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亚雷提恩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白雪的施予是相同的。
在豪华漂亮的总督府内,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但却没有人来打扫,客厅里的桌椅很零乱,但却没有人来整理,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佣人懒惰吗?不是,府人的佣人都是几十年的老佣人干起活来一个个都是好手,那是人手不够吗?也不是,此时此刻就有拿着扫帚的佣人正站在廊柱下,拿着扶布的佣人守在客厅里。
负责执勤的军官在府内走来走去,小声地传递着老弗拉维斯的口令。
“保持安静,不要暄哗。”这是人生将要走到尽头的弗拉维斯最后的愿望,在拼命的战场上厮杀了大半生的老将,在晚年将要离开人世时,却想要一个难得的安静。
而此时,在弗拉维斯的巨大卧室内,赵胜正在聆听着老人最后的安排。
“波河的收复是一个大功,你率领的军队在前线取得了歼灭六千希腊人的巨大胜利,按功应当奖赏。”法迪娅为赵胜请功,正说到了弗拉维斯的心里,因此,他拉动了床头那绑着金色吊穗的绳索。
绳索的另一头连着一个铃铛,而铃铛就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那里面每天都有几名书记官在随时等待着召唤。
听到铃声后,三名总督府的书记官恭敬地走了进来,手拿纸笔,等着弗拉维斯的吩咐。
“以我的名义颁布命令,由于波河战役的胜利,千夫长赵胜被破格升职为将军,节制前线所有尤利乌斯家族的军队经及新招募的新军。”虽然是病情严重,但发号施令的威严仍然不减。
“谢谢老总督的提拔!”赵胜没有推辞,他现在最需要的恰恰就是权力。
当赵胜再一次从波河前线返回亚雷提恩时,在途中,老总督弗拉维斯和亚雷提恩总督维比乌斯双双病故。
整个亚雷提恩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老总督弗拉维斯必竟对城中的居民不薄,居民也感念他的恩情。
赵胜来到执政官邸时,两位总督的棺材已经放在了神庙中,祭司们正在为他们举行通神的仪式,希望他们的灵魂可以升天与诸神在一起,而昆图斯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高兴。
在他的身边,哭得眼睛红肿的法迪娅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抑或是太过悲伤。
但是,令赵胜感到奇怪的是,继承家族领袖地位的人不是弗拉维斯指定的小孙子阿姆留斯,而是昆图斯!虽然他们是父子,但昆图斯那狭隘的民族观和缺失的人格注定他不会成为优秀的领导者,而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戴着像征家族最高地位的桂冠。
赵胜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默默地站立着,心里的感情非常复杂,他很感激弗拉维斯和维比乌斯给他提供了一个展示才华的舞台,但是他不明白昆图斯是如何继承地位的,他想搞清楚这里面的一切,却觉得一时无从下手。
昆图斯自始至终都没有跟赵胜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但是,敏感的赵胜仍是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鄙视和仇恨,这让赵胜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猜想亚雷提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赵胜想着等晚上的时候去问一下法迪娅,必竟她一直住在府内,应该知道一些他想要的消息。
掌灯的时候,赵胜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急忙把门打开,却看到惊慌的法迪娅一头撞了进来。
法迪娅一个人闯进了赵胜住的房间,这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法迪娅,你怎么了?”赵胜一看到法迪娅就知道出事儿了,因为她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迷人的卷发散乱地披在头上,要不是赵胜认识她再加上有武功在身,还真的会被她的样子给吓死。
“赵胜,快跑,有人要杀你!”法迪娅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胜的衣袖就往外拽。
“到底怎么了?”赵胜知道事情不对,急向法迪娅要问清原因,却不料从窗外“嗖!”地一声射进来了一枝箭,牢牢地钉在后面的墙上。
赵胜立刻按住法迪娅的头,拉着她躲到了窗下,刚蹲下,就不断有利箭在他们的头上呼啸而过。
“我叔叔昆图斯收买了所有的书记官,他们把我爷爷对你说的话都告诉了他,现在你是他合法继承家族领袖地位的最大威胁了,他决定要除掉你。”一边承受着与死神擦肩的恐惧,法迪娅一边颤抖着说出事情的原由,她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了。
“跟我走,你也是知情人,同样危险。”不需要听再多的解释了,这就够了,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赵胜拉着法迪娅,乘着弓箭发射的间隙,冲出了房子,迎面正撞上被惊醒的塞古都斯。
塞古都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面大盾,保护着赵胜和法迪娅向总督官邸外面逃去。
“快!放下铁栅门,不要让他们跑了!”一个百夫长模样的人大声地命令着,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阵机械绞盘的转动声从大门顶上传来。
“不好!大门的铁栅要放下来了,快走。”赵胜对总督官邸很熟悉,他知道在大门上有一个防止叛军进入的大铁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赵胜和塞古都斯一边躲着不断飞来的利箭,还要带着行动迟缓的法迪娅,速度自然是快不了,等到他们赶到大门前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响,那个沉重达千斤的铁栅已经放了下来。
塞古都斯急了,他把盾牌交到赵胜手中,大叫一声,冒着不断飞来的利箭,冲到了铁栅前,伸出两只大手紧紧地抓住那个铁栅门上的铁条,两脚站稳,双臂一用力,大喊了一声:“起!”
奇迹出现了!重达千斤的大铁栅门竟然被天生神力的塞古都斯慢慢地举过了头顶。
“你们快走!”塞古都斯青筋暴起,满脸涨得通红,一支利箭“噗”地一声刺进了他的右臂,他一咬牙,强挺着剧烈发抖的右臂,大声地叫赵胜他们快走。
赵胜当然不会错过塞古都斯创造的这个难得机会,抱起两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的法迪娅就冲过了铁栅门,看着赵胜带着法迪娅过了铁栅门,塞古都斯身子前倾,同时手一松,沉重的铁栅门一声闷响就落到了地上。
“赵胜,塞古都斯受伤了,你快点带他走,我在留在这里,昆图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法迪娅担心赵胜抱着自己跑得太慢,根本就没办法出城,生怕拖了赵胜的后腿,急忙催促他快走。
“不行,昆图斯现在已经发疯了,我怎么能把你留给一个疯子。”赵胜怎么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那你先把我放下,我自己走!”法迪娅在赵胜的怀里一阵挣扎,赵胜只好把她放到了地上。
“快走,他们追来了。”塞古都斯一边用左手举着盾牌挡箭,一边叫他们快走,因为那个大铁栅门已经被重新绞起来了,许多士兵正从里面向外涌出来。
“没时间了!”法迪娅是真的急了,她趁着塞古都斯不备,从他的腰间拔出了短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要么看着我死在你面前!要么就以后来救我!你选择!”法迪娅拿剑的手在颤抖,锋利的剑刃已经在她那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不能再犹豫了。
赵胜一咬牙,拉着塞古都斯向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着:“法迪娅!你等我,我会来救你的!”
望着赵胜远去的背影,法迪娅的手再也握不住那把沉重的剑了,随着短剑掉到了地上,她整个人也瘫到了地上,布满哀怨的眼中再也承受不住不断涌起的泪水,大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她的眼中掉下。
“是你报的信!法迪娅,你什么要跟我作对?”带着军队追出来的昆图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法迪娅,一切都明白了,他愤怒地斥责她,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侄女会背叛自己去给那个东方小个子报信。
“是你先跟我的爷爷和三叔作对,一切都是你的错!”见到五官挪位的昆图斯,法迪娅突然觉得不再害怕了,她坦然地站了起来,指着昆图斯厉声地训斥着,完全不顾及他是自己的亲叔叔。
“别提那个老东西了!他还有我这一个儿子,却把继承权给了我的儿子,他这不是老糊涂了还是什么?这样一个人的话怎么能信呢?”昆图斯大声地辩解着,仿佛狂躁的大喊可以祛除他心中的某种寒意。
“我问你,我三叔维比乌斯是怎么死的?我爷爷又是怎么死的?”法迪娅针锋相对地质问他。
“怎么死的?”昆图斯脸上闪出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坦然了,“还不是病死的!这些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给那个东方人报信?”昆图斯终于找回了问题的重点,他之前并不知道法迪娅与赵胜之间的感情会深到这种程度,否则他今天准备杀掉赵胜的安排就会刻意躲着她了。
“大人,她是在拖延时间!”一个百夫长突然警醒了过来,急急地提醒着昆图斯。
昆图斯恍然大悟,吩咐人把法迪娅关起来,然后大声地命令道:“快!上马!追上他们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