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警官……你怎么来了?鬼祭仪式已经结束了——”年轻的男子一脸阳光开朗的笑意。看到他这一身打扮,袁罗修突然想起了白月,他那天穿着不就是同样款式的毛衣和围巾吗?
“是小白龙和席小姐呀,我……我们是来找祭司大人的——”李杨说。
“咦?难道又发生碾压案了?不是人为的?”年轻记者席子侨惊呼着问。
“不不,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她——”李杨说。
“她走了,跟着旭丽夫人一起走的,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碰上——”年轻男子说着,越是打量着袁罗修越是露出讶异的表情。
“去京都吗?”李杨问。
“不,只是送送旭丽夫人而已,应该是送到白佛桥桥头——”年轻男子说。
》》》》》》》》》》离开鬼府的路上,袁罗修问:“他们是谁?”
“那位漂亮小姐是席子侨,梨花垣梨王府家的三小姐,和白小姐算得上是远亲。那位帅气的男人叫李龙音,他是白夜的雕刻学徒,也是白医生的伴侣……”
“伴侣?”袁罗修有些惊诧。脑中搜索着关于那个李龙音的记忆,可总觉得那样青春阳气的年轻男子自己是见过的,或者说是像某一个自己最熟悉的人。莫名的一股纠结的情绪堵在了心口下不去出不来,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你真的很久没有和白医生联系过吗?”李杨反问。
袁罗修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枯树巨藤,说:“我们十年没联系了,他…一直都住在白佛城吗?”
十年前因为那件事情两人就不再联系,慢慢的也准备淡忘了之间的纠葛,没想到又碰上,心中的那个结重新有被揪出来。只要一碰触到就觉得十分的恼怒。
“听说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去了京都那边。十年前他和小白龙结婚后才在这里定居下来。”
“什么?他和那个男人十年前就结婚了?”袁罗修大吃一惊。
“是啊,听说他们俩的婚礼盛况空前,整座白佛城的人都去参加。至今为止,他们两个还是城里的模范情侣。”李杨说。
“也就是说,他在你们鉴定部也呆了十年?”
“没错,就因为他,咱们白佛市的破案率才一路飙升。”李杨说。
“既然这样,赵子玲的案子为什么留到现在?”袁罗修有些恼怒起来。
“那时候他出远门…回来的时候也错过了搜索记忆的时间。”
离开了鬼府回到白佛城,顺着中央大街一路转进了白佛公园。几十年前,这里是一个极为热闹的白佛鱼交易市场,白佛鱼列入国家级保护名单后交易市场被改建为公众公园。为了保护白佛河上古老的白佛桥,人们在公园的尽头处搭建了另一座新桥。
白佛城的天空更加灰暗,稀稀疏疏的雪絮子就像一个个坠落的灵魂无力的挣扎着,没有方向没有地点的飘飘洒洒,直到化为水滴渗入腐烂的泥土中,被人践踏与脚下。雨夹雪的天气里,白茫茫一片的新桥上空无一人。李杨将车子倒着转进南边,沿着河岸的道路前往白佛桥。
车子到了古老的白佛桥桥头,李杨惊喜的指着桥上一道黑影说:“果然在那——”
那是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女人,她有一头垂直在腰间的银发,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提花斜领子长袖麻布罩衫。她静静的站在东桥的桥面上,面对着北面新起的白佛市,从那个角度能看到白佛市市中心仅有的几栋高楼大夏,那些高楼大夏如一根根黑色的桩子竖立在白雾中。
看到这一画面,袁罗修忽然想起赵子言床头的那一张素描—就在桥头护栏边的长椅上放着一个黑色皮包,和护士描述的很相似。
袁罗修走过去仔细的看着皮包,伸手在包面上摸了摸,里面装的是平板的硬面物体,像是笔记本电脑或者文件夹之类的东西,因为装的满包口的拉链是绷紧的。
拉开拉链,两本素描本滑落出包口,掉到地上。翻开一看,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穿着黑色斜领子长袖罩衫的银发女人。大部分画像里女人撑着黑色雨伞静静的站在一个桥面上,远望着对面隐约的山……
每一幅画像的右下角都留了作画日期,最早的在十几年前,最后标有日期的两天前。
放下两本素描,袁罗修把包里的七八本素描本,每一本都大略的翻了翻,越是翻看着,他心中越是讶异。展开着一张女人撑着雨伞的画像,抬头朝着桥上的人望去,视线的角度和画像上的完全重叠。近达上万页的画像,画的是同一个女人的容貌、同一个场景、同一个侧面、唯一的区别是,前几本的画工稍有青涩,女人的头发是黑色的,往后的则是银白色的。
一个人喜欢画着同一个人的画像,可以解释为他对那人的爱慕或者在意,如果不厌其烦重复成千上万的画上同一个侧面,很明显,这个人已经让他近乎痴迷。
“这不是白小姐吗?”李杨惊讶的说,不知为何,这一张张的素描中带着沉重的哀伤。
放下沉重的皮包,袁罗修走到桥面上的身边,他惊愕了。
眼前的女人竟是和素描里一模一样,她就是白夜。年过七十的她竟如传说中的保持这一张二十岁左右的容貌,精致的面皮上找不到一丝的褶皱,像人偶的一样精致雕琢,冷漠的神情,一双冷寂的双眸静静的凝望着远方,更像是观望着这一个充斥着欲望和罪恶的世界。
“你是白夜吧?”袁罗修有种和另一世界的人邂逅般,感到有种飘忽和忐忑,脑中蹿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流,全身都被穿刺了一阵麻痹刺痛。
当得知白夜从病房里带走一个黑色皮包是,他就有过带走杀人线索的设想,可这个设想很快就被推翻。因为赵子言母子两人有意留了投影机承认杀人事实,就没有必要把杀人的相关线索让人带走,除非那个人是同伙。从调查结果显示,白夜并没有参与作案,如果她与案子有关就不会前往医院探望。
看到这个包里的素描本,心中的不安和怀疑莫名的消除了,转而莫名的确定,这就是白夜从赵子言病房里带出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宁愿相信赵子言让白夜带走人生当中一份美好而纯洁的回忆。
袁罗修开门见山的问:“为什么去探视赵子言?”
“你手上的东西,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推理出正确的答案吗?”白夜说,她的声音冰冷的像黑夜里泉水流淌,清脆而空灵。
“我需要你明确的回答。”袁罗修说。
“如他所愿,我前去道别——”白夜说。
“道别?你知道他们要自杀?”按照素描本留下最后的日期是前天,也就是说前天的时候,赵子言可能在桥头给白夜画过画,两个人在那个时候有过交集。
“选择放弃生命,就等于她拒绝残破的下半生,我尊重她的选择。”白夜仿佛看透了袁罗修的的指责下文,提前做了回应。
显而易见,白夜不是个能够以正常方式沟通的人。
她微微转过脸,直视着袁罗修说“这个世界就像这条河一样,欲望是河水。人性在其中沉淀淤积,腐臭、溃烂,没有欲望的人性无法在河中滞留,只能化作雾气,飘散与天地。相反,即使肉体腐化消失,只要活着的欲望足够执着,他的灵魂仍然能够在这世界苟延残喘——”
说着,她的目光由转移到袁罗修的身后,轻转着黑色的伞手把处的一串铜铃叮呤的清脆响起,她缓缓的说:“欢迎你来到白佛城…只是,这里将是你人生的终点。”
意识到白夜微妙的目光转移那一刹那,袁罗修仿佛被死神的死亡镰刀紧紧扣住了喉咙,那镰刀的冰冷一阵一阵的刺穿了脑门,全身因为那绝望而黑暗的痛楚而抽搐着。
》》》》》》》》》》》》》》》》》》》》在调查中,人们给赵子言的评价很高,知道他是碾压案凶手,各个都露出不敢置信表情。如果不是玲子惨死的这个仇恨驱使着,一直是好人的赵子言母子是不可能犯下滔天大罪。十本承载着十几年情感的素描本在临死前亲自交到白夜手上,对赵子言来说,或许是他人生的一个美好句号。
碾压案结案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黄奇珍、李杨两人敲开袁罗修所住的公寓的门。
黄奇珍是个文静的女人,只作该做的只说该说的,由她帮忙打理这个新公寓,不是件坏事。李杨善谈热情,对白佛市十分了解,而且,他在五个组员中算得上是个判断能力很强的人,和袁罗修探讨案件等等话题也能应变自如。
只是,看见两人悠闲的出现在自己公寓门口,刑侦科果然只是挂名的闲人优待。
吃过两人带来的早餐,列出了一张需要购买的日用品,三人便一起前往市中心。
在富华大型超市里,看着袁罗修亲自挑的大半车的面条,再沉默的黄奇珍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科长,你平时就吃面条吗?”
被这么问,袁罗修似乎习以为常懒于解释,恍的见到前一排过道上站着李龙音和白月,他即刻掉头,没几步就被白月的手拍住肩膀。
白月皮笑肉不笑的说:“美丽的重逢……”
“孽缘——”袁罗修说着,他一眼瞟着白月身边的李龙音,明亮的灯光下能看清他细致的轮廓,比之前昏暗天色下更加俊美。
李龙音似乎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安,扬着客套的笑意颔首说:“上次匆匆见面,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真是抱歉——我是…李龙音——我们正打算给袁警官的调任庆祝一下。本来说是过一会亲自去接人的,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不如就跟我们一块回去吧,黄警官、李警官也一起——”
“谢谢,我不方便。”袁罗修干净利落的抛出了拒绝的坚定态度。
“不去最好,省我好几壶珍品红茶。”白月说。
袁罗修眼一眯,一本正经的说:“那就打扰了。”
“吸血鬼——”白月讥笑着说。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无形的雷电在目光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