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山谷中，弥漫在山涧的雾气慢慢的退散开来。一所小小的茅屋隐藏于重重的古树里，却让人感觉不出任何不和谐的感觉出来。其实如果不是茅屋的位置旁刚好有一片裸石，一眼望去根本就发现不了茅屋的存在。估计也是因为建造了有些年岁了，茅屋已经与周围的环境结合在了一起。看得越久，茅屋的存在感却越发的淡薄。就好像它本来就该生长在那里一样。
其实就这间小屋子来讲，茅屋的叫法或许也不太正确。无论是由厚重的藤蔓扭结而成的墙壁，还是凌乱生长在其顶上的灌木苔癣，人工的痕迹都少之又少。只有偶尔从间隙和檐角露出的茅草丛才能发现不属于自然的一丝端倪。不过奇怪的是，茅草丛的颜色并不是一般的灰白和朽败，而是黄绿相间仿佛刚收割下来一般，叶片饱满而富有生机。
“呼……”
一声悠长的呼气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茅屋里面探了出来。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初升的太阳后，他又将头给缩了回去。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出现在小屋的门口，而这一次在他的身前又多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出来。小孩束手恭敬地站立在道士的身后，跟才出现的时候的跳脱判若两人，严肃的表情浮现在这样一张稚嫩的脸上，小大人的模样却让他显得更可爱了。
道士先是看了看初升的日头，然后才慢慢地跺出茅屋。小孩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脸上表情未变，一双如星空的双眸却不住的转动起来。山涧里的早晨，露气深重，两人一路行来，衣物上却未沾湿一星半点。行不多远，一条小小的溪流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小孩一声欢呼正准备冲过去，不过道士只是轻哼里一声，小孩就又安定了下来。不过严肃的表情是怎么也装不下去了，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渴望，一直保持得很好的裤脚上也有了些许的湿润。道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剑眉不自觉的皱了一点，不过或许是小孩还比较乖巧，这次倒是没什么表示了。站在溪流边，道士右手捏决，正准备施法的时候，却在手举到半途中时就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大人”，淡淡的吩咐道“清流，给师傅施展一个水镜术看看。”
被唤做清流的小孩正一本正经的准备去接水呢，听到师傅的吩咐，他赶紧规规矩矩的站立起来。只见他将中指和无名指微曲，然后拇指扣在两个曲下的手指上。嘴里念念有词道“天之道，水有灵，葵阴随我心，镜花水月，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文的念完，清流并指向水一点，只见一个水球晃悠悠的从溪流里分离出来。在清流的控制下，它静静的飘到一旁道士的面前，然后水球慢慢地铺开，虽然不时荡起一丝波纹，可道士的音荣相貌还是在水镜里照的清清楚楚的。一双剑一样的眉毛下是一对如同深潭一样的眼睛，笔挺的鼻梁更像是用刻刀一寸一寸雕刻出来的，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虽然没有任何的表示却也让清流紧张无比。道士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一眼望去的话，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又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如果再多看一会，甚至会在心里产生一种很厚重的感觉，沉沉的压迫感会随着看的时间越来越重，到得后来，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座魏峨的大山，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渺小的感觉出来。
因为清流自身的缘故，水镜术只持续了不到五息的时间就崩溃了。再加上维持镜面的时候水镜不但有些透明，镜面上还时不时的出现一些波纹。清流知道，这次的检验，师傅是肯定不会满意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师傅肯定又要说自己偷懒了！哎！也不知道这次师傅会怎么样来惩罚自己。希望不会太严重吧！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清流的脑子一下变得活泛了好多。
水镜是破灭了，不过道士是不可能被这么点小水花沾染上的。他的眉毛皱了一下，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徒弟，嘴巴张了张，却最终没说出什么话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两条水龙自动从水里分离出来，绕着师徒两人游了两圈后，就又回到了小溪里。两师徒的洗漱显得简单无比。不过当事人早已习惯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
“清流，”道士心里有事，想了半天后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该交代了，道士本就是一个极其干脆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当初的一个决断而选择了修道这条路。“你自上山，跟随为师有多久了？”
“禀师尊，自拜师之日起，再过两日就刚好满九年了。”想象中的责罚没有到来，洗漱过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枯燥的修炼。清流的心里正有些悻悻然呢，冷不丁听到师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下意识的就回答上了。
“九年了啊！”道士感慨了一下，眼睛却是没有了焦点“当年的那一战之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后面这句话是道士嘀咕出来的，清流也不敢靠的太近，反正师傅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清流的好奇心早就被消磨干净了。该听的师傅一定会告诉自己，不该听的师傅说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用。果然，短暂的失神后，道士的眼睛又恢复了清明。看着面前肃立的徒弟，道士忍不住一声冷哼，直将清流吓得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九年了！你的修为却没有丝毫的增长！连一个小小的水镜术都无法维持！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其实道士的心里也清楚，哪怕自己再是倾囊相授，清流能接触到的世界还是太过狭小。在对事物的本质的理解上，清流还是差的太远，或许再过几年，等清流再大一点，这种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善，但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无论从天象还是自己的推断上，这一次都必须出山一次了。时间拖得越久，心中的不安就会更加强烈，如果自己真能修道有成的话，现在这种情况是绝对会给自己造成心魔的。修道之人一旦有了心魔，飞升变困难了不说，更糟糕的是，修为就可能停顿不前了。
丢他一个人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了，要不，还是把他带上吧？道士的心里，突然串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可当眼角的余光瞥到还在发抖的徒弟时，心里却满是无赖。清流的修为太低了啊！带这么个累赘在身边，这是去办事还是去坏事的？
道士心里在想什么，清流哪里知道。眼见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师傅突然展现出他的另外一面，清流害怕之余还有些感到无所是从。有心想说点什么吧，可好像师傅从来都不听自己的辩解的呢。其实真要算起来，自己还真没偷什么懒，每天的功课都是保时保量的完成了的。法诀法术也没少了练习，除了性子跳脱一点，大错也没法去犯啊。“师傅，弟子知错了……”不管怎么说，先认个错吧，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有他的想法，既然自己检查不出来，就让师傅说说吧“嗯？……嗯。”道士的思绪正在另一个地方呢！冷不丁听见徒弟认错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才使用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术法直接消失在清流的眼前。又过了大约两三息的时间，道士的声音直接传进了清流的耳朵里“清流，到屋里来。”
清流正等着师傅的训话呢，结果没想到话没听到，人居然也不见了。吐了吐舌头，耳听得师傅的吩咐，清流赶紧串回了小屋里。不过当踏进门的那一刻，清流的嘴巴就不由自得的张了开来，直到哈喇子都快流到了脚背上，他才能回过神来。
只见以往围绕在周围的藤蔓和覆盖在顶棚的茅草丛此刻都同时发出绿莹莹的光芒，隐约之中，还能看见光芒之间还有点星光在浮动。再向前踏一步，脚下居然立马长出了一丛丛的花草，清流忍不住低下身去摘取了一朵小花，放到鼻尖轻轻一嗅，闻到的气味却让清流的感觉有些疑惑。
“灵气？”
这种熟悉的味道，清流已经闻了九年，是不可能判断错误的。不过灵气化形，清流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师傅教自己的法术，更多的注重于一个“借”字，灵气在其中扮演的是一种能量或者说介质一类的角色。以往的修炼中，清流也能感受到它们，不过更多的，清流是把它当做了一种意识形态的物品来对待。抓不着，看不见，却又能真实的感受到，这就是清流对于灵气的感觉。
但现在，屋里的一切，在清流的眼里又是完全的真实的！清流觉得思维有点混乱了。
“天生阴阳，造化万物。这创造的力量，我们称之为‘灵’。”道士的声音自清流的前方传来。清流在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后，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放下了手中的花，恭恭敬敬的向处于房屋中间的道士行了一礼“师傅……”
道士摆了摆手，打断了清流的动作和话语“所谓的气，是我们修道之人将这些物事具像化的理解方式。万事万物皆有灵，但它们看不见摸不着，而通过深沉次的感受之后，我们又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于是，我们把它也当做了气的一种。”道士单手虚托，任由一股股藤蔓产生的光晕从手里流过。只见光晕初时还如烟如雾一般的缓慢流淌，不一会之后，随着流速的加快，光晕的颜色却越发浓厚起来。当绿色渐渐凝实如液的时候，道士虚托着的手突然一抓，极动和极静在倾刻间变换。清流即使已经努力的观察师傅的动作了，可还是一无所获。看着手里被捏碎的花瓣，清流感觉有些沮丧。
徒弟的反应一一落在了道士的眼里，微微的扯动了一下嘴角，道士轻微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慢慢的摊开了手掌。只见一朵莲花在道士的手心里慢慢的绽放，当花瓣绽放完整后，一朵莲蓬在花瓣的衬托下浮了出来，不过与平常在荷田里看见的莲蓬不同。道士手中的这朵莲蓬上就只长出了一颗莲子而已。莲子在法术的影响下急快的成熟，在长到跟银杏果差不多大的时候就不再长大了。道士先是看了清流一眼，然后另外一只手在空中一点，只见莲子就自行与莲蓬分离开来。失去了莲子的荷花在道士的手中极速的凋零，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的了。
“清流，你过来。”道士一手虚托着莲子，另一只手向着清流招了招。而清流早已被刚才的一番变化惊讶的目瞪口呆的了，以至于道士的吩咐，他一时居然没听见。待到道士的脸上已经微微有点泛黑的时候，清流才三步并做两步赶紧跑到师傅的面前，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师傅要骂就让他骂吧，不正面看着的化，心理压力多少还是能缓和一点的。
说实在的，道士的心里可还真是有点郁闷。不过，现在他还实在发作不得，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士感觉好了点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师傅最近有要事前去处理，可如果把你放在这里的话，我又觉得不太放心。等一会我会带你去个地方，先给你一个安排。”“师傅要离开很久么……”师傅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不过清流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知道…邪云东升，诸宿暗淡，老夫的卜算却是迷雾一团。”道士的眼神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清流，师傅等会要带你去个地方，将你先安顿好后师傅会离开一段时间。这颗‘九转幽莲’的莲子是师傅无意间收集到的，服下它，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看着幽幽的漂浮在眼前的莲子，清流毫不犹豫的一口就吞了下去。“九转幽莲”什么的他不知道，反正师傅是不可能害他的。莲子一入口，清流尚还来不及品味，莲子遍自行串入清流的丹田里面。顿时一股清气从丹田由然而生，直达清流的四肢六骸。“呼……”如同在春日的阳光下拂上一缕微风，清流舒服的直想哼哼。
自从清流吞下了莲子的那一刻起，道士就直接闭上了眼睛。莲子乃天地灵物，徒弟能吸收多少还得看徒弟的悟性。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徒弟的悟性居然也不差，当天的日头还没落山，他便感觉到一股生气迎面而来。再睁开眼时，徒弟居然正躺在一朵木莲当中呼呼大睡。道士的嘴角扯了扯，黑着脸一个瞬身就来到了清流的身边，也不过问一下清流的感受，直接拎着徒弟的脖子就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