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飞遭受寒冷的时候,那个梦中抱走他的青年突然出现,就好像由空气凝聚而成,就那么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征兆。
只是现在的他蓬头垢面,满脸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那件干净的道袍,且显得邋遢之极,像极了三个月没洗过澡,没换过衣服的乞丐。
不过,唐飞还是从他的动作和眼神判断出,他正是梦中抱自己离开险境的人,也是抱自己来到白山村,被郁若莲称为王生的人。
看到王生出现,唐飞莫名地感到了些许温暖,就像看到了救星般。果然,那“道人”在唐飞身上一些特定的穴位一阵急拍,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就要塞进唐飞嘴里,动作显得极为熟练,好像经常干这种事。
“什么东西?”看到那东西是从他肮脏的衣服里掏出来的,唐飞不由地生出几分厌恶。
“吃了。”王生不由分说,用沾了些许泥土的左手在唐飞脸颊两旁轻轻一捏,唐飞的嘴便不自主地张开了,就如有魔法般。紧接着,那药物如有灵性,直接飞到了唐飞嘴里。
喂唐飞吃完了药,王生还满脸焦虑地站在他身边没有离去。似是担心唐飞吃完药后有什么不良反应。
吃了那令人视觉恶心的药丸,唐飞突然感到自胃部生出一团灼热,那灼热顺经脉蔓延到全身,体内寒气如积雪遇烈日,很快便消融不见,灼热还似有智慧般又不断地向膻中穴那黑块汇集,并不断地融进去,直到那黑块不再散发寒气了,才渐渐退去,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温热和寒气斗争的战场,最终温热取得了胜利。
感受着渐渐暖和起来的身体,唐飞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至少不必担心被冻死了,他站起身轻松地活动了几下身体,问王生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吃了什么?”
王生没有回答唐飞的话,径直走过来,拉着唐飞的衣服,看了下那黑块,轻叹一口气愁道:“最近发病间隔越来越短了。”
“我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唐飞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生的药丸刚好克制自己体内的极寒,这才毫不考虑地问道。
“看来确实忘了不少东西,不过也好,有些事记着还不如忘了。”王生依然没有回答唐飞的话,只是自言自语道。
“我昨晚梦到你了。”唐飞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想先整明白眼前这位的身份,和为什么会梦到他帮自己。
王生眉头舒展了些,轻笑着问:“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群人围攻一对夫妇,你救了我。”唐飞盯着他的眼睛道。
王生突然警惕地四顾而看,在发现没人在周围后,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记住,那不是梦,是记忆,以后不许你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们都会有杀身之祸。”说完严肃地盯着唐飞,似乎生怕他给忘了。
唐飞被王生的反应吓了一跳,全没想到做了个梦还梦出杀身之祸了,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始把自己的经历串连起来:难道是陆展飞的父母被人追杀,眼前的王叔叔救了他,来到这个偏远山村,做了乞丐?而这个梦是陆展飞残存的记忆?
“我的身世还有秘密?”唐飞突然感到了压力,自己的敌人绝非只有那个贾天明,还有更大的敌人,一群杀了自己父母,还要杀自己灭口的敌人。
王生似是松了口气,表情略有些轻松地说:“失忆了更好,只要没忘记你姓陆就行,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身世。”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唐飞知道再问也没用,就跟他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知道自己失忆了,那王生似是还有些高兴。
王生盯着唐飞沉吟片刻,略有些纠结地说:“师门霸阳功可以克制那阴寒之气,可没有师父的允许,我断不敢将霸阳功外传,看来得加紧为你找套功法了。”
听王生说他还有师傅,还有什么师门霸阳功,不仅在心里暗笑:“看来师门也不怎么样,霸阳功也不能当饭吃,要不然他也不用在这里当乞丐了。”不过不好意思刺激这位刚刚将自己从“冰天雪地”拉回来的人,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等王生离去了,唐飞这才开始仔细研究自己这具问题大堆的身体,这一研究不打紧,唐飞竟然有些意外的收获。
首先,自己的呼吸方式变成了逆腹式呼吸,吸气时腹部自然内收,呼气时小腹自然外鼓,作为一名中医,他当然知道,逆腹式呼吸不仅可以增加吸氧量,还会在呼吸时对内脏进行有效的按摩;长此以往,将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好处。
其次,唐飞的心跳和呼吸冥冥中都以某种规律在运行着,时快时慢,时长时短,却丝毫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这就不是唐飞这个医生所能理解的了,尤其是心跳,用前世的医学用语就叫“心律不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另外,在呼吸时,唐飞感到全身的毛孔都似乎也变成了身体和外界沟通的桥梁,不断地吸气和吐气,他尝试着将鼻子和嘴巴堵住,憋气足有五分钟了竟也没感到憋闷。
前世,在压力大的时候,唐飞偶尔也喝些酒,抽抽烟,但此时,当他一想到烟和酒,便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厌恶,发自灵魂深处的厌恶。
难道这就是那老人所说的睡觉也可以修炼?又或者是陆展飞的习惯?既然不用自己投入多大精力,又对自已无害,那就随其自然吧。这样想着,唐飞也不再去深究。
他明白,自己又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整明白膻中穴的寒气是怎么回事,并且想办法解决了它,否则,总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冻死。
陆展飞这具身体明显营养不良,发育不全,体内各个脏器都显得极为衰弱,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这具身体不出二十岁就得一命呜呼。唐飞必须要想办法为这具身体提供足够的营养,并且调理身体各项机能,自己没什么技能,也没钱,采药只能靠自己了,至于吃,只怕只好想办法打猎,要不然,自己没钱,还只能当乞丐。
想明白这些,唐飞接下来做的,便是把屋内所有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全给当垃圾处理了,比如那散发着霉味、住满小强的被褥,还有那个一看就是淘来的三腿桌子,扔完以后,屋内就剩下一张空床和一个碗,一双筷子了。
唐飞想起了《论语》中的名句:“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说的是贤人颜回,只要有碗饭吃,有口水喝,住在穷陋的地方,别人都受不了那种苦,他却乐在其中。
自己的情况与颜回比,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了,颜回可能还有碗饭吃,有口水喝,而自己在屋里连个米缸水缸都没有找到,苦笑连连地摇着头,唐飞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去要饭吗?他的脸皮还没那么厚,可怎么安慰那正咕咕叫的肚子?
正在唐飞为肚子发愁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推门走了进来,她略有些胖,腰里还束着个围裙,显然住在不远处,一头长发在脑后扎个长长的发髻,嘴角微微上挑,手里拿了两个馒头,一大碗菜,满脸慈爱地对唐飞说:“孩子,吃饭了。”
唐飞傻傻地盯着那中年妇女,正不知所措,那中年妇女摇头道:“看把孩子摔得,连三婶都不认识了,吃吧!三婶一会儿来拿碗,你怎么把桌子也给搬出去了?被褥拿去晒了?也好。”一番自言自语后,那中年妇女将碗在地上一放,抓起围裙擦了擦手,也不待唐飞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好像唐飞就是她家里的一员,给唐飞送饭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
唐飞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雪中送炭,看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光荣传统在这个世界里也被发扬着,一番自我安慰后,唐飞对三婶的感激真如滔滔江水般绵绵不绝。对你好的人可能很多,但能让你记一辈子的,往往是那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给过你帮助的人。
终于可以吃饭了,唐飞本以为,饿极了的他会狼吞虎咽地扫完眼前的饭,可到吃饭时,唐飞才发现自己嚼饭的频率都很有规律性,并且都是仔细地嚼了很久才下咽,自己尝试着去打破这个规律,却总感觉不太舒服,只有随那自然的规律去做,才最舒服。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三婶拉着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儿走了进来,那小孩儿个头比自己还高些,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虽然穿着衣服,却遮掩不住他呈爆炸性的肌肉。那小孩冲唐飞憨厚地笑了笑喊道:“展飞哥。”
唐飞回以礼貌的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在山上摔了一下失忆了,如有什么不当的,还请别在意。”
三婶眼看了看唐飞略有些陌生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洪锋,以前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儿。”说完宠溺地摸了摸洪锋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