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堂,顾名思义,就是给弟子们讲解各种功法精要之地。据说是由法力高深的长老们,轮番去讲自己最好的功夫心得,其实对于门派来说,设立这讲经堂,是很花了一些心思的。讲经堂针对的不仅有外门弟子,还有内门弟子,不过讲经之人不同,难度也不同。为了能让众弟子除了师从自己的师父,还能广学博闻,门派是花费了不少代价的。比如说,因为怕长老们敝帚自珍,不肯把好东西往外掏,每讲一次经,据说最少都有一颗五品丹药的报酬。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无论是刚入门的新弟子,还是已经修行多年的老弟子,只要用心去学,肯定大有斩获。毕竟能上讲经堂讲经之人绝非一般,都是门派之中的精英,长老中的霸者,偶尔本派人品大爆发,也能请到长生门的名宿长老前来讲述一两堂课,不过那听课的就基本全是内门弟子中的精英和长老们,普通的内门弟子都没份,更不用说夏阳这样刚入门的小弟了。
作为苍鸠宫的弟子,讲经堂是必去之地,必学之所。可以说几乎所有弟子都曾在此处或多或少听过一段时间课,这些日子夏阳忙着盖房子,还真没想到这个事。现在既然房子改成了,讲经堂倒不妨一去。虽说他练的功法和普通人不同,可也不能显着自己太特殊,一趟也不去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讲经堂便在潜龙殿不远处,之前陈厚志给夏阳指认过,以夏超人的脑袋瓜子,自然记得。不同于潜龙殿的威严森重,讲经堂不过是一个开放的大天台,在一处高峰侧畔,孤悬崖外,颇有凌风出尘、绝世而独立的味道。
夏阳来的不算晚,早有弟子席地而坐,三三成朋两两为有,小声谈议。过一会儿,来的人更多,不多时便聚了小一千人。这些都是外门弟子,看起来也都年轻有活力,原本寂静的天台此时变得有些熙熙攘攘了,大伙儿有探讨功法的,有聊天打屁的,有独坐沉思的,也有瞌睡打呼的——呃,貌似只有夏阳这小子一人和他头顶那只鹤……
不多时“当——”的一声袅袅清响,天台侧歪脖子松树上的小铜钟终于被青衣小厮手中的小锤敲响了,年轻的修行者声音渐低,渐渐场内安静下来,除了远处的风声,空中仙禽清亮的鸣叫,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恭请隋长老——”那童子的稚声远远响起,身前的元气波动也骤然增大,让一些初入门的小子不不禁乍然轻呼:“乖乖!一个侍奉的童子都是聚气顶峰……果然不愧是长生门的客派!”
更有人悄声道:“要放我们那里,这样的人物都是百万里方圆难得一见的……”
还有人小声说:“怎么这么小……怎么修炼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些小声音自然被大伙儿忽略不计,只听一声鹤鸣,一只白鹤自远方而来,瞬间便盘旋在众人头顶。大伙儿远处不觉,近了方发现那鹤极大,伸出翅膀来足有七八丈长,完全没了白鹤的轻灵,简直比头大象都要彪悍!
那白鹤发出一声清叫,竟如同雷霆滚滚,把下面那些修行差的弟子震了个翻,夏阳也被那声巨响吓醒了,擦着口水抓着旁边人问道:“咋了?咋了?地震了?”
他头顶的铁鹤也被震醒了一下,骂骂咧咧几句,又睡了过去。它这些日子想夏阳的事情有些钻牛角尖,整夜整夜睡不好,好不容易睡一觉,可没那么容易被吵醒的。
白鹤上方传来一个堪称回荡在天地之间的声音,只听那声音冷冷道:“今日讲碧落经……”那声音冰冷彻骨,听起来都不由人激灵灵打个寒颤。
“哗”地一下,下面的弟子们顿时都乱了,个个交头接耳,有人的声音还挺大不避嫌,不少人都在说:“怎么又是碧落经?这有啥好听的?都连讲了十几天了……”
更有人满腹牢骚道:“咱们是来听功法精要的,再不换经文,就换长老吧……这隋长老,半点真东西都不掏出来,真个铁公鸡……”
那没露面的隋长老继续冷冷道:“不乐意听的,就回去。”他声音之中似乎也不曾生气,只是没感情罢了。
“回吧回吧!这等东西有啥听的?”不少人呼朋唤友就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天台上,就只剩下孤零零的数十身影,连百人都不到,其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听课,不好意思立即拔腿就走,尚存了一份好奇在内,打算听听这《碧落经》究竟为何如此招人嫌。
“这个经讲的也太失败了……”夏阳正准备也随大流走,却见那白鹤缓缓下落,边下落,身体边缩小,不多时,已经变为普通白鹤大小,继而化为一只白色的令牌,被原本坐在它身上的一个中年人收在袖中。
这中年人神色虽然冷峻,面目却极英俊,那生人勿近的冷厉也掩不住那份俊,可以想象他年少时,必然俊美无匹,引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竞折腰——不用说,这位脸色冷酷的酷男,自然就是隋长老了。
“是个老帅哥啊……第一印象不错……算了,听听又不死人,不知道那个千人烦万人厌的《碧落经》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夏阳想着又坐了下来。
老帅哥隋长老冷然四望,似乎丝毫没有觉得众弟子轰然而走拉下了他的脸面,只是点点头,道:“今日我们讲第四卷——《穷极》。”
“穷者,究其根本也;极者,至也,尽也。穷极,究其根本,尽之极致。碧落者为何?东方六重天之第一也。神人或曾见,凡间不可知。可穷乎?可极乎?……行思如是,可也,以行为基,或呼或吸,如痴如迷,以思代之,若体成之……”
隋长老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冰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冰冷冷的天台上,不知道是在照本宣科读经文,还是在讲自己的体会,反正下面的弟子们是完全听不懂的,一个个努力强睁着昏昏欲睡的眼,心里无不稀里糊涂浆糊似的,这么冷的地方,头顶上的汗还哗哗地冒,不约而同地想到:“果然不愧是被人厌烦的经文啊,完全听不懂……怎么隋长老也不解释一下,这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偶尔有能听明白的地方,也是极没有用处的,大家都知道听不明白的才是重点,可惜隋长老只是一字一顿崩豆子似的不停往下说,根本没有一丝要相加解释的意思,把这百把号刚入门的年轻人为难的脸色发青,暗暗发誓再也不听这该死的《碧落经》了。
坐在他们当中的夏阳,也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瞪着眼,微张着嘴,颇有左耳进右耳出的风范。可是,其实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此时他的心中,正掀起一番巨涛狂澜!
此时,他心中还回荡着衡常在的分神激动地几乎发抖的声音——这是,天、极、三、书!
这听起来令人昏昏欲睡、完全不知所以然的《碧落经》,居然是从天地人九极之书中的天极三书演化而来!
连衡常在这么冲淡的性子,都激动地难以自持,连连道,自己只在极大机缘巧合之时,方听过一部分天极三经的原文;这《碧落经》虽然不是原文,但其中一些句子,他是听过的;而且他极其确定,除了天极三书,这世上再无可能有类似的功法!
虽然并不知道此书的厉害,但以夏阳的脑子,心中除了惊讶之外,立即开始强记默背,恨不得把隋长老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头!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连人极三书都刚起步,根本无法修炼天极三书,但根据他对人极三书的了解,想必这排在九书前三的天极三书,肯定是更加逆天、更加牛叉的功法!
要不然,怎么连衡常在的分神,似乎也在默记那功法呢!
夏阳一边默记经文,一边想到,天极三书的书主,是超越仙界的存在,不可能落在人界,当一个苍鸠宫的长老吧?估计隋长老得到此经,也是比天大的福缘。就算这《碧落经》不是本经,可是自天极三书之中推演而出的经文,也极其晦涩高深!用衡常在的话来说,就算能习得百之一二,恐怕也是此界中少有的高手!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隋长老才吐出最后一字,连看都没有看一群傻愣愣的弟子,大袖一挥,骑鹤而去,连提问答疑的时间都没留!
“人极三书,九书最低,用于人界,练至极便可无敌天下!地极三书,处九书之中,用于比人界更高之界,被称之为‘仙界’者是也,不知有多大神通!天极三书,九书最高,不知用于何界?”衡常在叹道,“惜乎此《碧落经》,不过是拾慧而已,并非句句珠玑,往往十句之中,有一句为珍。不知是先能故意为之,还是有人以自悟为主,而写的笔记……看不懂、看不懂啊!……别说以你现在的法力,就算是老夫,也需仔细听闻斟酌,方能有所得……你且细细记住,留待以后慢慢领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