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镇三面环海,所谓的蓬莱仙域其实就是那一大片海域,无数星罗棋布地散布其中。一些灵气较高的则被一些修仙门派占据。而紫阳真人由于修为最高,便成为了这片海域的主人。而海域中央的蓬莱仙殿便是紫阳真人所在的门派—蓬莱宫。
现在无数来给紫阳真人拜寿的修士聚集蓬莱镇,这民风淳朴的世俗小镇一下子热闹起来。
“听说了吗?来自天南海北的掌门长老要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开展论道大会,互相交流修仙心得。我们去那儿听听一定能获益匪浅。”
“哦,是吗?那我们赶紧去吧。我可不想一直在炼气期待着。”云来客栈的一处房间内,王虎与吴语大声交谈着。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一旁身边的师妹提起兴致,与他俩同行。偏偏崔屏儿神情恹恹,只是哦了一声。
“师妹,一直窝在这里不好。姓林的小子可以吩咐店小二照看。我们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吴语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我去看看镜云。”她无力地挥了挥手,便朝着门外走去。这一个月来,她整日处在担忧之中,脸色略微显得有些苍白。
“算了,我们自己去吧。其实这些前辈高人的言辞深奥,我们只是炼气期的修士,听了用处也不大。就别勉强她了。我们也只是去凑凑热闹而已”王虎耿直地说道。
“师兄,你修为在我们中最高,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唉,算了,我们自己去吧。”吴语显得有些气恼。
王虎在苍澜剑宗的八千炼气弟子中修为最高,是所有人公认的大师兄。但为人大度,从不摆架子,一路上还干了不少体力活,听到师弟数落自己,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我确实笨了些。你说清楚一些不就行了。”,然后便与吴语勾肩搭背地出门了。
崔屏儿在二楼倚拦而望,只见楼下的大街上人山人海,中间还有不少强弱不一的气息,应是修真人士。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生怕在论道大会抢不到座位。
阳光照得这房间一片透亮,这里陈设朴素。木桌木椅,一支燃着的香正散发着袅袅青烟,香气淡雅,有清心凝神之效。一扇镂刻着花鸟图样的木制屏风将桌椅与床隔了开来。
“吱呀”崔屏儿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坐在床沿,脸上早就没有了往日骄纵蛮横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痛惜与悲伤,双手紧握着他的垂在床沿的右手,静静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少年。胡子刮干净了,头发也不再乱糟糟的,但脸庞比起一个月前更加憔悴,气息一天比一天弱,也许下一刻死亡便会降临。
“噗”昏迷的林镜云一口鲜血吐在了洁白的床单上,那握着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冷。
“不,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崔屏儿摇着头,一下子冲到了楼下,大喊“救命啊,救人啊。救人啊。”此时她才明白原本纯净如水的友谊不知何时变成了情愫。
或许是老天垂怜,云来客栈的楼下正好有个浓眉大眼的金丹修士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论道大会,而是在喝茶,听到喊声,回头看去,见到崔屏儿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来,开口道:“别急,喝杯茶,慢慢说。”崔屏儿哪有这闲心,不由分说拉着他直往林镜云房间跑去。
那个金丹期修士名叫严原,是蓬莱仙域中一个小门派—落云宗的长老,刚刚从外游历归来,不知有论道大会这档子事。他搭着林镜云的脉搏,仔细地感觉着,过了良久才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心跳。
崔屏儿见他号脉号这么长时间,心中焦急却又怕打扰诊治,忍着不开口询问。
嘴角的血一直流着,已经从一开始的一大股一大股变成了涓涓细流,仿佛要流干流尽,自病人那微弱的心跳之后病人的脉搏陷入沉寂,再也没有跳动一下,严原最后唯有在崔屏儿期望的目光前叹息着摇了摇头,劝慰道:“他已经断气了,生死由命,修真人士更该看淡。”
崔屏儿哪里听得进去,眼眶已是通红,只顾摇着头:“不会的。”她一把拉开严原,手指颤抖着伸到他的鼻下,果然毫无气息,抓起他的手掌也是冰冷一片,回想起昔日两人斗嘴玩耍的情景,一时心如刀绞,泪水决堤而下。
“紫爷爷,对,紫爷爷,他修为高超,一定可以救你。”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林镜云冰冷的身体背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出客栈。街上世俗凡人依旧很多,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多少人,惹得一片叫骂声。她却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我一定要把你救活,一定要把你救活。”
严原跟出客栈,见到这幅场面,分外不忍,右手暗中发出一股柔劲。人群缓缓分开,自动给她让出一条一人多宽的道路。俗世之中虽然流传着志怪传说,但对真正的修仙者却缺乏认知,他们只觉得被一股来去无迹的风拂过,虽然这风有些蹊跷,但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是莫名其妙地抓抓脑袋,便不再理会。
僻静的海滩上覆着一层细软的沙子,和煦的日光照在上面,竟有几分温暖。远处礁石林立,隐隐可以听见海浪轻轻拍打礁岩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宁静。
“爷爷”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宁静祥和的气氛,一个红衣女孩跑向海滩。“爷爷,救命啊。”她背着一个仿佛已经死透的少年,对着浩渺长天不断呼喊。远处沙鸥翔集,发出阵阵鸣叫。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崔屏儿已经近乎脱力,一个不小心栽倒在沙地上,一双鞋子也掉了下来。她挣扎着爬起,将林镜云重新背起。海边风势渐大,她红色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飘舞间如同天边的飘散的火烧云,只是这火烧云少了几分绚烂,多了几分凄美。
一双玉足缓缓浸入海水中,微微有几分凉意。
“紫爷爷,爷爷,救命啊。再不来,就真的活不了了。”
惊涛拍岸,卷起浪花千堆,水气聚散,丝丝缕缕,如飞絮,如残雪,沾湿了她的裙角。“噗通”一声,她终于力竭,栽倒在海潮中,林镜云也顺势滚落一旁。
严原自她身后走出,带着一丝悲悯地道:“放弃吧,他已经死了。纵然你的紫爷爷修为通天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现在已到了傍晚,一轮红日逐渐沉入海底。天际层云尽染,金黄色、赤红色的云霓有时交融有时又飘散,如同人生,聚散离合本来就是常事。
崔屏儿听着严原的话语,悲痛难抑,海风中传来她的殷殷缀泣。
夕霞绚烂,烟涛微茫,水气中荡漾着一层凄迷的红色。天际一抹暗青色隐现,渐渐映入眼帘。
“海市蜃楼。”严原的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海市蜃楼是蓬莱仙域特有的奇观,海上会出现奇特的景物,三百年前就出现过一次,那时看到的是楼阁殿宇,其中人影闪动,他们个个欢乐无比,美酒佳肴似是享用不尽,还见到仙女飞舞。当时众人把它当做瑶池仙境,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是世俗中一个国家的宫殿。
按照记载,再前一次的海市蜃楼发生在千年以前,但现在活的最长的也不过七八百岁。千年前的奇观自是无人亲眼目睹,但据记载,当时蓬莱不过是世俗界的一片荒芜之地,正是经过那一次奇观,此处灵气积聚,变得浑厚无比,整整持续了三个月,灵气才渐渐散开大半,但比起别处灵气依旧浓郁得多。而后便有修士在此开枝散叶,招收弟子,形成大大小小的门派。三百年前,众位修仙者翘首以待,满以为这奇观会让灵气涨幅数月,借机让修为突飞猛进。谁知这奇景却只是凡间繁华的倒影,最后他们都认为可能是古籍记载有误。
此时,那一抹暗青色随波逐流,显露真容,却是一座大山。
山气缥缈,层峦叠嶂。潮汐涨落间,灵气如雾,伴着氤氲水气缓缓扩散。虽然涨幅不大,但严原还是感觉到灵气的上浮。仙迹,真正的仙迹。
仙山停止了靠近,一艘渔舟似从彼岸驶来。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声音缥缈,不可捉摸,和着波涛涌向岸边,到严原耳边时竟如春雷炸响,振聋发聩。他只觉语言晦涩难懂,但暗合天道,隐隐有了些感悟,体内真气自行运转,以往修炼的关卡顿时松动,灵气氤氲,顺着穴道丝丝缕缕地进入,久未有寸进的修为一瞬间有了上浮。
那渔舟随波而行,由远及近,到得近前,却见船上端坐着一个渔翁,蓑衣草帽,手执一杆鱼竿,独钓寒江。
“前辈。”严原躬身一拜,虽然对方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表面与凡人无二。但他之前的言语岂是等闲之人所能说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对方修为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
渔翁听后站起身来,银发长至腰间,三绺长须随风而舞,目光深邃,投向不远处少年的尸体,嘴角一抹笑意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