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叮铃,洄清波。梦悦梦彼岸,心向心独泉。滴蓝泪,月白悔。于之理解误解世界,还索真相假象何瞰?
被遗忘的世界。
我,犀韵夜,犀韵家嫡系长子。我的弟弟,犀韵黎,也就是我身边的这个游戏狂。看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就像一只饿了几百年的黄鼠狼见到鸡仔••••••他总是对什么事物都能专心致志,而我却总是对什么事物都胡思分神。其实我们这样是有原因的,我们的父母总是很忙,忙得几年才见得到一次面。而为数不多的见面,也不过就是彼此相处的几个小时罢了。
这栋豪华的三层别墅,以及用不完的银行存款,是我和弟弟的天地。这样的为所欲为,换来的是无尽的寂寥。对,哪怕这个世界有很多声音,我和弟弟的世界却已经寂寥了。所以,我们必须得有打发寂寥的办法。我采用了对什么事物都毫不关心,神游思维世界;他采用了对什么事物都极度关心,研究实体世界。
其实,我俩古怪的真正的原因是犀韵家的血统。
犀韵家,又被人类保护组织“弱肉强食”称为「新人类」。我们是人类科技发展的产物,因为难以驯化而被列入销毁名单。从未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我和弟弟,倒是对人类没什么太多的憎恨。不过听以前照顾我们的人说,人类在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执行了销毁行动。可我们家是本族,也是众族人掩护的逃脱对象••••••总之种种,我们的父母和一部分支族活了下来,混迹在人类文明里生活。
犀韵家,也就是新人类——我们,自身具有高灵力和隐藏灵力的天赋,以及每人各不相同的特殊技——灵韵。而我和弟弟的灵韵就是我们古怪的根本原因••••••我的灵韵是“织梦”,因此我在现实的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弟弟的灵韵是“解梦”,因此他能够在虚幻的梦境里得到现实的线索,并以此专注现实。虽然灵韵是导致我们古怪的本质原因,但寂寥的冷硬别墅无疑加重了我们的古怪。
其实我们只是在互相填充,我填充他空黑掉的夜晚,他填充我空白掉的晨昼。我们只是为了弥补父母留给我们的空黑和空白。仅此而已••••••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厌倦了繁奢的物质,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却无比清楚地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真真正正地看到了彼此的心灵。
那个晚风寂寥的夜晚,那个以一致对敌结束之后的夜晚,那个有风铃飘摇在远方的夜晚••••••兴许,我们就已经察觉到了彼此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从我长舒的呼吸里听出了我对静谧风铃声的向往,我也从他朦胧的睡眼里看出了他对宁和泪光的追念••••••我们真正向往的就只是一起流泪,一起笑••••••仅此而已。
然后,那个晨光熹微的早晨,那个以失败告终的游戏之后的早晨,那个有帘纱曼舞在身边的早晨••••••他送给了我青铜铃的欢笑,所以,我打算回以他白月泉的流泪。我想要和他一起飞驰,穿行过这个虚假沸腾的世界,穿行过这个物欲繁奢的世界,最后让他看到我们一起得出的结论:“一起流泪,一起笑”就是生活的真谛••••••青铜铃的欢笑,月白泉的流泪••••••
自这个念头萌发以后,我就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并且开始了那个诚挚生日礼物的准备。幼小的我想要模拟一整个虚假的世界,然后以一场飙车游戏的方式将其甩在身后,最后在终点献上生活的真谛。
不过这真的很难。就算财力无限,也不见得就能雇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角色来扮演一个世界,尽管他们本来就擅长扮演,可人心里的角色是永远也扮演不完的。更重要的是,我在寻求真谛的时候却迷失了生活••••••
亮丽的天空下,我慌慌张张地冲进自家的别墅花园,黎蹲在一个角落里研究着什么东西。我来不及多想,冲进餐厅里咬上几块面包就要离开,口中含含糊糊:“黎,我今天会晚些回来。不用等我了,自己先睡吧。”
“青铜铃呢?”黎的声音悠悠地飘来,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在啊,我一直都挂在腰上。”嘴上应付着,我装模作样地摸索着腰间。因为在我料想中,它一直都在,也就不用有多认真地去确认。
“叮铃铃••••••”黎有些迟缓地转过身来,手上拎着晃荡的青铜铃,嘴角挂着些许冷笑:“你真忙啊。连这么个一直在出声的东西掉了••••••都没察觉到。”
一直和我没什么大矛盾的弟弟陡然换上这副表情,让我呆滞了片刻。呆滞间的思维,下意识地将这个情形判定成了玩笑,所以我也就玩笑地应付了:“啊哈,是有点。”
黎沉下脑袋,呜咽出判定之外的哭腔:“你和爸妈有什么区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别墅里••••••‘一起流泪,一起笑’?骗子••••••”话音哽咽掉的刹那,黎攒紧青铜铃,拔腿就向外跑。
“铃••••••铃••••••铃••••••”不知已经远去到何方的青铜铃飘荡回冷笑般的哀鸣,这是从未有过的尖锐。空荡荡的别墅花园,只留我一个人呆立在那里。
呆立的时间并不算太久,至少还没让我想明白——青铜铃的掉落、弟弟的哭腔••••••山洪爆发一般的巨响撕裂了听觉,眼前的景色莫名地扭曲、变形、崩溃••••••最后只剩下沉睡般的黑暗。
再度醒来,我到达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美妙世界。
勉强睁开眼睛,还是那栋熟悉得发霉发烂的别墅,可是此刻它在我面前却无比的光鲜明丽。因为黎就坐在我身旁,父母就坐在我们对面。身体下是嫩绿得惹人怜爱的草地,眼前是净色的桌布,以及简简单单的点心。太阳洒下温暖的雨点,给我的全身一次沐浴。微风吹过清凉的丝缕,给我的肌肤一次擦拭。
父母、弟弟、我,大家脸上都盈满了笑意。他们和谐自然地说笑,我们和谐自然地撒娇,一切自然得不可思议,一切和谐得难以置信。以至于让我不想去询问它的由来,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地自然而然地就沉浸其中。
然而,临绝一线的死亡让我彻底清醒!这是一个异空间,虚假的投影世界。
这个世界是一个罪恶的实体投影空间,它将既存的东西无限放大,无限连接。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这个异空间,因为投影过来的虚假是真实世界确实存在的,是既存的••••••
被骗过一次的人类,总都会长点记性,更何况是新人类。我开始转换角色,从猎物变成狩猎者,再从狩猎者变成狩猎者的狩猎者。世界给我虚假,我就用虚假还以虚假,只要我的虚假程度更高,我就可以一直存活。
渐渐地,我取代了虚假世界的第一个意识体——风雷王君,强占了他的越神兵「君剑」。不过,那并不代表我就统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意识体,也就是不同层面的狩猎者们。我依然需要欺骗,依然需要虚假,只不过相对而言我的地位更加“卓然”了。
我以虚假利用这个世界的原著居民给我搭建了城堡。这个城堡永远只有夜晚,夜晚永远只有一轮皎洁的月亮,月亮下永远待命着三百零三个喷泉••••••三月三日,是黎的生日。
我挑选无数,最终还是把我们甩开虚假世界的赛车定成了铃木RG125和法拉利F430。我想,他一定会很怀念吧。
虚假的世界里,无尽的时空中,我在等待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的飙车游戏,一个抛却虚假的游戏。
然而奇迹般的,我终于等到了陪同我一起抛却虚假的人。黎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可是他却对我说:“我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以至于几乎把我忘了。他没有试过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是自己的哥哥,就把他彻底地判定为了狩猎者。也许在他心里,犀韵夜早就在那个别墅花园的午后死了。残垣断壁的渔村废墟里,青铜铃摇晃出的笑声悦耳异常,在我听来却像是嘲笑。我的确是该被忘记,我的确没有和他“一起流泪,一起笑”到最后。
可是他偏偏又追了过来,我们偏偏又再次进行了飙车游戏。只是••••••游戏的尽头却没有我要的生活真谛。
月白泉的流泪下,他说他要理解全世界的人,包括狩猎者。可是他却连我都还没有理解,还没有原谅。似乎我比起狩猎者,都还不如。
你说,你的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我说,她爱你吗?
你说,废话!从小把我带大,从小陪我到大的姐姐。你说她爱我吗?
我说,你一定要带你的姐姐离开。我会尽一切可能帮你••••••其实,只要她能够照顾你,爱你,姐姐哥哥又有什么区别。我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这里,然后像普通姐弟一样好好地生活,弥补你我曾经缺失的东西。
可是你知道吗?如果说,你在这个虚假异空间坚持下去的理由是兼莉,我在这个谎言异世界执着下去的理由就是你。
不知道过去掉的多少时光里,我不惜猎杀落入这个空间的人们,就像在猎杀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自己一样。我认识到了虚假,却不得不以虚假继续存活。我看着周围的人罪恶,却不得不继续履行着罪恶。
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等到和你一起离开虚假的明日,和你一起找回真谛的明日。
然而这个明日来临了,你却对我说,你没有哥哥。
你就是我的绝对领域呀,然而你却有亲自践踏了它。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的我,一直用自己编织的梦像作为精神依靠。见到你之后,我终于可以不再织梦了。
但是不知为何,在你我刀兵相向的最后,没有可能得到原谅的最后,没有可能相互理解的最后••••••我又编织起了梦,我希望在梦中能够看到我们的曾经,我们的有过却没一直下去的“一起流泪,一起笑”。
这算不算是一种谎言,一种欺骗,一种虚假。应该是的吧,只不过对象是我自己。
自欺欺人。
到了最后,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你的青铜铃的欢笑和我的月白泉的流泪总是一个既得一个既失,永远地错过;为什么你我是相伴相生的“织梦解梦”却还一直误解,手足相残;为什么“理解”本身都已经误解,你却还志愿着理解世界••••••真不知道,连你我都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