
“天涯……”寒北峰全身颤抖。
“我战苍天回来了！”男子仰天长啸，转身向森林海：“无知鼠辈！战家之人！不容欺辱！若再放肆，死——”
“死”字一出，狂风骤起，直卷向峰下。天空，仿佛塌陷了，荡出一圈圈涟漪，以战苍天为中心爆发开来。涟漪凶猛叠荡，如惊涛骇浪，席卷八方，巫冥雪与尘远来不及躲避，一瞬间就被淹没，如怒涛中的小舟，摇摇欲坠。
巫冥雪被扫中，胸骨碎裂，吐了好几口鲜血，身上的袍子粉碎，胸口上露出碗大凹陷，跌入里许之外的树丛，生死不明。尘远因为离得较远些，所受冲击较轻，再加上无伤在身，只吐了几口血，便狼狈奔入森林海，逃命去了。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尘远不明不白被震的吐血，心中郁闷之余，却又极为惊喜，一边奔逃，一边自语。
苍天怒，鬼神哭！一啸之威，乃至如斯！那音波涟漪所过之处，冰裂雪碎，那森林海边缘的树木更是尽数折断！
战苍天语毕，墨发成血，眼神亦换成不屑。他看着怀中的战天涯，皱起眉头，也不理地上的寒北峰，对雪莲山深处大喝：“鬼界听好！昔日彩虹崖赤怒仙尊以灵原封印血域，可说是与尔等有大恩。而今仙尊要为一个凡人续命，尔等切勿阻拦，否则血域重开，炼狱复出，鬼界必亡！”
红发战苍天的声音再也不是沧桑悲凉，而是威严狂傲。那声音，令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震，无尽的森林海中更是野兽怒吼，啸声连连。
“化虚！”红发战苍天将怀中女子放在空中，让她悬在身前，一声轻喝，手中便出现奇异兵刃。这化虚之刃缥缈虚幻，如烟如雾，如气如风，形色时变，刃处犀利却又雄浑，观之目眩，极为奇诡。
化虚一出，天地间便响起平静苍老之音：“太古之初，天地初开，混沌之气化两极，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天地之间灵气氤氲，或聚或散，聚化有形之物为日月星辰，为山水河泽，为草木生灵；散做无形之气则成雷电风云，成光暗热冷，成岁月八方。然有不化者，上饮九天玄女之泪，下噬九幽冥鬼之血，感天地，泣万物，乃至世间冷热无常，无昼无夜，再入红尘万世，伐戮性命。终坠入情网，不能自拔，甘愿轮回，沐浴七色莲火，化成兵刃，名之化虚……”
“哥哥，你将最后的力量也放弃，是决定入轮回了吧。”狂傲威严之音有些低沉，望着化虚，眼中尽是悲伤：“连最后的光阴都忘记了，难道这世间再也没有你牵挂之人么？”
“罢了！既然你选择轮回，我陪你便是！”红发战苍天提刀一画，身前便出现方形咒印。
霎时间，鬼哭狼嚎，天地变色，无数魂魄接踵而来！那咒印如血，吸引无数鬼魂，成为巨大漩涡！可是，这等天象聚变，却不曾改变一片落雪的轨迹。
雪依旧，更冷；风如刀，更烈。
“醒来吧！”不知何时，血色咒印上多了个美丽光影。红发战苍天拖着血印与光影，让其与悬浮在空中的战天涯融合，随即一声大喝。
“天涯！”融合完毕，寒北峰见战天涯飘落，赶紧上前接住，抱入怀中。
“好自为之！”红发战苍天看了看二人，然后转身，迈步，踏入虚空，只留下一首诗歌，在风雪中轻轻吟诵。
“桃红颜色好，十载不留芳。粉裳迎风傲，翠裙任雨狂。不因天地老，不以四时黄。待到花开日，世间春意常……”
“叔叔……”寒北峰在他踏入虚空的一瞬间，却发现那血色长发变白，那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那声音却是平静苍老，竟与卜天行相似，令他不禁失神。
寒北峰静静的抱着战天涯，望着她，沉浸在那苍老的声音中，久久不语，任凭落雪满身。
“天涯，你说，何样桃花，不因天地变迁而凋零，不以四时变化而枯萎，甚至花开之时，这世间便只余下春季……”寒北峰望着怀中的女子，忽然笑了，站起身，沿着绝壁，走向茫茫无尽的雪莲山。
森林海，元老大站在一棵高树上，脸上满是惊骇。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元老大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太好了！”树下一阵欢呼，就连那向来不爱说话的林浩，也满脸惊异。
方才一阵大风，让众人有些狼狈，有的甚至受了伤，但此刻都是满脸激动。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林浩的右臂上，忽然发出淡淡的粉色光晕。接着，一个苍老平静之音响起，正是那首《桃花诗》。
“谁在说话！”林浩一个机灵，猛的站起，四处寻找，却见周围满是树丛巨木，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影。
“声音没有方向，似是突然笼罩过来的……”元老大跳下树，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脸上有些古怪
“这森林海忒邪门，我们还是早早找到寒北辰，让他带我们回去吧。”一个年岁较大的汉子道。
“既然战苍天回来了，我们应该去找他……”另一个较为年轻的汉子反驳。
“做梦吧！战苍天是何等人物，岂会理睬我们？”又一个声音道：“更何况，我们追捕的女子正是他女儿，你以为他会管我们？方才他怒吼之言你也知道，若是见到我们，恐怕没什么好事！”
“别吵了！”元老大心中一动，打断众人，转身对林浩道：“林浩，你先说说方才那首诗应作何解？”
林浩皱眉，摇头道：“起始四句倒像是我们所追捕的那位女子，后四句却有些反常，按照字面意思猜测，这女子会以惊天之势掘起，然后将体修界重新引向辉煌。”
“是了，战苍天回归，若不能久留，必会让其女继承衣钵。”元老大点头，兴奋道：“看来体修时代将重新回归！”
“如果战苍天回归，法、术两界再不敢放肆，却有此种可能……”林浩点点头，刚说一半，就觉得腥气扑鼻，荒蛮之意渐重。
“戒备！”元老大更是跳起来，抽出单刀，单手抓住树枝，如猿猴一般攀上高树，同时低喝：“上树！隐蔽！”
众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麻利抽刀，上树，数个呼吸功夫就已隐蔽起来，不留半点痕迹。
靠近天涯的森林海边缘有些寒冷，这盛夏时节的树叶竟有些泛黄，甚至会偶尔有几片落叶。
“沙！沙！沙……”过了一会，宁静的林中响起古怪的摩擦声。这声音由远及近，低沉而连续，仿佛重物拖地，让人脊背发冷。
随着声音渐进，腥气越发浓烈，股荒蛮之意也愈加沉重，几乎让人窒息。元老大透过枝叶，循声望去，竟见远处密林晃动，似有巨兽走动。枝叶间，更是透出点点金光，闪耀人眼。
草木分开，金光四射，一条足有两尺粗的巨蟒自林中探出。这巨蟒碧眼金鳞，银腹黑斑，脊背一条红线，随着蛇身弯弯曲曲，煞是好看。
“墨点金鳞一线红！这是凶兽！”林浩见林中金蟒，满脸惊骇，忽记起《精怪志异》中的描述。
《精怪志异》有云，森林海以西，有高木，名金蛇，方圆十里，高八百丈。其上多巨蟒，碧眼金鳞，银腹黑斑，背负赤线，名之墨兰。此蟒鳞硬皮坚，力大无穷，性凶猛，噬血食肉，不能成妖，只为兽道。有文士遇之，诗曰：“八蛇碧叶曲枝拥，墨点金鳞一线红。”
元老大知道林浩曾踏遍大陆，胸中所知包罗万象，遇事向来沉稳不惊。此时，见他面有骇色，心中一沉，手中单刀紧握，与众人打手势，准备随时出手，先发制人。
叶，飘飘而落，墨兰蟒静静对着林中空地，不停吞吐信子，巨大蛇尾四处拍打，将周围草木尽数摧毁。也许是寻不到猎物，墨兰蟒有些暴躁，不断摧毁周围林木，甚至抽打众人隐蔽的高木。
巨木摇晃剧烈，林浩紧紧抱住树干，随其摆动，恍如巨浪中的小舟，岌岌可危。因为，林浩躲藏的树木离巨蟒极近，总是被其尾巴扫中，摇晃不停，让他生出巨木将要折断的错觉。
树叶不停掉落，甚至有些细枝也在这剧烈的晃动中折断，连着大片叶子落下。林浩头晕目眩，四肢酸痛，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可他一声不吭，依旧抱住树干，任凭树木晃动。
不远处，元老大早已急的满头大汗，用手势指挥众人，要给巨蟒致命打击。他明白，这巨蟒若是一击不死，狂暴起来，会对众人造成极大危险，故此犹豫不决。
“哇！”终于，树木一下巨震，重重撞到林浩胸口上。他忍不住，口中腥甜，吐出鲜血来。
“杀！”元老大大惊惊，再不犹豫，高举的手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