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的果敢完全超出了谭望生的预料,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生怕一个判断失误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深吸一口气,谭望生将心一横,突然凭空出现在唐飞身后,身手连拍唐飞身上几处大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唐飞根本避无可避,连自杀都做不到。
再次被毫无反手之力地控制,唐飞心头涌起些许若涩,人生不如意似乎全让自己撞上了,好在谭望生并没有禁止他说话的能力。
“你是地境高手,为什么不去救白山村?”躺在谭望生怀里,唐飞突然平静地问。
“我不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主,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总有一死,白山村民也不例外。”谭望生有些冷酷地说。
“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也自生自灭?”唐飞斥道。
谭望生突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在还我的债,我在履行我的承诺,等你长大成人了,我会任你自生自灭。”
唐飞没心思去打听他的债是什么,他的承诺又是什么,淡淡地说:“有人认识你谭望生,又有几人认识我唐飞呢?跟你在一起,只会给我带来危险,你跟我分开我才最安全。”
听了唐飞这样说,谭望生突然沉默了,唐飞的话说动了他,他把陆展飞抱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在襁褓中的婴孩儿,而今谁还记得他?如果自己跟他在一起,只会让更多的人猜测陆展飞的身份。
“也罢,如今你也大了,是你自己展翅高飞的时候了。”谭望生叹了口气道。
谭望生拉着唐飞飞上一棵大树,找了个三角杈,把唐飞放了上去,然后道:“三天后,你体内的禁制会自动解开,以后,你的路要由你自己走了。”他之所以设了三天为限,是因为他估计,三天时间,狼牙山就是屠庄也屠完了,到时,唐飞再回白山村也没多大危险。
谭望生在唐飞的身上又盖了些许树枝和树叶,使其他人或动物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然后,就那么凌空而站,盯着白山村的方向看了许久,毕竟,他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现在唐飞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也需要做些自己的事了,过往种种历历在目,有些仇是唐飞的,又何尝不是他的。
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谭望生似是把这十多年的时光都回忆了一遍,这才又叹了口气,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消失在天际。
唐飞静静地躺在树杈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前世,他经历过太多的挫折,可从没有挫折可以打垮他,相反,越挫他越勇,这几天从拿到少年英雄冠军的极度兴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体会了人生的大喜和大悲,心境也更加坚韧。
他想早点儿恢复自由,早点儿回到白山村,通过仔细体会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发现,所谓的禁制,是因为谭望生的修为高于自己,他把一部分能量以特殊形式输入自己体内,限制了自己部分能力,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那部分特殊形式的能量,如果能炼化那些能量,自己便能恢复活动能力了。
谭望生说他要三天才能恢复,唐飞想让这个时间变短一些,再变短一些,于是,疯狂地调动肩井穴的能量融遍全身,然后仔细地体会体内的变化。
玄天功确实为一门奇功,王双钦发出的毒,能被玄天功炼化为能量,谭望生的禁制能量也不例外,玄天功自动转化禁制能量的速度太慢,唐飞调动肩井穴的能量后,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禁制的力量在被玄天真气同化,然后化为一股股清流融于自己的身体里,这次,融于体内的能量不再是均匀地融入体内,而是绝大部分都汇集于腿部,较大一部分汇集于腿部足三里,直让唐飞觉得两腿足三里处阵阵奇痒。
可悲的是,六个时辰内,唐飞只能调动肩井穴的能量三次,不知道随着自己修为的增加,是不是能无限制地使用。
渐渐日上三竿了,飞鸟不断落在唐飞身前的树叶上,欢快地叫着,偶尔还会传来几声虎啸豹鸣,可唐飞只能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断在心里想着郁威村长和那四个长老现在都做些什么:他们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找我了?没找到我他们是不是很着急?郁若莲呢?听说我丢了不会着急吧?还有“三婶”和洪锋,狼牙山是不是真的会来屠庄?也许谭望生在的话还好,现在两人都不知所踪……
落日的余晖洒向这片森林,天边的晚霞像是用血染红的,看了眼身旁的枯藤和老树,听着昏鸦略有些凄厉的叫,唐飞对谭望生的烦感又多了些,他在心里暗骂:如果洪锋或郁若莲有事,我都算在你头上。
北风渐渐大起来,如刀片般割在唐飞脸上,已经快一天一夜了,他还是一动不能动,他再无法保持从容,说不定狼牙山的山贼已经在进村了。
突然,自白山村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妇女儿童的哭喊随着风飘入唐飞的耳朵里,一片一片的火光映红了夜的天,将黑色的夜燃成了血红色,唐飞甚至可以闻到断木残垣和人体一起燃烧的焦胡,唐飞知道,屠庄开始了,他的心一阵一阵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顺脸颊而下。
静静地躺在树杈上,唐飞心中立下重誓:总有一天,我要让狼牙山鸡犬不留。
他的心是仁慈的,连常常欺负自己的贾天明,他都下不去死手,在擂台上,有机会直接刺穿他的心脏,自己却鬼使神差地饶了他一命,可现在,他那颗治病救人的仁慈之心,渐渐冻结了,他告诉自己:有所救有所不救,有些人,该死。
喊杀声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渐渐远去,唐飞在喊杀声退去不久,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顾不得那棵树有多高,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发疯般地向村内跑去,他的思维已经停滞了,只在想一件事:快点儿跑回去。
近了,近了,白山村近了。到处弥漫着黑烟和焦胡味,东街的大妈疯狂地呼喊着自己的儿子,西街的幼童凄厉地叫着妈妈,到处都是烧焦的人体和伏地痛哭的孩童,年富力强的壮年男性几乎全被杀光了。
唐飞在人群中快速地奔跑着,他来到郁若莲的家里,可没有见到郁若莲,也没有见到白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唐飞流着泪不断地安慰自己:白果也是个高手,见不到尸体就是好事,也许他们跑出去了。
唐飞来到少年英雄大赛时的广场上,那里的擂台还站在那里,在中间那个最大的擂台上,五具无头尸静静地躺着,唐飞判断出来,那是郁威爷爷和四个长老。在那一刻,他对白启和南云志的厌恶也顿时全消了,他们是自私的,甚至有时候不择手段,可他们为了白山村都流干了热血,他们是白山村的英雄。
唐飞又来到了洪锋的家里,洪锋正默默地跪在妈妈的面前,默默地流泪。唐飞看到“三婶”已经没有了生机,已经永远地去了。唐飞也跑过来,和洪锋并排跪着。
很久,二人都没有说话。
“哥,我想去参加天扬府的守军。”洪锋抹了把眼泪先打破了二人间的静寂。在这个尚武的世界,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如果修习过功法,已经堪比正常人的身体强度了,军队里,也乐见年轻的孩子,他们也是军队的未来,有很多强悍的督统和统领都是从少年兵营里走出去的。
唐飞咬了咬牙道:“我也去,我发誓要杀光狼牙山的贼。”
兄弟二人站起来,双拳重重地撞在一起。
“你见到郁若莲了吗?”唐飞问洪锋道。
“没有。”洪锋有些不好意思。
唐飞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二人并肩向村外走去。
“这就是陆展飞,是他冲撞了山贼,给我们带来了灾难。”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妇人,冲着唐飞大吵大闹。
紧接着又有几个妇人冲了过来,在唐飞身上不断地拉扯,好像是唐飞杀了他们的亲人。唐飞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凭他们撕扯着自己的脸,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也撕扯着自己的心。
见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洪锋皱起了眉头,提醒唐飞道:“哥,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走吧。”
唐飞抹了把眼泪,纵身跃上一块高地,高声道:“大妈大婶们,山贼毁了我们的家园,我在此立下重誓,必拔狼牙山,为村民们一雪此仇。”
妇人们没见过多少世面,在她们眼里,孩子们就是她们的未来,就是村里的希望,他们抱怨唐飞,更多的是从众,因为别人都把怨气发在了唐飞身上,他们需要把怨气发出来。
唐飞的话让大多数人明白过来,杀他们亲人的是山贼,不是唐飞,村民们民风淳朴,不喜胡搅蛮缠,懂事理,三三两两的交流中,他们明白,唐飞也是为救“三婶”才出手的,谁见到亲人要被杀了不为所动呢?
唐飞提着剑,洪锋背着弓、扛着托天,一起向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