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单手扒在窗台上在空中摇摇欲坠。他在最后一刻及时抓住了窗沿,被爆炸的气流掀飞出去。用牙齿咬断弓弦,蒋钦把它的一端系上窗棂,另一端握在手里,倒退着从楼上降落。他的弓里竟藏有长卷弓弦,此刻倒成了他高处攀爬的绝好工具。
蒋钦在地面上喘息未定,忽然听到空中又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他抬头看时,只见几颗炮弹屁股后面拖着白烟朝他这边飞来。蒋钦急忙踊身跃出,可还没能跑出多远,身后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爆炸的气浪再次把他掀飞出去。
蒋钦看窗台那里,只见吕蒙竟在那安放了门迫击炮,现在正手捧着枚炮弹塞进炮膛。蒋钦将弓弦从弓上取下,手一扬,那细细弓弦竟随风飘荡,朝吕蒙身处的那窗台上袭去。
那细细丝线绕上迫击炮,竟“咔嚓”一声把它截成两段。女孩躲得及时,才没给它把一双手一并卸去。而蒋钦得到这短短的喘息时机,重新帮弓搭上弦,三枝箭搭在弦上。
吕蒙又在组装猎豹重型狙击枪,虽然是用过一次的招数。但只要好使,那就是好招数。她知道蒋钦的箭有穿透能力,因此特意跑到房间远离那窗口的角落进行组装。
蒋钦看到那一抹身影从窗口那里消失,举起的弓又无奈放下。不能判断女孩的位置,就无法进行准确射击。他知道女孩现在在做什么,面对那曾重创自己的东西他还是没有办法应对。
是否要逃走?蒋钦默默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里已满是坚定的光芒。少年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涂抹其上,拉弓搭箭,静静等待窗口前吕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弓箭的末端,还有三根透明的弦线系在上面,另一端缠绕在他手指上。
女孩从窗口那里闪出,发现蒋钦位置后后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蒋钦也在这一刻松开手里的弓弦。箭和子弹几乎是同时抵达两人面前,蒋钦被子弹击中腹部,在空中洒落热血,但他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孩的身影。
她对着前面抛出手里枪支,意图挡下射向她的箭支,同时身形向墙后躲去。她的脸上有笑意浮出。以为已经干掉他了吗?蒋钦轻轻动了下手指,弦线忽然牵引着箭矢修改射击方向,狠狠的钻入女孩藏身的那处墙壁。
蒋钦躺倒在地上,有大片的血自他身下洇出。在他脸上却有欣慰的笑容露出。他要死了,可吕蒙也不好过,她现在应该已经受到重创。这一次,他总算没有辜负君主的期待。接下来会怎样,就与他无关了。
蒋钦静静的阖上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在这时浮出一名女孩的身影—周泰。她一直视他为哥哥,明明力量远超于他,却总是对他言听计从,很少有自己的主见。他死了的话,她能够自己独立的坚强的活下去吗?在这残酷的人吃人的世界里?
蒋钦勉强的张开眼睛,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在那蒙蒙细雨之中,有名女子的身影在缓缓朝他这边走来。少年从自己脖颈上解下挂坠,用尽残余的力气把它递向那女人:“把它……交给……周泰,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吕蒙的肩膀上挨了一箭,右臂上中了两箭,她默默的看了垂死的人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那枚挂饰。少年的手无力垂下,在那泥地里溅起一朵水花。在他眼睛里,生机已经完全断绝。雨轻轻扫过他苍白的脸,风也为他呜咽叹息。吕蒙的眼里也有丝悲伤流过,身处这残酷的时代,他们也只有互相残杀才能在这乱世里搏取一线生机。也许,下一次死的就是她了。谁知道呢。
周泰现在如同负伤的绝望猛兽。甘宁、张辽还有新出现的庐江学校的太史慈,从三个方向上把她围在了中间。周泰眼睛死盯着太史慈:“暗箭伤人,卑鄙小人!我们寿春学校从不曾亏待你们庐江,你们竟然从背后捅刀子!”
太史慈眼里有悲悯的神色露出:“周泰,你是名杰出的战卫。但宇文泰绝不是值得你效忠的主子。你好好看清楚,现在这里,除了你以外,可还有其它的寿春学校的人留下?”
周泰的眼神四处张望。果然,宇文泰等一行人已悄悄撤走,除了倒地上挣不起身的人,她已经是这场里的唯一一名寿春战卫。但她的心里,还是对蒋钦的话深信不疑。既然他说宇文泰是一名值得效忠的君主,那他就是!
周泰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胡说!君主他只是暂时从这里撤退,很快就会重新回这里来救我的!”众人的眼里都不由有悲悯的神情露出,这心思天真的少女,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只能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过强的力量反而害了她。
太史慈手里的铁戟就要斫向周泰的头颅,却有人从背后开口阻止了他:“等一下!”明宇被凌统搀扶着靠近这处战圈,他的眼睛注视着被包围的无助少女,难道真的要她殒命于此吗?“放她走吧。”
就连周泰都不由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这人是傻瓜吗?明知道她在将来会给他的学校带来多大的威胁,却还是要放走她吗?女孩在这一刻也有些不确定,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要放我走?”
明宇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让开道路,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动摇想把女孩留下:“我是一校之主,当然要说话算话。你快走吧。”周泰从人缝里挤了出去,还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背对着她的明宇:他是真心想放自己走,还是在戏耍她?
“等一下!”周泰的身体僵硬了下。果然,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的人?!先给她生的希望,然后再把它重新夺走,这群可恶的人!女子回头,冷冷的看向身后。
吕蒙在她身后喘息着站定。她的一支右臂如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周泰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浮出。这女人是和蒋钦一起战斗着离开的。她现在出现在这里,那蒋钦呢?女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蒋钦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吕蒙没有说话,她手掌摊开,掌心里是一枚火红色的挂坠。周泰从吕蒙手里抢过挂饰,牢牢护在自己胸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挂饰从自己胸口拿开。这枚挂饰是个精巧的小盒子,周泰把它轻轻打开,里面镶有一张照片。是少年时的蒋钦和周泰,他们两人搂着肩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只是,这照片已多半染上鲜血,被雨水浸泡的的有些模糊了。
从周泰脸上有大滴的泪水流下。这时吕蒙轻声道:“是他临死前要我交给你的。他说,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杀死蒋钦,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对不起。”
周泰轻轻的回答:“不怪你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周泰朝明宇身边走去,她低垂着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凌统想阻止她接近明宇,却被明宇用眼神阻止了。周泰在明宇面前停下脚步:“你是个好人,肯原谅并饶恕我,真的很感谢。只是,哥哥的愿望,我一定要帮他实现。抱歉了。”女子说着,右手五指并拢如剑,插向明宇心口。
太史慈早就觉察到周泰的不对劲,一直在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要伤害明宇,大汉手里的铁戟也在这时带着凌厉的风声斩下。女子却在这时收拢手掌,最终只是握成拳头在明宇肩头轻捶了一下。太史慈手里的铁戟却已停不下来,眼看就要斩到女子颈上。
许久不曾感觉到利器及体的痛楚,周泰疑惑的张开眼睛。她被明宇拥在怀里。明宇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挡下了这一击。有血迹从他肩头蔓延开来。女子在他怀里痛哭出声,尽情宣泄心中的悲伤。她的小拳头重重捶打着明宇的胸膛:“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去见蒋钦哥哥了。”
明宇呐呐:“因为,我不想看你死。”周泰怔住了。心存善良的人,太过仁慈的人,这种人,怎么会在这场战争中出现?
明宇发出一声痛哼。太史慈的铁戟还在他肩头没拿下来,刚才那一下虽然大汉有收手,但也险些砍断他一根胳膊。太史慈不好意思的憨笑:“我这就帮你拔下来!”
明宇吓了一跳。刚想喊住手,大汉就已经闪电般的出手: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抓着戟尾就要拔出它。戟在明宇身体里分毫未动,少年堵着自己的嘴才没有惨叫出声。
蠕动着嘴唇,少年刚要开口,太史慈却又闪电般的出手,再拔!明宇整个人都瘫到了地上。太史慈嘀咕:“怎么今天这臭戟还和我较上劲了。我不信,我再试试。”凌统在旁边看不过去,急忙阻止他:“不可能拔出来的。这是明宇的特殊能力,插他身上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能拔下来。”或者被他的身体吞噬进去。这句话她没敢跟太史慈说。
太史慈抓自己脑袋:“居然还有这种奇怪能力?”他奇怪的眼神看向明宇:“你这家伙真是人类么?”明宇无语了。这时他发现靠在他怀里的周泰伸手握向他肩上的戟。少年急忙阻止:“别拔!你拔不下来的!”
周泰轻松的把戟拔出来了。明宇、文菁、凌统、太史慈都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居然,拔出来了?女孩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
太史慈向明宇辞行:“明宇君主,抱歉,我来得有点晚,也没帮上什么忙。”明宇摇头:“不,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怕是见不到甘宁、张辽两个了。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多谢!”
太史慈摆了摆手:“应该的,我们是盟友嘛。明宇君主,三日后贵我两校会师攻打寿春学校,可一定不要迟到了。那么,小将就此告辞!”
明宇送走太史慈,看到周泰可怜巴巴的跟在自己身后,也只得上前把她拥入自己怀里。她现在是真的无家可归,怕只能由自己收留她了。
第二天清晨,明宇在学校里看到一身白衣当风而立的周泰。女孩静静的倚靠在阑干前,看着花圃中随风摇摆的花朵。明宇走到她身边,女孩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明宇指着自己心口位置问女孩:“这里感觉好些了吗?”
女孩轻声回答:“自己所爱的人死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再悲伤。”女子的眼里有泪光闪现。明宇抓抓脑袋,他还真是笨,怎么偏偏提起这个话题。女孩转过头来面对明宇认真的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的很感激。我会为你效力报答你的恩情。但是,我要离开时,也请你不要挽留,好吗?”
明宇点头,他愿意尊重女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