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自古以“海上名山”著称,山奇水秀,风光旖旎。凤凰楼是台州城东门附近的一家酒楼,传说诗仙太白好游山水,来到台州之后,就是在这里豪饮三天,所以凤凰楼又被称作太白楼。一进凤凰楼,只见满座宾朋,划拳高论,推杯换盏,几个跑堂端着托盘穿行在众人之间,好不热闹,楼上却是另一番情景,八个雅间布置的很是精致,没有了楼下的吵闹,倒显得分外典雅,有客的雅间外面都站着一个小厮,随时听候招呼。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东边雅间响起,凝神细听,奏的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雅间里面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满面娇羞的把琴望着前面对坐的两个人,一个赤发如火,满面豪气,一个白衣如云,风流倜傥,正是许云长和郑自在,相信任何一个姑娘只要看到他们都会忍不住再看一眼。
姑娘的琴声一起,许云长和郑自在都放下酒杯,不再说话,陶醉在太白的诗歌里。
话说五云山分别之后,许云长驾云带着郑自在来到台州城外,天已经蒙蒙黑了。经过凤凰楼的时候,一阵酒香肉气飘来,郑自在一天没有进食,自然是饥肠辘辘,又被酒肉一勾,哪里还能忍得住,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许云长有无酒不欢的名声,当然是好酒之人,看郑自在走了进去,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一个油光满面的掌柜忙招来一个跑堂带着两人来到楼上。
许云长郑自在两人着实一见投缘,纵谈天下山水,毫无拘束,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自在叫了一个侍酒姑娘,饮酒赏乐,果然一个风流少年!
琴声转停,许云长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完,道:“好一句将进酒,杯莫停!”
“好一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曲《将进酒》,把郑自在心头萦绕的忧愁吹散,跟着喝彩道。
许云长端着空杯看着郑自在,道:“郑兄弟,小杯不足尽兴,换大碗可否?”
“全听许大哥安排。”郑自在摆出一副奉陪到底的姿势。
“好!”许云长看郑自在的架势,称赞一声,对着雅间门口喊道:“取两只大碗,再多打十斤酒!”
“好咧!——”门外酒保闻声应道,片刻之后,就抱着一坛酒,端着两个青瓷碗,摆到许云长和郑自在面前,道了一声“两位爷,请慢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挠了挠头。
弹琴的姑娘又起了个调,郑自在向她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姑娘腮边一红,对着郑自在笑了一下,就赶紧低下了头。
许云长对着酒保道:“满满的斟上两碗。”
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郑自在马上敢到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四处游玩或是在家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许云长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三碗,如何?”
郑自在若是平时就肯定自称酒量不济,但面前是英气勃勃的许云长,和这般人物举杯痛饮,确实快活,大不了就是睡上个几天几夜罢了!而且自己大话已经放了出来,也不推辞,接过酒道:“小弟先干为敬!”
看着郑自在咕咚咕咚把碗里的就喝完,脸上没有一丝苦色,许云长大笑一声,有酒意更盛,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回头对酒保又道:“再倒两碗!”
酒碗相交,两人又仰着脖子喝干,酒保又倒两碗,两人又是喝的点滴不剩,毫不拖沓,这般连喝三碗连那弹琴侍酒的姑娘也惊呆了,走神之间音调一错连忙低头纠正。郑自在本以为自己舍着性命连喝三碗肯定一睡不起了,却不想三碗过后竟然没有一丝醉意,他还不知道自己吞下了夏雨瑶的本命元丹,三尾白狐百年元气有修神养气的功效,自己虽然还是没有拜师修道,却已经与寻常凡人有些不同了。觉得自己精神饱满,郑自在虽然不知缘由,却也不想深思,朗声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三碗下来最多不过百杯,还须再来三十碗!酒保,倒酒!”
许云长声名日盛,修真三界又是规矩繁杂,所见多是奉承之流,谨慎之士,不想这郑自在虽然是身在世俗之中,却这般洒脱自然,生出一丝相见恨晚的情义,大笑道:“好爽快!我们今天就再喝它三十碗!”
两人乒乒乓乓的又碰了几碗,那酒保哪见过这般喝酒的,额上已经渗出冷汗,但凤凰楼素来就是宾客为尊,没有法子只能连连倒酒。忽然传来几下敲门的声音,接着听外面有人问道:“许师兄在吗?”
“是莫云逸师弟到了!”许云长有仰头喝完一碗酒,对郑自在道。许云长虽然好酒,可断不会因酒误事,这趟到台州是降妖而来,所以陪着郑自在坐到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老板找人去请莫云逸了。那酒保很是懂事,听到许云长认得来人,已经走过去开门了。
莫云逸一身青色长衫,穿的是整整齐齐,长的却是十分清秀,浑如一个姑娘。看到郑自在,微微吃了一惊,对坐着喝酒的许云长作揖道:“拜见许师兄。”
许云长坐在那里,对莫云逸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郑自在道:“这位是郑公子!”
郑自在站了起来,对莫云逸行礼道:“郑自在见过周师兄。”
莫云逸回礼之后,许云长取出一锭银子给了那侍酒姑娘,打发了姑娘和酒保,房间里面只剩下许云长,郑自在和莫云逸三个人。许云长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又自己倒了一碗酒,看莫云逸面带喜色,问道:“莫师弟,你已经会过那东海鳄妖了?”
郑自在想给莫云逸倒一杯酒,却被他拦住了,逍遥派虽然没有禁酒,但大多修道之人以为饮酒有违养生之道,所以很少甚至不喝酒,莫云逸就是这种修士。郑自在也不强求,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陪着许云长喝了。
莫云逸蛮不好意思的对郑自在笑了一下,然后兴奋的对许云长道:“正午之时我在东海寻找鳄妖,傲来峰叶惊鸿师兄路过这里,我拜见之后,听他说顺手除了一个鳄妖。”
“叶师兄来过?”许云长面露一丝兴奋,问道:“叶师兄可还在台州?”
莫云逸摇了摇头,回道:“叶师兄素来有四海除妖,九州降魔之称,行踪飘忽不定,已经离开了。”
“久慕叶惊鸿师兄美名,只是无缘与君一会,一醉方休,甚是遗憾!”许云长脸上写着失望,忽然眉头一皱,放下酒碗,急切的问道:“叶师兄降服的鳄妖能确定就是祸害岩石镇的那条吗?”
“绝对是!”莫云逸见许云长面色凝重,接着解释道:“岩石镇是临水之乡,百姓多以打渔为生,那鳄妖依仗妖术,能将聚集鱼群,渔民依照指示都能满载而归,鳄妖也以此蛊惑人心。”
“这么说来,这妖怪也算造福一方啊?为何还要伤它?”郑自在有点不解,打断莫云逸的话。
“如果那鳄妖只是行善,我们逍遥派自然不会与他为难,但是他每月就要岩石镇为自己准备一个妙龄少女,然后每天指点渔民往哪里行舟,到何处撒网,如果岩石镇不能按时献出少女,那么岩石镇渔民要么出海一无所获,有时甚至在风平浪静之时突然遇到狂风巨浪,丧生海底!”莫云逸并没有在意郑自在打断自己的话,慢慢解释之后见郑自在已经明白,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对许云长道:“等叶师兄离开,我按着他指的方向的确在一座荒岛上找到了一条硕大的鳄鱼尸体。而且我在海上看今日出海的渔民因捕鱼不多,脸上颇有不解之色,猜到那鳄妖的妖法已去,才敢肯定叶师兄已经除掉的鳄妖就是祸害岩石镇的那条!”
许云长点了点头,又端起酒碗,道:“如此最好。”
莫云逸喝了一口茶,叹息道:“岩石镇百姓愚昧,只为一丝小利小益竟然把妖怪当做神灵,却不知天下人做天下事,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而天下之大这样的岩石镇更不知道还有多少。”
说过鳄妖的事情,三个人闲话几句之后莫云逸就以照顾师弟明日回山为由告辞离开凤凰楼。许云长郑自在两人当然知道他因为自己不饮酒,又怕扫了两人酒性所以才借故离开的,彼此心照不宣。郑自在只觉得莫云逸言语之间虽然迂腐,却很懂得人情世故。
莫云逸走后,郑自在端着酒碗接连问道:“叶惊鸿是什么人?很厉害吗?和许大哥比起来怎么样?”
“叶师兄是逍遥派傲来峰大师兄,也是我们逍遥派掌教真人的唯一徒弟,自然厉害,你许大哥是万万及不上的!”
郑自在看小五子还有莫云逸对许云长说话之时眼神都是极为崇敬,知道许云长肯定谦虚了,也不再问。
两人又相互喝了几碗,许云长看酒坛已经见底,又想到鳄妖已经被除掉,酒性更浓,对郑自在道:“这里虽然精致,但却过于狭小,不能喝的舒展,楼下虽大,可毕竟人多口杂,又不能说的高兴,咱们换个地方喝,如何?”
郑自在虽然有三尾白狐元气清神,毕竟还是凡人,酒劲上来,浑身发热,觉得呆在房间也是闷得慌,问道:“却不知哪里能喝的畅快?”
许云长笑着往上面指了一指,道:“楼顶!”
“确实是个好去处!”
两人一人又喝了一碗,酒坛已经空了,走到楼下又要了两坛酒,一人抱了一坛就出了凤凰楼。走到街上,看四下无人,许云长拉着许云长,身子一提,两个人就轻飘飘的落到凤凰楼顶。一阵夜风袭来,郑自在看着天上的明月,夏雨瑶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道:“月亮还是那么孤单。”
许云长迎着风伸了一下腰,随意坐在屋脊上,道:“可是孤单的月亮依旧明亮!”
“说得对!”郑自在跟着也坐了下去,拍开泥封,喝了一口,对着许云长问道:“许大哥,你在飘渺峰多久了?”
“我在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尊上了飘渺峰,不觉已经有二十年了!”许云长仰头也喝了一口酒。
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到飘渺峰拜师了,忽然想到苏州的父母,转头又问道:“世父母可好?”
许云长明亮的双眼黯淡了一下,道:“我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荒野之时被师尊带到飘渺山,师尊师母就是我的爹娘!”
看到许云长只顾喝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问道:“嫂嫂可好?”
“嫂嫂?”许云长愣了一下,忽然看到郑自在正含笑看着自己,一巴掌拍到郑自在头上,道:“你许大哥尚未娶妻!”
许云长并没有用力,郑自在却捂着脑袋,表现得异常夸张,然后故作委屈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喜欢的太多,挑花了眼……”
看到许云长的巴掌又挥了过来,郑自在连忙往旁边一闪,却忘了现在是在楼顶,脚下一滑,差点掉了下去,看到许云长又发出爽朗的笑声,郑自在稳住神子,举着酒坛,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喝酒!”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随着夜风传向远处。
……
翌日。
朝阳的光辉洒熟睡的郑自在身上,美梦中他的脸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屋里的许云长已经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床上的郑自在,笑着摇了摇头。郑自在白天虽是仪表堂堂,喝醉之后的样子真的不敢恭维,一会“许大哥我想吐”,一会“许大哥我要水”,一直折腾到鸡鸣时候才睡着,估计天下之间也只有他郑自在敢把飘渺峰许云长当做下人一般使唤了!稍微整理了下衣服,许云长拿起桌上的火云剑系在身后,出去之后轻轻关好房门,又找到掌柜安排了几句才走出客栈。
迎着海风,许云长驾云奔驰,赤发飘扬,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岩石镇海边绕了一大圈,许云长没有发现一丝妖气,知道鳄妖的确已经被叶惊鸿除掉。鳄妖的事情已经解决,今天就可以带郑自在回飘渺峰,看着波涛汹涌的东海,许云长清啸一声,驾云又往台州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