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光辉,在树海中投下阴影。黑夜,带着无尽的宁静幽深降临,在这茫茫树丛中,点上飘渺空灵的美丽。高大幽深的巨木之下,稀疏生长着奇异矮树,状如小松,叶带翠绿荧光,远远望去,恍若梦幻。
矮树之上,有小虫寄居,形似流萤,昼伏夜出,飞舞时会发出碧蓝色的光芒。小虫鸣若细笛,声轻灵悦耳,让人心旷神怡。
“林中奇异柏,对月洒星芒。飞舞苍空色,轻摇翡翠光。天涯思旧友,树海梦爹娘。待到回归日,不离老故乡。”树摇虫舞,这美景之中却透出淡淡的忧伤,一首诗,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林浩轻轻吟诵,迎着微风,乱了头发,动了衣襟,落了泪水。
“林先生胸中藏有无数妙笔,心里尽是锦绣文章,为何不求功名,却与众位壮士奔波江湖。”龙大侠听闻,心中一动,出口相问,却见林浩闭目不言,遂转身对众人抱拳笑道:“哈哈,龙某不才,也做诗一首,还望诸位壮士莫要见笑。”
“龙大侠过谦了。”元老大抱拳,偷眼望向林浩,却见他面色淡然,不禁有些尴尬。
龙大侠也不介意,微微思索,随后道:“梦里青丝乱,流光几点寒。迎风摇翠裳,沐雨动蓝衫。将士卫国死,文臣治世安。我为无忧客,流血又何难?”
“好诗!”众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有人赞叹,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附和声,只有林浩,微微皱眉,眼睛睁开,有些许疑惑。
“林先生,可有不妥之处?”龙大侠似乎很在意林浩的看法,诗毕,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游离在他身上。
“诗如其人,龙大侠知事理,明大义,潇洒豪迈,让人佩服。”林浩摇头,随即又道:“只是林某乃一介俗人,心胸狭隘,容不得天下,天性凉薄,忧不了国民。
“林浩!”元老大怒喝一声,随后有些尴尬道:“龙大侠见谅,林浩对官场深恶痛绝,若有冲撞之处,请您海涵。”
“无妨。”龙大侠微微笑道:“龙某也十分好奇,众位壮士也都是七尺男儿,为何甘心在佣兵队伍里打混,却不为国效力。”
众人一阵沉默,皆望向元老大。元老大似是为难,犹豫许久,最后迎着龙大侠的目光道:“龙大侠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无以为报,但从军之事,恕难从命。”
元老大恭敬一礼,不敢抬头,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只好继续道:“我等兄弟,无才无能,难当大任。更有许多兄弟,受强权欺压……”
元老大说道此处忽觉不妥,赶紧改口道:“我们这些人自在惯了,生性散漫,不适合过这安逸的生活,故此……故此……”
“其实,为国效力,不一定要当官,参军的……”龙大侠摇头苦笑,对众人道:“国不是朝廷,不是圣域,不是帝君……”
林浩听闻,猛的抬头,似乎刚认识龙大侠一般,仔细打量着他。元老大也是满脸惊讶,呆呆的看着他,眼中颇为不解。
“无忧万年,历经灾劫无数,朝廷化解多少?国,非一人之国,为国效力,无需当官、参军的。曾经的英雄,甘愿舍弃生命,免除百姓十年劳苦,哪怕留得一身骂名。”龙大侠面容严肃,眼中有悲戚之色,似是为那曾经的英雄们感动,身躯竟有些颤抖。
“林某愚钝,还请龙大侠指教。”林浩见龙大侠面上悲戚之色,颇为不屑。
“守护之地,那些人明知有去无回,却一往无前。天怒之下,那些人明知不敌,却义无反顾。还有那些巅峰对决的勇士,只是单纯为了换取短暂的和平……”
“战无极三人,我林某钦佩至极!至于惹下天怒的战苍天等人,是他们带来的灾祸,何来英雄?那些对决的勇士,无非是为了自身的荣耀,欲争得第一,何来伟大?”林浩更为不屑,满面通红。
“啪!”还不待龙大侠说话,元老大过去就是一记耳光,打在林浩脸上,愤怒道:“林浩!你太过分了!”
“不怪林先生,这其中缘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龙大侠摇摇头,对众人道:“即使没有战苍天,天怒也会降临;即使没有天下第一,对决也不会结束。”
龙大侠回忆着久远的事情,眼中似有泪光:“连年大旱,哀鸿遍野,神说,那是人们前世的罪责,需要今世偿还。战火纷飞,横尸满地,神说,那是人们欲望膨胀,当受的苦果。凶兽肆虐,血流成河,神说,那是人们应有的劫难,该自己承担……于是,英雄们趋云布雨,乱了因果;英雄们停息战火,乱了天道;英雄们降服凶兽,乱了纲常。”
龙大侠紧紧捏住袖口别着的小针,面容通红,极为激动:“法、术两届,觊觎圣域血脉,以无忧四大门派为借口,意图发动战争,四大门主,不得已巅峰对决,或战死,或失踪,方消除外族疑虑。可这天下,有谁能明白这些英雄的苦楚?花一朵被誉为战苍天之后的第一人,岂会与鬼泣天同归于尽?剑飞雪与萧杀皆超越奔雷天境,岂会被天劫劈死……”
“这……这是你一家之言……”林浩声音很低,明显底气不足。
“林浩,够了!”元老大本身就对这些英雄佩服不已,现在听龙大侠道出原委,更是热血沸腾,直接怒吼一声,打断林浩,转头望向龙大侠:“原来,其中有这么多辛秘,多谢龙大侠相告。”
“你也是体修者吧!”龙大侠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
“龙大侠慧眼,元彭正是体修者,只是学艺不精,险入蛇口,幸得您相救……”元老大话未说完,就觉无尽凶戾之气涌来,胸中一闷,便说不出话来。
“嗷——呜——”一声狼啸,凄厉疯狂,黑色烟柱直冲云霄,眨眼间遮住整个夜空,淹没了星光月色。
众人在林中,被凶戾之气冲到,胸闷难受,并不知天象变化,只道是林中凶兽,脸上稍有惊色,却无惧意,齐齐向龙大侠望来。
龙大侠听到狼啸,先是一怔,随后满脸惊惧,大声道:“快向南避退,此兽散发凶气,绝非等闲,龙某且去抵挡一阵,事后在南方爆炸后的沙地上集合!”
言罢,纵身提气,一下跃上树干,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众人疑惑,但对龙大侠的话深信不疑,问也不问,便起身收拾,朝南方急退。
“嗷——呜——”只是几个呼吸,那狼啸之音便近了数里,速度之快,让龙大侠心中惊骇。
“嗷——呜——”又是几个呼吸,狼啸再起,带着天地般的沉重,朝他撞来,让他气血翻腾。
龙大侠强压下胸中不适,高高跃起,就觉得脚下狂风刮过,无数断枝残木夹杂大量土石漫天飞舞,弄了他满身,甚是狼狈。更有浓烈腥味,充斥口鼻,让人胸闷恶心,极为难受。
龙大侠望向脚下,只见林木尽毁,土石外翻,一道足有五丈宽的巨大沟壑横亘在林中,不见源头。沟壑尽处,一条苍蓝色皮毛的巨狼,伏在地上。苍蓝的兽毛无风自动,荡起一圈圈涟漪,在月辉的照射下,散发出点点光芒。巨狼双眼赤红,獠牙惨白,额头上还生有弯月般的疤痕,金光闪闪,异常明亮。
“天极狼!”龙大侠倒吸凉气,在空中提气转身,步踏莲花,如柳絮一般落在天极狼对面数十丈远处。
传说,上古神战之时,有星辰自九天坠入凡尘,猎人食兽,凶残异常。有神勇之士与其相搏,不敌战死;有绝世之辈与其相斗,不敌命丧;更有惊天之人与其厮杀,不敌魂断。终了,有刀客寒姓九落者,持冥狂寻至,令其不战而逃,隐入林海,再不敢出世,人们与其名曰:“天极狼。”
“天极狼行如飓风,所过之处拔树倒屋,扬泥碎石,非人力所能敌。”龙大侠面上虽有惧色,却心中清明,稍一思索便想出妙计,足下发力,如离弦之箭,朝西疾奔。
龙大侠双袖疾挥,卷入无数断枝残叶,注入碧云真气向后疾抛。这一招,可说是一举三得,抛出枝叶,使龙大侠借力奔退,速度更疾;而这飞出的枝叶如箭矢飞镖,穿金洞铁,更能阻碍天极狼追扑;更妙的是能阻挡其视线,好让他乘机退入密林。
然而,天极狼是何等凶猛,对那可洞穿金铁的枝叶视若无物,四足发力,直接冲撞过去,眨眼便到了龙大侠身前,张开巨口,狠狠咬下。
龙大侠心中惊骇无比,步踏莲花,狠狠踹在天极狼鼻尖上,借力朝前疾奔,速度更快。天极狼鼻头被踩,似是受到极大屈辱,仰天长啸,全身荡出冰冷凶戾之气,瞬间便笼罩了方圆半里,将碧绿的树叶都罩上一层白霜。
龙大侠离天极狼不过十数丈距离,瞬间便被这股凶寒至极的戾气笼罩,顿觉真气不畅,脚步迟缓,呼吸困难。那天极狼长啸之后,眼中狂暴之意更胜,四足再次发力,只是一跃,便追上了龙大侠。
“砰!”龙大侠不得以,回身硬接天极狼一撞,只觉得双臂巨震,胸中气血翻腾,便被大力抛飞出去。他在空中,瞥见自己右臂一片猩红,却不觉任何痛楚之感,心下绝望。
“难道真的要葬身在这畜生口中?”龙大侠急速转身,从袖子上抽出那根小针,咬牙强运真气,灌入针中。霎时间,碧芒大盛,小针猛然变大,成为一杆翡翠长矛。
“拼了!”龙大侠吐一口鲜血,双足猛踏,高高跃起,擎着碧芒万丈的长矛,朝天极狼头部狠狠刺下。
那天极狼见此威势,毫无退意,双目中赤色更浓,全身发出蓝色光芒,如大日般无穷无尽,瞬间便淹没了那道碧色光影。
“结束了么?”蓝光之中,龙大侠只觉无边巨力将自己淹没,瞬间凝住他全身窍穴,甚至动个念头都困难异常。
蓝色巨狼越来越近,它口中涌来浓烈的血腥味,让龙大侠几欲昏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白净的脸上,露出微笑:“哥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