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动其他的人,我只是通知了米格瑞,让他转告恩里科,女皇已经陨落,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通信频道里陷入一阵沉寂,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我知道,米格瑞正在想着如何婉转的告诉恩里科这个消息,毕竟那是他曾经的妻子。
过了不久,通道的入口处传来了声音,没有几个人,恩里科、米格瑞,还有几名贴身的精锐民兵,看来他们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这个场面。
我们站在旁边,目送着恩里科来到房屋前,他经过我时,看了我一眼,那眼中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外面,只有我们三个进到了房间里,屋子里的东西我都没有动,戴蒂娜女皇保持着倒地的姿势,流在地面上的血已经凝固,过去不可一世、叱咤风云的女皇现在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恩里科看到了这一幕,他弯下腰去,身子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抚摸戴蒂娜的身体,又停住了。
他回过头来说:“我有十多年没见她了。”他又接着问:“她走时,说了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她没说什么,可能对她来说,到了这一步,无法面对任何人,所以才会这么做。”
“我和戴蒂娜是在法国巴黎认识的,那个时候的我是个自私的公子哥,对什么都不在乎,家族给我安排的相亲酒会,只会使我逃避这里。我离开了阿诺卡,就是在巴黎游玩的时候,我遇到了戴蒂娜。”老头陷入了回忆当中,慢慢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我和米格瑞静静地站着没动,可能米格瑞也从没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戴蒂娜,年轻、漂亮,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和热情,她一下子就征服了我,比起那些受过良好教养、温顺听话的女孩,我更被戴蒂娜的豪放和泼辣所折服。不出所料,我闪电般地爱上了她,为了她,我甚至可以放弃一切。”恩里科疲惫的声音里增添了一丝激动,语速也快了起来。
“不是你的家族给你安排的戴蒂娜么?”米格瑞问到,我也在资料上看到的也是恩里科的家族撮合的这场婚礼。
“不,是我,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利用王位来威胁家族,如果他们不接纳戴蒂娜,我就自愿放弃王位,和她一起周游世界。”恩里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伤感。
我完全能够理解恩里科的感觉,当时我爱上海丽丝的时候,为了她,我甘愿退役,为了她和海伦,我可以做任何事。
“戴蒂娜来到这里后,和我们的皇室成员格格不入,尤其是我的爸爸,老国王对她非常不满意,处处针对她,以为我的任性都是被她唆使的。戴蒂娜她是一只自由飞翔的海鸥,而我却把她关进了金丝笼。”恩里科娓娓讲述到“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一开始我就错了。”
“后来,她开始变得沉默,我知道,这里的气氛让她发疯,用她的话说,这里的空气都是固体的,她快要窒息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她就有了抵抗这一切的想法。”恩里科继续回忆。
“她开始利用她的权力和过人的才华来培养自己的嫡系,就连军队里都有她的人,所有的要害部门都被她安插了亲信。一开始,我还为她的变化感到高兴,却不知道,这才是她报复的开始。”
“她买通了我父王的贴身侍卫,给他的安眠药里下了毒药,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我做的。如果不是监狱的看守是我父亲的忠实朋友,偷偷放走了我,就不会再有恩里科这个人了。我逃到了欧洲,那里有我的朋友,为了对抗戴蒂娜,我设法救出了米格瑞的家人,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恩里科结束了他的回忆,屋子里的气氛凝重沉闷,他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故事,原来,他们曾经深爱过对方。
“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源于我的自私和任性,米格瑞,我恳求你的原谅,事情已经结束了,我要推举你登基,由你来开创阿诺卡的新天地吧。”恩里科抬起头来说,脸上有着清晰地泪痕。
“恩里科,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已经为你的过失承担了太多痛苦。而阿诺卡需要一个成熟的国王,如果你想要为你的过失赎罪的话,那么,国王的职务是最合适的途径了。”米格瑞走上来握住老人的手。
“我的朋友,这些事情已经折磨了我十几年时间了,谢谢你给与我的宽容——”恩里科把头放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哭泣了起来。
好一阵子,他们才明白我也在这里。恩里科对米格瑞说:“发布公告吧,通知阿诺卡的人民,女皇政权已经结束了,阿诺卡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好,我这就去。”米格瑞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为了这一天,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扬,谢谢你给了她最后的尊严。”恩里科对我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说了一句:“不客气。”语气活像送外卖的快餐店伙计。
“哈哈,你的幽默总是能让人快乐起来。”恩里科卸掉了心头的包袱,给我开了个玩笑。
“我们出去吧,你的臣民们等着你呢。”我指了指墙壁上的大屏幕,所有的士兵都在欢呼,显然,米格瑞已经发布了公告,画面上,一片欢腾的海洋。
厄波特报废了,最后的死亡通道彻底摧毁了它的构造,我们只能把它抬到外面去,我记得给马戴拉教授最后的承诺是“结束了这里的一切后,绝不用厄波特做杀人的工具。”我想,我应该是做到了这一点,毕竟,厄波特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皇宫里,所有的抵抗都已经消失,民兵们在打扫战场,清理残骸。我们几个人绕过冒着硝烟的断壁残垣,走出了皇宫的大门,我们的临时驻地被安排在花园那里的园丁住处。看着东升的朝阳,我不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阿诺卡,经过了漫长的雨季,终于迎来了最美的季节。
很多人簇拥在皇宫门口,那是周围的居民听到了公告,纷纷赶来查探消息,连续几天的激战,早已惊动了他们。
“看,是他们,是他们!”有人指着我们,叫了出来。
“是拯救者,我知道他们,我知道那就是他们!”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那些人拯救了阿诺卡!”
“拯救者万岁——!拯救者万岁——!”
“你要知道,头儿,当我的孩子长大时,我会给他讲起这一天的事情,他的父亲,是阿诺卡的英雄。”荷马的眼睛湿湿的,对我说。
“起义军之花万岁——!”
“谢谢你们,我的勇士!”
“女皇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今天起,我要一直追随你,你已经赢得了我的忠诚。”迪米特里难得的说了一句很长的话,为此让我看了他半天。
“谢谢你,我感到了自己的价值,这些人在感谢我,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为此,我要谢谢你,让我体验到了真正的荣耀。”肯说的,他可是重来没有说过谢谢的。
“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自从我的孩子死后,我头一次感到了他的目光,他就在这里看着我,谢谢你,头儿。”布利汉德看着周围的人群,他终于平静了。
“这么说,我是英雄了,那么,再有人去我那里修理东西,就不会再赖我的帐了。”马龙裸着胸口,那头漂亮的卡通牛迎着太阳,闪动着鲜艳的红色。
“阿诺卡的人民一直以来就处在一种病态的状态下,现在,他们不但恢复了健康,而且,消除了心理上的病症,从某方面来说,你就是一个出色的心理治疗师。”威尔医生的话很专业,但是我不喜欢听。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很庆幸在酒吧能遇上你。”洛基也插话道,他还在为输过我而耿耿于怀。
“你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也赢得了他们的爱戴。”艾瑞走在我旁边,看着两边的人群,民兵们自发地排成两队,对着我们行了庄重的军礼,护送着我们离开这里。
“我从不认为我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我甚至照顾不好自己的队友。”我轻轻地说道,我想起了小偷萨克,哥萨克的战士库鲁斯,那些牺牲的民兵,憨直的强石部落的族人,他们付出的更多,包括自己的生命。而我们活着的人,比他们幸运多了。
临时驻地已经安顿好了,激战后的疲劳使人困顿,但是新秩序的诞生又让人兴奋。荷马几个人按耐不住这热烈的气氛,换上了便装,出去看热闹了。我躺在行军床上,脑袋里回想着那些一幕幕的场景,不知不觉有些困意,眼皮也合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颗小石子扔到了我的身上,我睁开了眼睛,花园的大门口那里,艾瑞正穿着便装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我,见我醒了,对我勾了勾指头,扭头向外走去。
这是一个惊喜么?我无声地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所有的人都去了皇宫。我跳起身来,不顾自己还穿着装备,跟了出去。
艾瑞在前面左绕右绕,进到了花园的迷宫,我的心扑扑跳了起来,赶紧走快几步,想要赶上她。
“扬——”身后传来威尔医生的喊声,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向我挥着手,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闪光,我也挥了挥手,回头钻进了迷宫,管他呢,反正我又不喜欢他。
绕了几个圈,我来到了一个略显空旷的地方,艾瑞消失了。我面对好几个路口,又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小声的喊“艾瑞,艾瑞——”
“扬——”威尔医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离得很近,似乎就隔着一道花墙。
他追来干什么?难道看到我和艾瑞了么?难道他对艾瑞有什么意思么?我一时胡乱想了起来。
“扬,你在这里,嗨,艾瑞,你也在。”身后突然响起威尔的声音,我一转身,艾瑞就在我身后,离我很近,她的身后,威尔刚拐过墙角。
“有事么?威尔?”我的语气显然不太友好。
“你忘了这个,我换衣服时看到的,在地下室,你把它给了我,我想这个一定很重要,所以——”他比划着,手里的不锈钢盒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艾瑞看看我,又看着那个盒子,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艾瑞,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米格瑞去统计伤员了么?”威尔看着艾瑞,突然问到。
“我有些不舒服,所以——”艾瑞欲言又止,声音怪怪的。
“哦,你的嗓子怎么了?”威尔又问到。
“我该走了——”艾瑞走向那边的出口,路过威尔时,突然卡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掏出了一支手枪,对准了我。
当你觉得结束时,就意味着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