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脸和老婆一起在老财迷家吃过晚饭后,拿了两块咸菜,带了点剩菜,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高兴地回去了。
女人收拾好碗筷,又抹干净桌子,才坐了下来。
老财迷坐在女人的对面,对女人说:“我觉得有些时候,你也太轻易的答应别人了。这样我认为……”
你说的什么啊,我哪地方又太轻易答应别了?我答应别人啥了?”
“你还说没有轻易地答应别人?咱现在只是计划着,也没有开干呢,你就答应你表嫂子来,还说以后管人饭吃,你看看这……”
“我说的不错。”女人说,“你没有做过生意,你对这方面不懂。实话告诉你,以前我自己干的时候,也找了两个人呢。咱要真的干好了,或许还要雇的更多几个人呢。”
“哟,怎么能要这么人呢?”
“我给你简单地说说你就知道了。你看啊,得一个磨豆浆的,得有一个烧大锅的,就算让这个人磨完豆浆,再接着烧火吧,这就得占一个人吧,还得有人点豆腐,挤压、成型等,还得一个看着豆腐摊往外卖豆腐的吧,还得有一个买豆子等原料的吧。你可以看得出来。就是把你我也算上,这最少也得三个人,这三个人还得成天的忙的没有一点空,如果真的生意好了,再加两个人也很必要的吧。”
老财迷一听这话,觉得很在理,就点点头说:“嘿嘿,你说的真是这么回事,我只是觉得怎么能……”
“你不要觉得那怎么能,这怎么能的,你没有做过,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的。哪些该说的哪些不该说的,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是心里没有数的人。所以以后我说什么,你就是当时听了,不是太清楚意思,也不要随便跟着瞎参合。不明白的事,等人走了你再问。我说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老财迷点头答应。
女人说:“万事开始难啊。只要开始干了,那就好了,遇到什么问题,也就能慢慢解决了。那些我都愁,我现在最愁的是地方。”
“咱住的这两间屋,是不能用。东边这两间配房,倒是宽些,里边盛的破破粉烂烂的东西,堆的满满的,也不知道你堆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处。西边那间厨房空间倒不小,不过怎么说也得有个做饭地方,还得留作厨房,也不好用。也不知你是咋混的,到现在居然连院门都没有安上。唉……”
看到女人说了那么多,又唉声叹气的,老财迷心里不由得有种自卑的感觉了。但个强打出精神,对女人说:“以前吧,我也没有正式的干点什么,只是成天瞎混。混到这种程度,现在我也觉得很寒酸,怎么弄呀,我也想好,可是都这个样子了,也不一天就能好起来的。我自己也愁。”
说到此处,老财迷说话的语气,更透着一种自责:“自从你来后,特别是这段日子,我自己也有种很对不住你的感觉。我知道在一定的程度上说,我是一穷二白的,你虽说没有说过嫌弃的话,可是我自己……”
“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可是从不来没有嫌你什么,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来的,既然跟你在一起生活,你就不要想其它的事,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好起来就行了。穷些没有什么,只要人穷志不穷,一切就会改变的,也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老财迷听了这话,心中很受感动。他使劲的控制着自己,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带着变了音的声调对女人说:“你说的实在太对了,能把你接过来,那真是我的幸运。以后干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咱们能好起来,你说咋办我就咋办吧。”
女人说:“也不要什么都听我的,对的则听,你觉得不对的,或觉得不合适的,就要提出来,问个明白。”
女人停了停,接着说:“以后再与你这些朋友们见面,也不必给他们太争执了。目前虽说咱们不富裕,可也还够吃够用的,你自己没有几个钱,好在我那儿还有点家底,够咱们用的。以后咱说话大大方方的,别再让觉得咱很小气了。”
女人的一席话,说的老财迷直点头:“嗯,我知道了,有你这番话,我也就安心了。”
老财迷说完话,低头寻思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女人说:“我有个想法,一直想说,不知道合不合适,怕你想得多,也就闷在心里没有敢说。”
‘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听听。不必要闷在心里的,你也知道我是个性子的人,有什么说出来,可行的咱就行,不可行的咱就不行,或者等等,等条件成熟了,咱再做,这样的话,也会觉得心里爽朗的,这样才好。”
老财迷说:“上次你回娘家去看看,回来时说老人家自己在那儿生活,我听了之后,好几个晚上我都想着这事,从那时我也就一直有个想法。”
“噢?什么想法?”
“我是想,能不能……”老财迷看了看女人一眼,接着说,“我是想,是不是把老人家接到这儿,一起生活,也省了老人家自己在家孤单了,你也不要经常去看老人家了。”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呵呵……”
“唉,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双亲去的早,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家业。亲戚们看我这副穷酸样子,谁也不想与我来往,我与他们之间很少走动。多少年没有往来,现在变得很生疏的。只有我的一个老姨妈有时候还想着我,去年我春节,我买了点心去看她,她老人家见到我哭了……”
老财迷说到这儿,也禁不住眼红发红了,停了停接着说:“我回来的时,她硬要给我些钱,你想我怎么能要她老人家的钱呢?我不要,她说什么都愿意,拉着我的衣服死也不肯松手,非要我拿着,我没有办法,就拿了一半。”
老财迷说到这儿,也许是怕眼泪流了下来让女人看到,就停下说话,用手揉眼睛。女人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低下扯弄自己的衣角。
老财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说实在话,不是我不想要姨妈的钱,而是我不能要。因为我姨妈的家境并不好,她几个孩子也是过得很平平。她老人家自己那么大年龄,都不舍吃不舍喝的,我哪能要她的钱呢。相反,我姑妈倒是宽裕,她的几个孩子有的有钱,有的有势,可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她们家一分钱。”
老财迷说完话,看看门外,已经上黑影了,他起身掩上门,坐下来说:“这么多年了,我悟出一个事实: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最疼自己的人是父母!”
“嗯,你说的很对。对最好、最自己无私的父母。”女人说,“所以古人说‘百事孝为先’。啊,孝顺自己的父母,也是一个人做人的最底线了。”
“是啊,是啊,你说的太对了。给你说实在话,我与你表哥,还有小算盘、财主帽、小耳朵和拐子手这些人,用别人的话说,我们好像都有点财迷,但是可以说,我们虽说家境都不咋的,各自都有缺点,可我们这些人都是孝顺人。就因为这一点,我们之间虽说又是吵,又是骂,有时候还发生打斗,可是事情过去之后,我们也没有多少计较,又弄到一起了。”
“你们几个啊,也真够有意思的。呵呵……”
“我们几个有一个共同的观点,那就是情愿与孝顺的人打骂,不与不孝之徒往来。”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观点呢?”
“说实在话,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观点对还是不对。但我们都认为,自己的生命是父母给的,而且父母对自己最好,对自己最疼爱的人,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都不能尽心,那这个还能真心对谁好呢?”
“一个人不管有多大的能耐,不管多么的有钱有势,也不管当多大的官、掌多大的权,都是父母生的,都是父母养的,如果一个人,把生养自己的人都忘了,那么这种人真是猪狗不如!真是白披着人皮到这个世界上走了一回的。”
“呵呵……”女人笑着说,“真想不到你们这帮人,还真是很有孝心的呢。”
“嘿嘿嘿,我们这些人吧,虽说贫寒,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觉得既然是人,总也要有人的良心吧。我们没有多少钱,可是我们认为只要尽心而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就能心安了。”
“嗯。这样看来,你们这帮人虽说名号不雅,心倒挺好的。”
“那是的,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好得多吧,至少说我们这些人,心地不坏,只是因为与人相比,境况差,有时候也就显得不大方。”
“你说的倒是实在话。你们这些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虽说清贫些,能有一份孝心在,也很不错了。”
老财迷接着说:“是啊,你说的太对了,我可真是个有孝心的人呢。我父母都不在了,咱们又是两口一起生活了,你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父母吧。况且岳父也不在了,所以现在我这份孝心,也只能孝敬岳母了。”
“我给你说明白,我可不是想老岳母的钱,我只是想孝顺孝顺岳母。我自己的父母早已归仙,想孝敬也不能了,所以在我有生之年,除了对岳孝敬能尽孝之外,还能有谁呢?”
老财迷生怕女人不相信他,又重复一遍:“我再给你说一次,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怕有人认为我是想图你们家钱财,这才一直不敢说出来的。”
“呵呵,你的想法我相信是真的。只是现在条件没有成熟。目前还不能到咱这儿来一起住。”女人说,“到了条件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说这些事的。”
停了一下,女人说:“其实,其实我……”
“想说什么,你就说呗。”老财迷看女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对女人说,“咱们都算是老两口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想说啥就说吧。”
“来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没有问过你呢。”女人说,“我也不知道该问,不过我也没有听你说过,你们兄弟或兄妹之间的关系呢”
“唉,有什么可说的呢,想来真没有什么可说的。”老财迷听听女人问到这方面的问题,叹了口气说,“本来不想说的,你既然问了,反正我们是一家人,也不怕什么笑话,那我就给你说说吧。”
“我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当初父母还在的时候,省吃俭用积攒点钱,先把妹妹嫁了出去,后随妹夫去了县域。一个偶然的机会,弟弟到了乡公所当了保卫,,我想可能是他显得身强力壮,才被选了去当保卫的吧,后来家里花光了所的积蓄,给弟弟成了家,他就住在乡公所附近。或许是积劳成疾,自从弟弟成了家之后,父母的身体就明显得不如先前。后来先是父亲有病了,把情况给妹妹说了,妹夫还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与妹妹一起,中间来过几次,也拿了不少钱,给父亲治病。也给弟弟说了,希望他能常回家看看,他却总说是忙,离不开,直到父亲快咽气了,才不得不回来了,我记得很清楚,父亲看到他回来,使劲的睁大眼晴,看着他,父亲浑浊的眼睛里,滴下了两颗眼泪,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给父亲送殡那一天,弟媳才出面。在所有的亲戚当中,你看吧,谁都没有弟弟与弟媳表现得最显眼,特别是我弟媳妇,虽说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但是哭腔比谁都响,哭天嚎地的。弟弟那也是一会低着头爹了爹了的叫着,一会扬着脸、看着天地嚎叫,也听不清楚他嘴里嚎的什么。也看不着他的眼泪,只是这么样的干嚎。你当时要是看到了,你都想笑。嘿嘿……”
老财迷说着,可能又想到了以前,弟弟及弟媳妇那副假装哭喊的模样,忍不住的笑了。
女人也跟着笑了,她说:“你说的这事,我相信。我那村以有这样的,平时对自己的父母不闻不问,甚至病了都难得去看一眼,等到死了,又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看上去多伤心似的,要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有多孝顺呢,知道的都背地乱骂。”
女人停了停,又接着说:“我给你说个真事,才笑人呢。我那邻村有个人,大家都知道这人,平时对父母不咋样,自己吃好的,却经常给父母剩饭吃。有朋友劝侧面劝他要对父母好些,他还说朋友多管闲事,慢慢地就很少人与他来往。他母亲出殡的时候,他披麻戴孝披麻戴孝,拉着孝棍,闭着眼睛,又哭又嚎的。走到人多的时候,他为了让人看出他的伤心吧,便昂着脸,大哭着说‘我的娘啊,你咋就死了啊?’。”
“嘿嘿……,这个人也真太能装相了。”
“呵呵呵,是的,确实会装相,就是因为太会装相了,才挨了一顿好揍。”
“挨了一顿揍?”
女人接着说;“是的,那一次可让给揍毁了。听人家说他的这个表哥,是他舅的儿子,早就知道他是个不孝的东西,本来心里就有点气,现在又听到他哭喊着‘我的娘啊,你咋就死了啊’,便黑着脸很生气地说‘你还有脸问咋就死了,咋死的你自己不知道?’这人听了这话,就停下哭喊,想反驳几句的,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其它几个表兄弟一齐上来,不由分说,按倒在地,劈脸照腚狠狠地揍了一顿,被人拉开后一看,这人已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好,好好,揍得好啊。嘿嘿嘿……”
“还有呢,这人爬起来,轮起孝棍,就要给他表兄打。他的一个年轻点的表弟,一看他还敢轮起孝棍要对打,顿时来气了,也不论辈分地就骂开了,‘你这狗日的,还敢轮棍,我治死你。’说完上去就是一拳,把眼给封住了,接着又是按倒在,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哭叫着求饶,才罢手。看热闹的围的里一圈,外一圈的。比看大戏还热闹。”
“哈哈哈……”老财迷听了,也不嘿嘿了,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揍的好,揍的好!哈哈哈,活该挨揍!”
“我那兄弟两口子,在我母亲出殡的时候,也是差一点被揍了。”老财迷说笑完,对女人说道:“父亲去逝后,不到一年,母亲也病重了,由于家里也没有几个钱了,我就去兄弟家,希望兄弟拿些钱来给母亲治病。谁知弟媳不愿给,要我去妹妹家去要钱。你说我这弟媳说的是人话吗?妹妹早又出嫁了,是人家的人,咱哪能去向人家去要呢,当然妹妹那一家也真是人好人,知道这个情况,让妹妹送了钱。这是妹妹和她家人的心意,可咱不能主动去人家门要钱吧。”
老财迷越说越气:“最可气的是那兄弟,居然跟着自己的媳妇附和!你说说,弟媳妇狗屁不懂,这个还情有可缘,毕竟婆婆不是自己的娘。可是这个弟弟呢,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娘生娘养的?”
“秋后母亲就过逝了。出殡的那日,弟弟与弟媳妇两口子,可真会表演,比谁哭的都很。我小舅看不贯,就气愤地说:“这个时候干嚎什么,有个狗屁用。活着的时候不闻不问,这死了,嚎的这么厉害,装什么人?”
“弟媳妇听小舅这么一说,停止了假哭,撤起泼来,说我小舅骂她,还说我小舅不得好死。我小舅的小儿子,年轻气盛,哪容她这么说自己的父亲,走上前去,抓着衣领,轮起巴掌,照嘴就是狠狠的两下子!我小舅这儿子,也真够恶的,松开弟媳妇的衣领,还骂着,‘不知老少的个东西,胆子不小,再骂一声,我就把你的嘴给撕烂!’。”
一看自己的媳妇挨了两巴掌,弟弟依仗着自己身强力壮,起身就要对打。这时候两个舅的五个儿子都围了上来,大舅的大儿子也挺壮实,指着我那弟弟说,‘我看你动,你敢动一动我这就揍残你!’。弟弟一看这情势,吓得也没有敢放一个屁,这才躲过一顿揍。”
“不孝之人,肯定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的。”女人说,“我们那邻庄的不孝那个人,他的儿子也是个不孝的东西,那个人后来得了偏瘫,他儿子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的,靠他老婆子伺候着。现在还躺在床上呢,饥一顿饱一顿的,还不知能撑到哪一天呢。”
“是的,你说的太对了。你等等看吧,不义不孝之人,最后都不得好报的。我弟不也这个样子吗?弟弟在乡公所看门,觉得自己多粗多长似的,说能话圣人蛋,遭人算计,被打残了一条腿。弟媳妇冬天滑倒,摔断了一只胳膊。现在都成了残疾人了,也都老实了,想能也能不起来了!他虽普不与我们这帮亲戚来往了。”
“其实人活着,不但要想着自己的儿女,更要想着自己的爹娘!与自己的儿女相守的时候还长,与自己你爹娘相处的时光,却是越来越短的!”
“要孝敬父母,就要在父母活着的时候,常回家看看,多关心关心,多给自己的爹娘买些好吃的,好用的,那才是真正的孝心。不能像有些人似的,爹娘活着的时候,不闻不问,死了却大*大办的,又是哭天喊地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有什么用呢?”
“要常想想,自己养儿女是为了什么?再看看自己对自己父母如何。你对父母的态度,儿女们是看着的,你对自己的父母如何,你自己的儿女将来也会效仿的。”
“孝敬父母,这是做人的基本,也是一个良心人的标志。要记着‘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娘闭眼前,含混的不清地说,都怪她自己有病花光了钱,没有能给我成个家就走了……”
老财迷说到这,眼圈又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有点低沉了,“其实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事,对我娘有过丝毫的报怨。我是尽孝了,也没有任何后悔的。老天有眼,现在我不是有你了吗?”
“呵呵,好人有好报吧。天都黑了,把油灯点上吧。”女人说。
“不用点了,咱们又不做什么事。”老财迷说,“再说几句话,就上床睡觉吧。”
“嗯,也是的。都累了一天了,也该早一点睡。”女人说,“明天我去集市上,再稍微买点菜,后天请小算盘来咱家吧。”
“好,就按你说的办。”老财迷说,“睡觉吧。”
“好的,你再出去看一下子,房门是不是都锁好了。”
老财迷出来,看看厨房,又看了看配房,门都上锁了。
乡村的夜晚,早早地就静下来。微微地风轻轻拂动着墙解那棵树,远处偶而传来几声狗叫声。
他抬头远眺,遥远的夜空,星光闪烁。
老财迷长长舒了一口气,进了屋,关上房门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