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从和风细雨到疾风甚雨,过了中午,已经变成狂风暴雨了。宿风不禁在想,是不是老天爷被揍得已经哭得呼天抢地,鼻涕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所以才会罕见地降下如此多的雨水。
李大说这样的雨势他这辈子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劲地担心那呼呼狂风会掀翻了他已经十多年没有翻修的屋顶。不过幸好,虽然风还在呼啸,屋顶还在吱嘎响,但愣是没有弃李大而去。
宿风不得不再次赞叹老村长的手艺,传闻中富贵村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大师级泥瓦匠,真不是吹的。老村长是在小城里长大的,因为他的父亲是武者的关系,所以童年在小城中过得还算不错。只是父亲死得早,母亲又没能力,读完一年半的学堂就出来做工,拜了一个泥瓦匠当师傅。
后来在年迈母亲的要求下,他陪着母亲回到富贵村,并且落叶归根,一呆就是几十年。如今子孙满堂,可几个儿孙都没有能继承他的衣钵,导致他时常为此惋惜,说是泥瓦天资高者,可遇不可求。
对于建筑一道,宿风是门外汉,所以对于老村长所谓的天资并不清楚,不过他此刻却正在给一个修炼天资高到让他咬牙切齿的愚笨之人上课。
说是愚笨之人,因为李大一问三不知,什么是经脉,什么是穴道,连最基本的丹田在哪里都不知晓。说他天资高,是因为李大就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能运用血气,并且自我疗伤了。
血气强大,比起内气更甚,因为其除了拥有内气的特点之外,还经过血脉之力的转化,更加凝实并且附带着血脉的特性。
李大的血脉之力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几阶,但从他浑厚气息的内气中可以看出,应该偏重土属性。在宿风为他讲解了血脉之力和血脉武者的事情之后,李大片刻之间就掌握了血气外放,并且在转眼间运用血气开始自行疗伤。
“你不是不知道经脉吗?怎么能控制血气在经脉里运行?”
“呵呵!咱也不知道,好像觉得就该这样,所以就这样了,这样真的能治伤?”李大非常憨厚地笑着。
宿风眼角微挑,冷声说道:“血气太少,效果比不了药物,但对你的内伤有效果。光凭本能终究有限,我先教你认识经脉,想学内功心法,这是必须先学的基础。”
血脉之力产生的血气可以看成一颗种子,虽然强大,但却十分稀少,若是想要增强血气,让种子生根发芽,还需要吸收外界灵气才行。而身体本能地吸收灵气虽然也能增强血气,但效果远远比不上专精此道的内功心法,所以李大想要拥有血脉苏生的实力,还需要修炼一番。
内气在修炼中会蕴养身体,让身体即便是没有专门锻炼也会不断增强。而血气也拥有这种特点,不同的是,血气不仅仅修炼的时候会蕴养身体,即便是不修炼,也在时时刻刻增强体质,除非达到阶段的极限。不过那时候却可以试着引发血脉之力,增强血气的本质,让血气更加强大,也就是突破血脉之力的境界了。
实力增长快速仅仅只是血脉之力的优势之一,血脉真身才是纯武者难以匹敌血脉武者的真正原因。
李大现在才苏生下层,还无法掌握血脉真身,不过因为曾被宿风引发过接近中层的力量,所以他的血脉真身曾经隐隐出现过。没错,当时李大失控,身体猛涨到超过一丈,全身肌肉膨胀,化身为小巨人的样子,就是他的血脉真身。
血脉武者的修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血气,一部分时血脉之力,血气的修炼是增加血气的数量,而血脉之力的修炼,除了增加血气的质量之外,越发强大的血脉真身才是最主要的。
宿风打从心里羡慕李大,糊里糊涂地就成了血脉武者,轻而易举就能拥有超过他的实力。但是对于李大的浆糊脑袋却敬而远之,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名称整整教了一个下午都没认全,更何况后面还有三百六十五个主要穴道,想想都让宿风头疼。
如果认不清这些经脉穴道,就算将神功秘籍扔到李大面前也没用,光是用本能来增强血气,李大怕是修炼到死都无法迈入化形境界。
短时间内让李大掌握宿风的内功心法是不可能的了,宿风很想放着不管,一走了之,可是偏偏他却欠着李大的救命恩情,况且若是就这么将一个未来可能叱咤风云的血脉武者就这么因为文盲而扔在山沟里荒废掉,确实有些浪费了。
当李大成为血脉武者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再是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有一天他都会被人发现,然后让某个势力挖走带走骗走。就算因为反抗心里而不愿为之卖命,说真的,就算是将他当成种猪来借种也都是一种莫大的价值。
既然如此,宿风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自己先出手,凭他和李大的关系,就算有一天他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应该也不会将李大当成种猪吧!
为了李大清白和自由,宿风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不过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敲开李大的榆木脑袋,将经脉穴道图给塞进去。
不得不说,勤能补拙是世上为数不多的真理之一。李大在让宿风冷眼白眼和斗鸡眼猛瞪了十天之后,终于勉强算是掌握了人体主要的经脉和穴道,也让宿风和他两人都从十天的苦难中得到解放。
在这期间,因为有血气的治疗,李大的体内伤势差不多康复了,一些皮肉伤倒是比内伤好得慢了些。除了身上包扎的几条布带之外,李大整个人都看不出有伤在身,刚刚得到强大的力量,李大整日红光满面,精神饱满,哪里能看到重伤初愈的样子?
宿风将自己所学的内功心法毫无保留地教给李大,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心法,不过比大路货好上些许罢了!从未学过心法,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有学内功心法的机会的李大,对宿风非常感激,同时也打算忍痛让出自己最高的荣誉——富贵村教习。
“你开玩笑?”听完李大的忍痛割爱,宿风的表情很冷。
李大坚定地点头,咬着牙说道:“宿风兄弟,咱知道咱能成为血脉武者,都是宿风兄弟的功劳,还有宿风兄弟教咱的内功心法,咱是穷苦山里人,没啥能报答的,教习的位子让给宿风兄弟也算咱一片心意。”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宿风言语间更是冷然。
李大仿佛听不出宿风话中的不满,他憨厚地点头说道:“每个月五十个铜币的俸钱虽然挺多,但给宿风兄弟,咱不心疼。”
宿风眼角微跳,好吧,他堂堂一个气武者就值每个月五十个铜币的工钱,还不心疼?宿风很想给李大一巴掌,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告诉他,一个血脉武者,一个气武者,就算去当乞丐,每个月都不止五十个铜币。可是想想这种形容也好像也挺掉身份的,所以宿风只是沉默以对,用那冰冷的眼神宣泄自己的不满。
“咱村子的教习可是大家伙都争着的活儿,要不是整个村子只有咱是武者,还保不定落到那个家伙头上呢!”李大继续兴致高昂地对宿风介绍道:“而且宿风兄弟不是咱村人,还不用每半个月出猎一次,划算的很。钱多,事少,活儿轻松,想想咱都馋了……”
钱多——五十个铜币。事少,活儿轻松——看着一大堆小屁孩。这还是武者吗?这就是李大这位新出炉的血脉武者眼馋的生活?可李大能这么轻易就满足,宿风却满足不了,他的脚步不可能会停留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山村里。宿风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李大的自言自语:“李大,你知道我不可能呆在这里多久的。”
李大忽然一愣,片刻之后泄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地低下头,说道:“咱忘了宿风兄弟不比咱,前程大着呢!”
李大的话让宿风微微皱眉,救命恩情加上十几天的相处,若是可能的话,宿风不会拒绝和打击李大。但是这种事情关乎他未来的整个人生,决不能含糊。
“富贵村很好,村民淳朴善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但这不是我的追求,我要修炼,要强大,气武者远远不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终点。”宿风看了李大一眼,发现李大的神情更加失望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犹豫了半响,这才缓缓说道:“李大,我身负家仇,敌人十分强大,为了报仇,我就必须得比敌人更加强大。”
李大诧异地抬头,却发现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槛前,背负双手看着天空。不算高大的身影好像隐藏这一些李大看不懂的东西,但李大却从宿风的语气里清楚地感觉到宿风的决绝。
宿风头部微微左倾,似乎不想看到李大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或许有一天,当我报了家仇,杀了仇人之后,或许那时候我已经老了,或许是累了,所以还会回来富贵村。但现在我无法停留,……无法长时间停留,你能明白吗?”
李大沉默不语,看着地面想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宿风兄弟,是咱错了。”
“不,你没错。”宿风回身说道:“只是现在时间不对。”
李大想接话,却欲言又止,几次开口都没有说出声,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也微微叹气,说:“以后宿风兄弟还会到咱村子来么?”
宿风眼睛眯起,说道:“会的。”
李大点头,忽然间好像有了些想法,再次想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宿风失笑一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大男人何必吞吞吐吐。”
“嘿嘿!”李大笑了笑,说道:“宿风兄弟,咱想商量个事成不?”
“说!”
“后天就是咱村出猎的日子,咱还要带队进山,宿风兄弟能不能在村子多住几天,继续帮咱教那群孩子?”
宿风微笑着说:“可以。”
“嘿嘿!”李大傻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