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医院的走廊上,韩夕仁坐在椅子闭目养神,韩袁爱在走道上焦急的踱步着,时不时两手合十着朝着西方祈祷着,只希望手术室里的男人能救活。
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从走廊那一边传过来。魁梧英挺的男人和斯斯文文的女人,两人胸口佩带着警察的号牌。
袁罗修、黄奇珍。
“修罗哥,这么晚,还没下班吗?”韩袁爱欣喜的对袁罗修说。都说五百年修得擦肩而过的缘分,他们今日第三次见面,也得有一千多年的缘分积累。
袁罗修神情严肃的问:“你们是报案人?”
“我们本来在修罗场凑热闹的,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躺在小广场那里…眼睛已经…没了,太吓人了…”韩袁爱仅用一句话就陈述事情经过,因为她知道,鬼怪事件说了警察也听不进去。
黄奇珍在记录本上写下韩袁爱陈述的个人信息,又问:“看见有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吗?”
“没有,周围都没什么人。”韩袁爱说。
“背包里的东西,能让我看看吗?”黄奇珍指着韩袁爱背后蠕动的背包。
“是我们家的狐狸,小白。”韩袁爱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把小白的头露出来。
黄奇珍有些讶异的说:“什么时候养的?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养比较好。”
“我们从小就养它了,它很乖的,不信你摸摸。”韩袁爱把小白抱上手笑说。
“不…不用了…”黄奇珍干笑着。
“你的口袋里是什么?”袁罗修问韩夕仁。
两人为之一怔,这口袋里放的是那两颗乌遛怪的眼珠子,它上头还残留有乌遛怪一点妖气。韩夕仁拿出珠子放在手心上,仔细的观察着袁罗修的神情。
袁罗修瞥了一眼,脸上冷静严肃表情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黄奇珍惊讶的问:“你这珠子怎么来的?”
“捡的…”韩夕仁说。
黄奇珍看了一眼袁罗修,又问:“在哪里捡到的?”
“就是修罗场外的那个小广场,案发现场。”这个乌遛怪有一定的道行,珠子的成色很清澈,价钱不菲。要是被警局收去还真有点可惜。
“能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吗?”袁罗修说。
回到小广场上。
袁罗修四周扫视着,直径走向那一座攀岩壁,蹲下身用手指摁在地上的那一小摊灰末,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
“他会不会是阴阳师。”韩袁爱悄声说。
那些灰末是乌遛怪妖身分化后留下的,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瞧袁罗修的动作和神态,大半是知道了什么。
“你们是阴阳师?鬼道师?还是…御行师?”袁罗修吐着烟雾盯着两人问。
韩夕仁问:“你呢?阴阳师?还是鬼道师?御行师?”
阴阳师、鬼道师、御行师只是从灵异师分化出来的三种职业身份,共同点在于都具备一定的灵异能力。区别在于:阴阳师以接受金钱委托消除鬼怪为生计;鬼道师以消除妖怪为业,御行师则是以猎杀妖怪或者利用妖怪*纵人类获利。受到御行师恶行的牵连,很多阴阳师和鬼道师为了避免众多猜疑,一般不会对陌生人公开自己的身份。
“鬼府正事局。”袁罗修说。
两人一怔。
鬼府正事局是今年才增设的,它的权利就像是人族的警局,专门侦办妖怪间的民事刑事案件。这个人既是人族这边的警察,又是鬼府那边的鬼警察。
这么说,他的确是能看见妖怪的灵异师。
“你们都看见什么了?乌贼是你们杀的吗?”黄奇珍惊讶的问。
这个女人也是能看见妖怪的,她说的这个应该是指化成灰的乌遛怪。
“不是我们杀的,是别的…鬼怪…”韩袁爱说。
鬼府是严格控制地界内妖怪相互残杀的,正事局这时候要是介入追查起那个面具怪,兄妹两人少不了要和鬼府这边打交道指认什么的。
“别的妖怪?老大,应该是咱们这边的执刑官吧。”黄奇珍说。
“是佛刹鬼”袁罗修说。
“他?”
经他这么一提,韩夕仁两人恍悟着,那妖怪的确是带着笑面佛的面具。
传说中,佛刹鬼执刑的时候也是带着笑面佛面具。
“你送他们回住所,我四处再走走。”袁罗修丢下手中烟蒂朝着已经散场的修罗场入口走去。
路上,黄奇珍对两人拥有阴阳眼感到十分的好奇,问了不少问题,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越问越兴奋。韩袁爱不想向她透露过多的个人信息问:“你们说的佛刹鬼是鬼刑台的那个首席执行官吧?”
“你们听说过他?”
“听京都那边的一些妖怪提起过,他为什么要杀那个乌遛怪,那个乌遛怪是…逃犯?”
鬼府这边的刑法非常的苛刻,妖怪犯的罪行越大,负责执刑的执行官身份也越高,死的也越惨。
“没错,他是从外头来的,在我们这都吃了好几个人。为了掩饰吃眼睛的这个目的,吃完眼睛后就把人头割下来丢掉。我们前几天就开始抓他。可他是个老滑头,一直没能把他抓住,只好把执刑令送到鬼刑司。”
“这么说,白佛市内这段时间发生的无头尸连环案就是这只乌遛怪做的。”
“嗯…”
“你们这边的刑罚真够残酷的。”韩夕仁摸了摸温润的珠子。
佛刹鬼以那种残酷的刑罚惩罚罪犯,一半是因为他个人的变态心理,大半原因还是因为鬼府需要这样残忍的执刑官来震慑所有想犯罪的妖怪。
“佛刹鬼是什么妖怪?好厉害。”韩袁爱问,如传说中,他有着神一般的神姿…魔一样的手段。
“不大清楚,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黄奇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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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生公寓已经是凌晨时分,两人一觉睡到天亮。
十点钟,两人随同着徐先生带领的白佛戏爱好者一起去参加封柬流的追悼会。
早上的雾气稍有散发,视野更外广阔。正东方向是白银山,山脚山腰豪宅座座,春暖花开簇簇,山顶上的白府子就像花中一点红蕊。与它正对面的白佛山翠绿如拔地春笋,笋头白雾缭绕飘渺,笋腰上的白佛寺如盛开的一朵莲花。
车子经过白佛城的那座桥,两兄妹感到一道强烈的结界瞬间自车子透析而过。打开阴阳之眼自车窗内往外望,白佛城大街上人来鬼往喧嚣不断。化作人形买卖的妖怪多不胜数,不化人形大摇大摆穿行人类间的妖怪也形形色色。满大街的人类对此竟是视若无睹,确切的说,他们都看不见这些妖怪。
整座城被施下强大的阴阳结界,但凡是没有灵异能力的人一律都看不见妖怪的妖身,妖怪则能化作人形与人类相处。
城池内每个区每条中枢路口处建一座四面开的街牌坊,牌坊上有一个小小的亭台。亭台上有妖怪负责监视街面状况,时刻都在保卫街道治安。
自小就接触过妖怪,游览过不少妖怪的鬼市和妖怪城,像这样人妖和谐共处的也不是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妖怪全都处在与人类相处其乐融融的,真是第一次见到。
怪不得这座城池的声望那么高。
街上数量不少的狐族,见到同族的小白打着转的要下车去玩。
封柬流大师的宅邸在白佛城最南边,相邻树林挨靠着白佛河,与白佛市不过是隔河相望。站在耸立着鹤雕大门前,望着那一条直通主宅的宽敞庭经,众人不禁的发出感叹。不愧是名流世家,光是两根门柱一条门道都那么气派。
据报道上描写,白佛城有如此规模的古建筑府邸不下五百家,这些家族在各种古老行业上都占有一席之地,是白佛城整条旅游业链有着不可估量的贡献。原住民在变迁的新时代中依旧维持先祖们的生活方式,继承着古老的传统信仰。
封宅大门外竖着九杆二十来米的吊祭旗,旗面在雾流中悠悠荡荡。整座宅子设立一个十分强大的结界罩着,空中有好几只小妖鸟盘旋着来回巡视。一般的妖怪要想强行入侵,只怕一碰到结界就先魂飞魄散了。
在大门外等候着进入府内吊祭的人少则也有五六百。为了不怠慢这些前来吊祭的人,封宅的人在外头搭了不少的小亭子,提供丰富的自助餐。
白佛戏爱好者因为提前报名预约,众人下车后直接的得到进入的准许。
唯独韩夕仁没有进去。因为他不想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低头弯腰。他朝着左边河岸一棵数百年的木棉树走去,那里空无一人。眼下是木棉花开时节,满枝的挂着一簇簇花朵像小灯笼一样,在这白茫茫的白雾中阁外艳红。
靠着木棉树*的树身,点了一根烟遥望着白银山上那一抹朱红,心情不觉的变得很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