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呼呼呼••••••”兼黎惊叫着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打湿了衣领。
“又是梦,别人的梦!血虚绫有哥哥?还是••••••两个?”兼黎的心底发出惊叹。
其实,兼黎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伴随着他。他在睡着的时候可以看到一定范围内的人的梦境,但是自己却从来都不会做梦。然而,别人的梦在他眼里却格外清晰,就像是亲临现场一样,甚至比起做梦者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感觉••••••”兼黎自言自语道。“什么感觉?”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兼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自语。
兼黎身体一颤,立刻转身,甚至已经做好了防御姿势。出乎意料的,身后是面色冰冷的血虚绫。
兼黎长舒一口气,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想吓死人啊!”血虚绫淡淡地道:“应该是我被你吓醒了吧。大晚上你怪叫什么?”
兼黎突然瞪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欣喜地道:“你的伤好了?”血虚绫道:“还没,不过应该不会妨碍行动。我们现在去雪羽总部的话,还赶得及考试的限制时间。”说着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距离三天的考试限制时间结束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兼黎挠着头想了想,道:“我给管家写一封信吧。早上的时候也没告诉他姐姐去哪里了,放心,两分钟就行。”血虚绫轻轻点头,兼黎便立刻坐到卧室的书桌前扭开灯,抽出一张便签纸开始写。
“爷爷,我和姐姐学校里还有事,不能在家过年了。我回来只是向您打个招呼,但是因为见面时扯了些闲话就忘了正事。好了,我现在要回学校了,您多保重身体。”兼黎写完落上款:“爱您的兼黎”。
收笔,兼黎轻轻地念了一遍揣测着语气。随后,他便将纸放在书桌上,起身对血虚绫道:“走吧。”说罢,两人就离开了管家的老宅。
临走时,兼黎站在那扇陈旧的铁门前,仰望这座老宅。这是一座红砖房,高十米,有两层楼。纯木制的屋檐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多见了,古老的木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微黄。长满红色铁锈的一楼窗户防盗笼正是属于自己卧室的,刚才没关掉的台灯散发出来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帘稀稀散散地打在铁锈上,红色的锈片在夜色中更加清晰了。
这就是自己居住了七八年的“家”啊。尽管这栋房子的主人实际上和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浓浓的不舍与怀念还是溢满了兼黎的心灵。
“走吧,不然来不及了。”血虚绫难得地催促道。兼黎点头,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实,你做噩梦了吧。”兼黎低着头试探性地向血虚绫问道。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一句对话,血虚绫又回到了哑巴状态。这句话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打破了寂静,尽管声音很小。
血虚绫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僵硬地看着兼黎,冰冷地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昏迷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兼黎被她的变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你说‘哥哥’。”其实他不太会撒谎,所以为了不被察觉到自己看到了她的梦只有说实话,用实话将真正想隐藏的东西。藏到更深处。
血虚绫继续走了起来,声音如常地道:“没什么,忘了吧。”
“可是你忘不了,对吗?”兼黎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过思考。说完后兼黎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暴露得更多。
出乎意料,血虚绫没有追问,只是沉重地道:“的确••••••忘不了。”说话间她依然在向前走。兼黎也不敢在问下去,快步追上后便什么也没说了。
就这样,这次对话戛然而止,疑惑就此留在了兼黎心头。他的心中此时总是环绕着这样的声音:“血族的血是你头发的颜色,雪花的雪是你心灵的颜色。”太像了,古屋阁楼角落里的血虚绫看向窗外雪花的眼神和乾全中学宿舍里的自己看向窗外暴雨的眼神。那种凄苦寒冷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街角一处停了下来。抬头,眼前是两个被彩灯装饰得光芒闪耀的大字:“酒吧”。血虚绫推门正要进去,却被兼黎一把抓住,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们还是未成年人吧。这种地方••••••”同时兼黎心道:“虽然魔族的年龄和人类不一样,但是看这家伙的样子••••••把年龄按照比例缩减下来,她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吧••••••等等,那我的年龄是多少,难道我也有一百多岁了么?可是我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么久啊?”
正当兼黎在胡思乱想时,血虚绫已经挣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进去了。兼黎无奈地叹息一声也进去了。
酒吧里面果然如他所想象的一样,烟雾缭绕、嘈杂喧哗,灯光闪耀变换,几乎要将他闪晕过去。瞬间一股窒息感向自己涌来。的确,他不喜欢这种气氛,甚至有些害怕。作为一个人类年龄十三岁的小孩,他在惧怕这种成。人场所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时的兼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神王和魔尊的宿主,只是像个小屁孩一样地在不停地咳嗽••••••烟味实在太呛了。血虚绫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突然,兼黎感觉周围的烟味顿时散去了,就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样。兼黎习惯性地道:“谢谢”。
“不用。”一如既往的冰冷,只不过现在的血虚绫会回他的话了,似乎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点点尊敬。
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血虚绫坐了下来,兼黎却是站着,就像保镖。兼黎完全摸不着头脑,望着血虚绫疑惑道:“我们不是要去完成考试内容吗?怎么••••••”
血虚绫淡淡地道:“待会你会知道。”话落对着服务生道:“我要一杯洁琅斯。”兼黎在一旁挠着头,心里在揣测这个“洁琅斯”是什么酒。
服务生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小姐,这款鸡尾酒已经卖完了。”血虚绫轻声回应道:“那一杯水也行。”
“水?这是什么无厘头对话啊?有在酒吧买水的么?”兼黎的心里在尖叫。
出奇的,服务生居然留下一句“稍等”就下去了。
兼黎目瞪口呆,万分无奈道:“你,真要买水?这里也••••••真有水卖?”血虚绫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另一位端着一杯光水走过来的服务生。
这位服务生显然比刚刚的那位要彬彬有礼,一脸绅士相。他上前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轻声道:“让两位顾客喝光水真是不好意思,店主请两位去包间,他亲自为你们选了两款酒。”
“啊?有这种好事?”兼黎已经在一旁不禁得惊叫出声了。
服务生莞尔一笑,道:“对,兼黎先生。”
“啊?”兼黎完全愣住,雕像般杵在那里。
随后,他被血虚绫拽着拉到了酒吧里间。兼黎吞吞吐吐地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傅烟,凌风手,一百六十岁,道者,神族。”血虚绫并没有看着兼黎,缓缓地道。
“哦?冰雪公主血虚绫居然会主动解说?真是奇迹啊!”服务生在一旁轻笑。
兼黎惊讶地看着服务生,难以置信地道:“啥?他是神族?还是道者?”刚才傅烟一说,血虚绫似乎不想再开口了,轻轻点头。
兼黎看着服务生翻翻白眼,问道:“傅烟?请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似乎这个问题连兼黎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过为了避免误会还是问一下好。
傅烟无奈地歪歪头,不解道:“男的。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觉得我的外形还是分得出性别的啊。只是‘傅烟’这个名字像女的么?”
兼黎汗颜,低声道:“不,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性别有点不好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说话的同时他还偷偷瞟向血虚绫,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听到。
傅烟拍着他的肩膀道:“不应该说‘你们’,现在是‘我们’。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兼黎此时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沦落到了这个神魔的世界观中了。他白眼一翻,心里嘀咕道:“好吧,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性别有点不好分••••••什,什么乱七八糟?这不人妖一群了么?”
傅烟凑到兼黎耳边,悄悄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刚才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血虚绫不像女的?嘻嘻,她的确是太冷了。不过她满头朱色长发时还是很俏丽的,我说的俏丽是小姑娘的那种。”
兼黎轻轻点头,确实,一头红色长发在风雪中飘逸的血虚绫他是亲眼见过的,美得触目惊心。此刻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梦境中的皑皑冰原,飘扬的雪白中夹杂着一缕鲜红,如丝如绸。
看着眼神游离的兼黎,傅烟不由地注意到了他背上的纯白色大刀。那是一把很长的大刀,刀长几乎和兼黎的身高等同。没有一丝杂色的刀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它既不透明也不闪耀,就像是块刀状的大理岩。这也是为什么兼黎刚才一直站着的原因,他根本坐不下去。
傅烟好奇地道:“这刀?是?”兼黎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背上近两米的大刀,回答道:“这个啊,考试时候路上捡的。”
“捡的?我怎么不知道。”难得血虚绫也有些好奇,低声问道。
“其实就是骨船,貌似它碎开后就是这把刀••••••”说到这里兼黎不禁想起刀锋架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汗——“对了,你没睡好么?怎么眼睛有点红。”傅烟此时才发现兼黎的双眼微红。
兼黎闻言揉了揉眼睛,低声道:“要说没睡好,倒的确••••••是。谁让这家伙老是做梦••••••”说到这里兼黎立刻闭嘴了,否则自己特殊的能力就会暴露了。毕竟在他的意识里偷。窥别人的梦境不是什么好事。
血虚绫疑惑地瞥了兼黎一眼,傅烟则在一旁闷笑。
谈笑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酒吧最里间,他们面前是一堵白墙。这个房间很奇怪,没有任何摆放品,空旷的空间内四围都是白墙。仔细看,可以发现正面的白墙和其它的稍有不同,墙的中央有一个矩形凹槽。凹槽很浅,不注意根本难以发现。
傅烟向兼黎和血虚绫伸手,道:“把你们的身份卡给我。”血虚绫立刻就递出了一张黑色卡片,卡片的右上角有一片白色羽毛的标志。而兼黎挠着头疑惑地看着傅烟,满脸都是问号。血虚绫轻声道:“你姐姐离开前给你的那张黑卡。”兼黎这才反应过来,从裤包里掏出一张同样的黑卡,拿给傅烟。
傅烟又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张银灰色卡片,右上角同样有白色羽毛标志。接着,他将三张卡片依次印入墙面的凹槽里。
兼黎在一旁小声嘟囔:“原来是卡槽啊。”话音刚落,随着“哗——”的声音墙面粉碎,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入口显现了出来。
“两位请进吧。”傅烟一边说一边摆出一个“请进”的姿势,就像五星级酒店门口的迎宾小姐。兼黎此时愣愣地看着一地的白色粉末,在前一秒钟这些粉末还是一堵墙啊!
血虚绫拉了下兼黎就一个人走了进去,身影消失在了入口的白光中。兼黎回过神来也跟了进去。最后,服务生傅烟也跟了过去。三人刚一消失在白光中,地上的白色粉末顿时浮空而起,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凝聚成了一堵白墙。乍一看,和先前的白墙分毫不差。
几分钟后的洁灵岛卫生间内,“呜啊——呜哇——呕——”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傅烟站在一旁看着呕吐不止的兼黎,有点疑惑地问道:“有这么夸张吗?只是用了下空间传送装置而已吧。”现在这个时间近乎凌晨,卫生间里就只有傅烟和兼黎两人。
兼黎勉勉强强地道:“还••••••而已?这东西绝对比过山车更恐怖。”说着兼黎想到了通过传送门的那一刻,全身上下的东西似乎都被抽出来又硬塞回去。这种感觉就类似于把你刚吃下去的早点用一种像抽水机一样的东西吸。出.来,在一碗一碗地灌进你嘴里。
正在兼黎思绪飞舞时,身边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过山车是什么?”兼黎因为正在呕吐,没注意到是两个声音,顺口回答道:“口头禅”。(其实只是他懒得解释这种低级问题。)
“口头禅?你的口头禅可真多呀。”一个声音响起。
兼黎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傅烟的声音。他的动作闻声凝固住,突然抬头环顾四周。偌大的卫生间里除了自己和傅烟没有任何一个人。
“你在找什么呢,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呜啊!”突然正过头来的兼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挥手。兼黎松了口气,对着镜子大骂道:“你能不能出来的时候不要这么吓人啊!”
镜像,也就是神王用手指指侧边,低笑道:“稍稍提醒你一下,只有你能听到我说话,并且看见我哦。也就是说在傅烟看来,你现在就像是个对着自己的镜像发疯的神经病。”
兼黎闻言目瞪口呆,僵硬地转过头去。傅烟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凝重道:“没发烧啊。”
“呵呵,果然被当成神经病了。”神王没好气地道。
兼黎向着镜子白了一眼,把傅烟的手拿开,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道:“可能是我太累了,出现幻听了。你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吗?”傅烟一脸同情地点了点头,开门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兼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镜子怨吼道:“你可以自己随意出现吗?”
神王嬉笑道:“不用这么凶嘛,我想你了啊。”
兼黎瞪着他,质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神王把脸凑近些,一本正经地道:“男的啊。难道你觉得我的男子气概值不高么?”
兼黎撅着嘴,道:“高,而且绝对是负数。”
神王有点得意,问道:“还算有点眼光。不过‘负数’又是口头禅吗?”
兼黎捂脸,接着很严肃地板起脸,认真地道:“‘负数’就是最高的值。”
神王满意地闷笑着,突然兼黎的声音顿时一变,变得粗重威严:“你们在说些什么啊?神王,你都死了还是这副嘻哈的样子。”这个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古寺中撞钟的低鸣。
下一秒,兼黎立刻怪叫一声道:“啊?刚才那句是我说的么?”神王指指兼黎,道:“不,是你体内的魔尊说的。”
兼黎四处环视,疑惑地自语道:“这里没有血啊。”
转瞬间,兼黎的话音再次变得浑厚:“是你背上的那把刀将我的吸引出来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处于苏醒状态。”
兼黎的声音变回正常,不解道:“刀?这把刀能把你引出来?它••••••不会是血做的吧?”
魔尊浑厚的声音道:“不,我也不知道。我和神王出来就是因为对这把刀好奇••••••”
“哈哈哈哈哈哈••••••”神王正在镜子里捂着肚子大笑。随后他勉勉强强恢复正常,道:“你们知道在我这里看来是什么情况吗?兼黎就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兼黎撇撇嘴,道:“也可以是单口相声啊。”突然他看到神王又要问为什么,顺口接道:“口头禅”。兼黎立刻意识到某些东西,追问:“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个词?”
神王理所当然地道:“灵界也有这种精神分裂的人嘛,而且灵界语言和人类中文差不多,毕竟都是象形文字嘛。”
魔尊的声音响起:“好了,你两个别闹了。兼黎告诉我们你和血虚绫去的那个地方的详细情况,以及这把刀的来源。”
兼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自己和血虚绫的遗迹之旅。魔尊沉思道:“龙骨遗迹?可是在这个空间应该没有龙呀••••••”
神王也思考着道:“那把刀的气息很熟悉,和我的佩剑——溶太像了。但是,它们外形却完全不一样••••••”魔尊接过神王的话道:“而且,这把刀上附着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力——擎天冥龙。也只有这种强大的灵力才能够吸引我,尽管这股灵力还在沉睡。”
神王仰天叹息道:“可是这两个推论结合在一起就太荒唐了。死在五代神王和魔尊手上的擎天冥龙怎么会和我的佩剑有关系。擎天冥龙的死距我们这一代可是时隔数亿年啊。而且,杀死擎天冥龙的应该是五代神王的离剑和五代魔尊的浑剑。离浑双剑被誉为永恒的排斥,五代神王和魔尊居然能用它们达到高度配合••••••”
“怎么又突然感叹起前辈们了,而且现在这两把剑已经落入血羽手中••••••”魔尊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
兼黎挠挠头,满面无知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太懂。”
神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懂,你只要知道那是把好武器就行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离开喽。再见。”
“不,还是永别吧。”兼黎双眼上撇,撅着嘴说道。
“呵,闹别扭的时候也蛮可爱的嘛。不过也别那么绝情吧,大不了下次来的时候捉弄你的程度轻一点。嘻嘻,走咯。”话落镜像恢复正常。
魔尊道:“我随时都在你身边,只要你带着这把大刀。以后想办法掩饰下你的眼睛,只要带着这把刀它就会微微发红,如果我和你对话或者开启我的灵力就会变成纯正的血红••••••所以,为了不让敌人知道还是小心点。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我的声音只有你听起来才是这样,在别人听来,我的声音和你的是一样的。就到这里了,这次谈话告一段落吧。门口有人等急了。”
“什么?开玩笑吧!”兼黎惊叫出声,直接冲出门去。
门口傅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冲出来的他,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小西瓜。
“你一直在听?”兼黎无奈地问道。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还未被确诊为精神病的人在质问目睹自己发病的旁观者。
傅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愣愣地点头。兼黎耷拉下肩膀,双手郑重地放在傅烟肩上,认真地道:“我知道你看到了,正如你所见我有点小毛病••••••”
“精神分裂症。”傅烟机械般的滑动口腔补充道。
“好吧,我承认。但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所以••••••你能留给我一点自尊么?帮我保守秘密。”兼黎说得很诚恳,然而最后几个字吐出来似乎格外辛苦。
傅烟好像有点感动,一个劲地点头道:“我会的,我保证。所以••••••请自信一点,不就是病么,谁没有个病。是吧?”
兼黎感谢地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傅烟突然加上一句:“小弟,这病还得治啊。”
兼黎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轻笑道:“其实精神分裂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自己就可以塞满整个世界。不是么?这可是你叫我要自信点的哦。”说罢,起步离开。
“戏演得挺好。”正走着魔尊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兼黎没好气地低声道:“你闲着没事别说话,我现在都被别人当成重症患者了。”
虽然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在讲什么,但是傅烟还是勉勉强强能够看得出兼黎又在自言自语。他呆呆地愣着,心道:“这就是一个自己塞满••••••整个世界?”
兼黎手中把玩着一张灰黑色的卡片,向着自己的住宅而去。柜台大姐姐的话还在回响在耳边:“雪羽的义、仁、道、德四个阶位所持有的身份卡分别是灰黑、浅灰、银灰、银白四种颜色。至于黑卡,是雪羽幼年成员所持有的,也就是没有战斗力的人••••••”最后看了一眼这张右上角印有白羽标志的灰黑色卡片,他一把将卡塞进裤包里,再捞出刚发的钥匙。
兼黎抬头仰望,已经到了他的住宅。但是,这里明显太大了。一栋银白色的建筑,高达十余米。粗可五人环抱的巨柱撑起了六角飞檐,一片片白色的瓦片排满屋檐。不注意看,会让人产生有碎银在屋檐上抖落的错觉。精美的雕刻、细致的纹路在月色清辉下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犹如轻轻波动的水纹。通向上层的楼梯环绕建筑,暴露在外,一级一级的阶梯上仿佛有轻柔的流水倾泻而下••••••整个建筑完全就像是冰雪的城堡!
兼黎惊疑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因为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所以一直走到面前才发现这个建筑的恢弘。一次又一次地核对地址,可的确是这个地方啊。
“这?是我的住宅?不会是弄错了吧。”兼黎嘴里半信半疑地嘟囔着,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推开大门。
“吱呀——”的一声,长长的甬道出现在兼黎眼前。与建筑的外面截然不同,甬道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鲜红。墙壁、柜台、吊灯、地板全是用红色的石材砌成的,石材晶莹剔透,红光流转。
兼黎蹑手蹑脚地踏上赤色的地板,仿佛踩在鲜红的海洋上,或者说是鲜血的海洋上。
兼黎朝甬道尽头喊道:“有人么?”他现在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是个走错了家门的小孩,而他此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出来个阿姨带着他回自己家。
“这里••••••”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冰冷而熟悉。
“血虚绫?这是你的住所么?对不起我走错了。”说着,兼黎向着甬道的拐角处走去。
拐过一个弯,宽阔的客厅展现在眼前,不过依旧是鲜红的世界。血虚绫正坐在茶几前,茶几上是一盘围棋。她落下一颗白子,又拿起黑子在盯着棋盘思考。
“你••••••在和自己下棋?”兼黎有点奇怪,不过他立刻就回到了正题:“我住宅的地址好像错了,能帮我找找住址么?”
“这里就是。”简单的回答,血虚绫仍然盯着棋盘,似乎进入了僵局。
兼黎傻了眼,惊声道:“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嗯”血虚绫拿着黑子在棋盘上虚点,随意回答道。
“这个意思是我们两个住一起?”兼黎惊叫道,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点头,血虚绫终于下手落子,可是子还未落到棋盘上又收手了,似乎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啪——”兼黎一把将血虚绫手的黑子抢过按在棋盘上,口中道:“这么明摆着的吃棋,而且是大吃,居然还左思右想。你是慎重,还是不会下棋啊?”
仔细一看,白棋的大龙已经被围死了半截身子。
“哦,是啊。可以吃了。”血虚绫的惊讶声都是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动。
兼黎无奈地歪歪头,低叹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大师,原来连规则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啊••••••”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重要之处不在于此,惊叫道:“不对,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啊?还是这么奇怪的房子。”
“我一直就住在这里啊。”血虚绫说的理所当然。
“那我为什么会也住在这里。”兼黎说着,两只手撑在茶几上支持着身体,以至于自己不被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击垮。
“我们两个是一个小组,雪羽两人为一个小组行动。同组人都是同居,为了培养默契度。这些你难道不知道么?”兼黎说着,又开始研究棋局。
“那为什么这个房子的颜色这么不协调。”兼黎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也不再抱怨了,反正不管怎么抱怨也是对牛弹琴。
血虚绫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兼黎的话已经瞬间堵住了她的嘴:“算了,为难就别说了。”此时兼黎的耳边又响起了名为“哥哥”的人的话:“血族的血是你头发的颜色,雪花的雪••••••是你心灵的颜色。”他不想揭别人的伤疤,因为那道伤疤就像自己看到围棋心里会默默绞痛一样。围棋与雨夜同样是兼黎自己的伤疤••••••“因为哥哥喜欢红色和白色,我也很喜欢。”血虚绫还是说了出来,而且话音虽然平淡却很大声,似乎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兼黎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血虚绫眼帘低垂,双眼里似乎有泪光在荡漾,可是泪水始终没有滴落。兼黎扫视了一周,他猛然发现这里和血虚绫梦中的血族阁楼很相似。不,是完全一样。
“我听人说你以前好像是长发,为什么要剪呢?似乎你哥哥也喜欢长发吧。”兼黎小心地低声问道。
“哥哥••••••死了。”声音冷淡地从血虚绫口中飘出,泪光似乎消失了,脸上再次挂满冰雪。
“对不起啊。对了,你喜欢围棋吧,我可是围棋高手呢。”兼黎意识到自己说到了不该说的地方,立刻转移话题。
“因为围棋是我和哥哥的第一次游戏,我五十岁生日时哥哥很高兴地告诉我这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发现的游戏••••••”血虚绫忧伤地看着棋盘,低声道。
“我们来下棋吧。我绝对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高手。”兼黎正在大肆吹捧自己,他想让血虚绫离开关于“哥哥”的话题。
“你真的是高手?这种游戏很少有人知道••••••”血虚绫疑惑道。
兼黎拍拍胸脯,自信道:“当然,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能称得上是我的对手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经意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兼黎开始收棋,口中还在继续着:“在灵界这种游戏当然知道的人少了。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围棋是很普及的哦。”
兼黎的自称的高手也不完全是吹捧自己,他的两大爱好就是医术和围棋。就围棋而言,兼黎在村子里他还没有碰到过对手。第一次败也是败得最惨的,就是在隳手下。这么看来,他似乎还算得上是高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说是在下棋不如说是在教棋。兼黎左三让,右三让,还是一不注意就赢了九盘。不是兼黎太厉害,是血虚绫实在棋技太臭。
兼黎对着血虚绫摆着左手道:“行了行了,你一开始的棋技就很差,怎么下都不可能赢得了我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啦,我还要去补一觉呢。”话落正要起身离开。
血虚绫冷眼相对,坚信道:“第十盘棋绝对不会输了。”
此言一出,霎那间的寂静。兼黎全身轻颤,正在收棋的右手停住了。“哗啦啦••••••”一把棋子落了满地。
兼黎沉着脸,低声道:“不下了••••••”说着转身离开,随意朝一个房间里走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血虚绫凝视着关上的门,什么也没说开始默默地收棋。
第十盘棋,似乎永远也不能开始,因为开始就意味着会有结束。
这个晚上兼黎又看到了一个梦,但不同的是,这次是他自己的梦••••••不可思议的,属于他自己的梦••••••或者说,这是所有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