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方琦一行正在山间小路上骑行。阿兰忽然用马鞭往旁边一指,冲比肩骈行的“云中凤”嚷道:“睛姐,快看!那座山有多漂亮。”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见右前方确有一座挺拔俊秀的山峰,虽然已进入冬季,可漫山树木有红、有黄、有青、有绿,色彩斑斓,和谐成趣,俨如巧手织就的一件偌大五锦披风。
方珂眼尖心细,看着看着,影影绰绰发现林木掩映之中建有一些房舍。便说道:“看,山里边还有不少住户呢!”
姜懿也瞧着了,遂补充了一句:“看样子像似一个村落。”
方琦抬头望了望已经偏西的太阳,说:“估计这块儿距孟良崮也没有多远了,咱们不妨先到村子里看看。”
翻过两道山梁,果见山坳里有一个四十多户人家的山庄。七个人纷纷跳下坐骑,牵着马向村中走去。
村内只有一条街道,所有房舍都坐落在街道北侧。由于房与房之间距离较远,所以街道也拉得很长。方琦他们沿着弯曲不平的街道往前走了里许左右,仍一个人没见着,每家大门都关得紧紧的。正在纳闷儿,忽听前面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哭声。走过去一看,见一十几岁男孩儿蹲在大门旁边石头上,正边掉眼泪边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一件什么东西。也许是太过伤心、太过专注的原因吧,等方琦他们走到近前时,小孩才激愣一下由石头蹲儿上蹦起来。用手背狠劲揩了一把眼泪,忽闪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惊异地问:“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方琦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男孩手中的一块方型玉佩,微笑着问:“小兄弟,你是姓方吗?”
“我,我们这村里人都姓方。”随即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脑袋一歪,追问道:“喂!你怎知道我姓方?”
方琦顺脖上摘下一件东西,送到小孩面前。“看!我也有一块。”
男孩的语气顿时变得和缓亲近起来,“闹半天原来咱是一家子啊!哎,你叫方啥呀?”
“方琦。你呢?”
“我也俩字,叫方直。”男孩随口又问,“你们家住在哪里呀?”
“河南禹州。”
小孩眼睛里登时放出两道浸满敬佩之意的惊喜之光,嘴里不由自主地连续重复着“禹州”二字。
方琦忙问:“你知道禹州吗?”
“那谁不知道啊!俺爹活着的时候常常叨念,我们的老祖宗就是那地方人。”
方琦突然注意到小孩衣襟上挂着的一根白布条,遂问道:“你爹什么时候去世的?”
男孩又缓缓低下了头,讷讷地说:“刚刚烧完‘三七’。”
“老人家是因什么故去的?”
小孩眼圈一红,滚落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是,是叫那条可恶的大毒蟒给咬死的。”随后,哭哭嗒嗒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此屯名为方家沟,人们都以打猎、采药和采集山货野果为生。小孩父亲是本村德高望重的方氏族长。前不久,后山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条大蟒,吓得谁也不敢进山了。为看个究竟,老族长不顾安危,手拿钢刀、身背弓箭,一个人进了北大山。在与恶蟒博斗中,腿肚子被咬掉一块肉,挣扎着回到家里的当天晚间,便毒气攻心而亡。老人还有个大儿叫子方正,武功上是全村数得着的一等好手。偏赶当时没有在家,两天前由外地回来听说后,当即进山寻蟒,想为爹报仇、替乡亲们除掉一大祸害。可结果也不知怎么搞的,趔趔趄趄地从山上下来后,一头就栽倒在炕上,至今人事不醒。
“方直兄弟,能带我们去见见你大哥吗?”
小孩瞅了瞅方琦,“既然是本家,就请跟我来吧!”说完,随手推开大门,领着众人走进上房。
“娘,来客人了。”
一位面容极度憔悴的中年妇女,用饱含忧愁的目光打量了方琦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几位都请随便坐吧!”随后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叨念道:“看这阵子造办的,哪里还像个人家啊!”
方直的哥哥方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黑兰相间的惨淡雾气。如果不是鼻翼还在微微翕动,恐怕没有谁能够相信他还活着。
石云看了看说:“他是中了蟒瘴巨毒。”
听到石云那颇为内行的语气,方琦突然想起他是“鬼见愁”周易宛的徒弟。据师傅讲,当今武林中在使毒、解毒方面,周易宛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了。作为其得意门生,自然也应精通此道。于是,忙走到石云身旁,焦急地说:“石兄,你快帮着想想办法吧。”
石云上前先周身探摸一遍,没有发现伤口。又俯下身去,扒开方正的眼皮看了看,随后又仔细地把了一阵儿脉。这才轻轻出了口气。
方琦忙问:“怎么样?”
“还好,幸亏他功底扎实、抵抗力挺强,换个普通人早不行了。”石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兜,接着说:“也亏了咱们来的还算及时,若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天上的大罗神仙下凡,也任啥办法没有了。”
石云从皮兜内拿出一支精致的兰色瓷瓶,刚一打开瓶盖儿,满屋子顿时充满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来,快帮我把他的牙撬开。”
方珂第一个脱鞋上炕,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方正那紧闭的牙关橇开一条逢儿。石云顺势把瓶中的兰色液体滴进去两滴。
不到顿饭工夫,方正的肚子里突然传出了“唏哩哗啦”的响声,紧接着便一个连一个地放起了串屁。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正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后,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小方直一见,乐得在地上跳着脚地喊:“太好了!太好了!我大哥活啦!我大哥活啦!”
方直母亲也激动得热泪横流,趴到地上就要给石云和方琦几人磕头。余睛和阿兰两个,赶忙把她搀扶了起来。
“恩人呢!你们可是俺方家的救命恩人呢!几位活菩萨的大恩大德,俺祖祖辈辈都永远不能忘记啊!”见自己儿子被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方正娘也来了精神头儿,急忙去张罗着烧火做饭。
用过饭以后,方正已能坐起来开口说话了。欣喜之余,自对众人感激不已。得知七人中还有两位本家,尤为亲近了许多。经过攀谈,方正与方琦、方珂系同辈,方正年长方琦哥俩两岁。
方珂突然想起刚进村时所见到的一种奇怪情景,便问:“方正大哥,村中好些人家怎么白日里也都关着大门呢?”
方正打了个咳声,“人都搬家搬走了。”
“是不是出了那条大毒蟒后,吓得都不敢在这里住了?”
“这只在其一。除却这天灾之外,还有个人祸也眼看就要降临了。”
“什么人祸呀?”
“唠起来这话可就长了。”方正又打了个咳声,说:“几位刚来,可能还不知道。从这方家沟往北二十多里处有座孟良崮,前些年突然来了伙自称‘黑虎帮’的强人,在崮子中建起一座黑虎寨,专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起初,他们声言:‘兔子不吃窝边草’,还真没咋到村里来骚扰。只是逢年过节时,让我们派人进寨去给他们送些山珍和药材什么的。总的看,倒也算相安无事。谁想前不久,他们又派人传下话来,说‘黑虎帮’已加入了‘天邪会’,需招兵买马、扩大队伍,要求我们村里的青壮年都得入伙。你们想啊,俺祖祖辈辈都是正派人,哪个愿意去做强盗啊?可若不答应吧,又怕那帮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来找麻烦,所以就只好惹不起躲着走了。”
方琦听到这里,想了想问:“大哥,黑虎寨里的情况你熟悉吗?”
“熟哇!每次进寨里给他们送东西,差不多都是由我领着人去的。”
“你能把寨中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中啊!那还有啥不行的?”
据方正讲,黑虎寨中共有三个寨主,武功都很高强。大寨主叫苗金鼎,人送绰号“赛吕布”,手使一把金柄屠龙戢,招法变幻莫测。二寨主姓蓝名霄,是黑虎帮的狗头军师,排兵布阵、消息埋伏,样样俱通。因其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所以,人们给他送个外号,叫“蝎尾妖狐”。三寨主名唤科天魈,脾气暴躁、力大无穷,手使的一对震山铜锤,加起来足有八九十斤重。
去年秋天,又有四个姓包的进山加盟,被封为寨中的“四大天王”。这四人不仅是一奶同胞,还同为一师之徒。老大包金、老二包银、老三包铜、老四包铁,其中老大包金最为厉害,据说武功与三个寨主不相上下。
方琦听后又问:“要进黑虎寨得怎么个走法啊?”
方正摇了摇头说:“那可就难了。黑虎寨四面全是几十丈高的悬崖峭壁,别说人呢,连鸟都很难飞得上去。只有东面一条小路可通,但要进黑虎寨,前后得需经过四道地势十分险要的关卡,每道关卡前还都布有各种消息埋伏。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听方正这么一讲,好几个人的脸上不由得都飘起了一层愁云。邝尘大嘴一咧说道:“他奶奶个熊的,看来黑虎寨这根烂骨头还真挺不好啃呢!”
这时,方直娘俩已然把几个住宿的房间都打扫干净、安排停当。眼见天色已晚,遂请各自都前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