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去,月亮也慢慢升起,圆圆的。韩心萍送来晚餐之后就走了,走时也没说什么,关照几句就离开了。关胜吃完饭,独自拄着拐杖走到窗前,看着月亮,心里不觉一阵酸楚: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空阙,今夕是何年……他不禁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一直到现在我才算真正体会到苏轼的离亲之苦,我又何尝不是呢!中秋佳节,原本是一个举国欢庆、合家团圆的节日,可是我却离开家人以及队友们在医院里孤独的度过。就连平时一直形影不离的韩心萍也回家过节了。自古以来,多少豪情壮士因战乱等种种原因背离亲人,远离他乡,在中秋节也只好独自一人饮酒观月,和他们相比,也许我已经算是幸福的了,知足者常乐吧!关胜默默地注视着缓缓上升的月亮,思绪无法控制,不翼而飞……
“怎么,想家了?”就在关胜思绪万千的时候,韩心萍的出现他却毫无察觉。
“……”对于韩心萍的突然出现,关胜万分惊愕,“你不在,我想!你来了,我不想了!”关胜转过身高兴地说道。
如此露骨的话,韩心萍听了害羞地低下头,俏脸泛起红晕,一时说不出话来。关胜拄着拐走到韩心萍面前,看着她绯红的面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略带羞涩的脸:“怎么了?怎么不在家过节,到这来干嘛?脸上还略带苦涩,不舍得我啊?”
“噢!没什么。”韩心萍回过神来,避开了关胜的手,“我先扶你坐床上,等下给你泡泡脚。”
韩心萍小心地将关胜扶到床边便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她端了盆热水走了进来,放在床边。但一直注视着她的关胜,察觉到在韩心萍的俏脸上,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泪痕。
韩心萍坐在床边小心地解开关胜腿上的绷带,卸下夹板,撕开药膏,轻轻地按了按,温柔地说道:“还疼吗?”
关胜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韩心萍面对关胜的眼神才意识到刚刚那不太适宜的温柔,低下头,避免尴尬,不再说什么,抱着关胜的腿轻轻放入盆中,她蹲下身子,轻轻帮关胜擦拭着脚以及还残留着药渣的小腿,一系列的动作还是如此的温柔、轻缓。房间内一时陷入沉寂,谁都没有再说话,都不愿打破这静谧的气氛。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两人的脑海中,十天以来从未出现如此宁静的时候。关胜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韩心萍: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母亲,从未有过一个异性毫无怨言地为自己泡脚。关胜心里对韩心萍的感激无法言喻,情不自禁,泪水填满了眼眶。
“滴答!”在房内如此寂静的氛围中,却突然发出如此清脆的声音,韩心萍的动作停止了,看着水中微微扩散的波纹,缓缓抬起头,在她模糊的双眼中,看到关胜的双眼同样也模糊了……世界静止了,一切的一切变得悄然无声,只听到一小盆水中不时地传出清脆的“滴答”声……
两人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都惊奇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中略带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愿意打破这近似幻象的场景,谁也不在乎这份旖旎得近乎虚幻的情愫能否天长地久。韩心萍低下了头继续擦拭着关胜的小腿,动作较之前更加的温柔,更加的细心,她微笑了,心里不知不觉已被甜蜜充满……
“好了,把被子盖好,别凉着!”韩心萍扶着关胜靠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端起盆走出了病房。关胜缓缓舒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渐渐平定下来,想着刚才捕捉到韩心萍眼神中动情的一瞬间,心里也甚是欢喜:难道她真的对我有心?没有回去过节真的是因为舍不得我,怕我孤独,特意留下来的?但是他又回想当时,双眼模糊的他好像见到韩心萍同样模糊的双眼,再加上最初留意到她脸上微微淡去的泪痕:韩心萍一定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之前流过泪……
韩心萍走进了病房,勉强笑了笑:“怎么样?泡完脚是不是舒服一点?”
“你今天为什么不回去和家人团圆?”关胜充耳未闻,没有搭理韩心萍的提问,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面对关胜深邃犀利的眼神,韩心萍一时无措,她何时见过关胜如此凌厉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呵呵……我……这不是来给你泡脚嘛!”
“你确定就这么简单?”关胜质疑地凝视着韩心萍。
“额……是啊!呵呵……”韩心萍别过脸,不愿意面对关胜那足以噬人的眼神。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回去和家人好好吃饭吧!”关胜语气稍缓。
“不……不回去了!”韩心萍勉强地微笑道,“你这里还需要我照顾呢!”
“我现在不需要你照顾,你回去吧!一年就一次中秋节,好好去陪陪家人吧!”关胜通情达理地说道,脸上流露出真挚得笑容。
面对关胜真诚无邪得笑容,善解人意得关心,韩心萍无法再克制内心的悲伤,趴在床边失声痛哭。关胜措手不及,不知道说什么。伸手轻抚她的头,语气和缓地说道:“打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你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当时我就猜测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韩心萍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注视着关胜,关胜看他哭得梨花带雨,心里煞是心疼,伸出手爱怜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韩心萍没有再回避,恰是相反,一把抓住关胜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关胜手中传出的温度。身为医护人员的韩心萍,照顾病人是她的天职,但她自己同样需要别人的关心,更何况她还只是十九岁的妙龄女孩,她的家庭无法给她温暖,更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使得她性格孤僻,内心闭塞,无法像同龄人一样朋友成群,得不到关心,得不到温暖。但就在她习惯如此平淡的生活时,上天给她安排了一位不同寻常的病人,给她平淡的生活带来了快乐,带来了乐趣,带来了她渴望的关心,给她内心带来了久违的温暖!韩心萍默默地握着关胜的手,笑着哭了……静静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得温暖……内心满溢着幸福感——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光,哪怕只是短短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