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天池之后,兰芯的表现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她对待云天和女娃的态度也变得截然不同,若说过去,他们有点像是一边赶路一边游山玩水,而现在,却是让他们真切地体会到,被当成囚犯押解是个什么滋味。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云天的伤势也渐渐好转,原本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些反抗能力,可就在天山上的时候,兰芯为了防止他挣扎,直接施了手法,将他气脉封死,叫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下了天山,前方便是一马平川,这行径的路程却是要比之前更加艰难。兰芯的脚步很快,云天几乎就是在被她拖着前进,女娃则是小跑着跟在后面,双手不忘死死地抓住云天的衣服,深怕被落下。云天真是恨死了自己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居然被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如此任意摆布,却完全无可奈何。
这个女人,这是发的什么神经!云天忍不住在心里连声抱怨。
“啊!”一声惊叫传来,女娃艰难的地跟在后面,却不小心脚底一滑,摔倒在了地上。这里虽然已经离开了天山地域,但是气候还是非常寒冷,地上也遍布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女娃身上仍然披着那块厚厚的熊皮,动作有些迟钝,摔倒之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这才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小手上还有衣服上都沾满了湿滑的污泥。
“娃娃!”见女娃摔倒,云天立时拼了命的挣扎起来,他使劲地拉扯着兰芯的胳膊,努力想摆脱开来,可是那只细嫩的手臂此刻却犹如磐石生了根一般,牢牢的揪在他衣服上,丝毫没有放松。
“你这个臭女人!给我放手!”云天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他们之间那刚刚缓和了一点的关系,此刻又彻底决裂,而那不经意间生出的一丝微微的好感,现在也完全消失殆尽……
女娃还未来得及将身上弄干净,眼见兰芯已将云天拖着走出了老远,立时便慌忙不已的追了上去。可是那地上泥泞不堪,加上她行动不便,费劲地跑了好一会,却还是没能赶上。眼看着云天他们越行越远,女娃干脆将那身厚重的熊皮给扔下,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就又向前追了过去。
“放手!你给我放手!”云天又拼命挣扎了一番,见兰芯丝毫不为所动,他干脆自己拉着自己的衣服使劲一扯,立时便将身上的外衫给扯落了下来,只剩一件单薄的衣服遮挡着身体。
兰芯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着,突然手上一轻,转头看去,却已见云天单薄着身子快速朝女娃跑了过去。朝着手中那被扯破的衣衫看了一眼,兰芯顿时又涌起阵阵怒气,她暗哼一声,用力一把将那衣衫甩在地上,抬头冷冷地注视着那紧紧拥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云天!”一头扎进云天怀中,女娃忍不住语带哭腔,刚刚她差点又要被落下,想到在这陌生的茫茫原野上独自一人,孤单无助,她不禁害怕极了。好在云天终于挣脱了那女人的束缚,躲在他怀里,女娃心中不禁苦涩不已,那个女人明明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将自己一人丢在这里。
“娃娃,别怕,我带着你走!咱们永远都在一起,我绝不会把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云天轻轻拍了拍女娃的背,柔声安慰着她,感受着这弱小的身躯上那微微的颤抖,他抬手一把将她抱起,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随后便转身向回走去。
尚未行至兰芯跟前,云天已对上了她那冰冷的目光,见她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云天已经当先怒声喝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走!”他脚步不停,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看着地上那撕破的衣服,前方那两道紧紧相依,渐行渐远的人影,兰芯唇角嗫喏,眼中神色复杂之极,原本已烦躁不堪的心中,此刻却变得更加燥乱不已。
“这个,这个臭男人!”她双目死死地盯着那道快步前行的身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
虽然兰芯从未提及到底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但是光看这前进的方向也能清楚的辨别出他们正在朝着东方赶路。一连走了这长时间,只怕现在他们已经身处天东域境内。原本云天还想,其他三地都或多或少被兰芯给搞出了一些事情出来,却唯独天东域除外,可现在看来,怕是连这里也快要不安生了。
现在赶路的情况倒是和之前截然相反,云天抱着女娃走在前面,兰芯则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她看着云天那蒙头行走的背影,不禁握紧了双拳,恨得牙痒痒,可是现在又没什么借口,这让她一时也发作不得。女娃靠在云天怀里,只有之前偷偷地朝后面的兰芯瞥了一眼,可谁知立时便被她一记凶恶的目光给瞪得缩了回来,从那以后,便再也不敢将头偏过半点。
无声赶了半天的路,眼看天色渐晚,云天已经累得不行,可是后面的兰芯没发话,他也懒得跟她多说,径自继续朝前走着。女娃现在则是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沉闷的气氛又持续了好一会,日落西山,月上梢头,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了茫茫前路,还有那三道寂寥的身影,为着寒冷的夜晚更添一股凄清之意。云天的双手双脚时不时传来阵阵酥麻之感,走了这么久,实在是让他累得不轻,可是他又不愿回头向兰芯说些软话,只能苦苦地继续坚持着。
就在云天的手脚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突然,他屁股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劲道,立时让他双腿一软,狼狈不堪地趴到了地上,女娃被他抱在怀里,也被压得哎呦一声惊叫。
“你干什么!”云天转头对着兰芯怒目而视,这个臭女人!他还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吃瘪过。
“你走路慢得跟乌龟一样,整整一天,居然才走了这么点路,明天你要是还敢这么拖拖拉拉,可别怪我不客气!”兰芯无视云天那愤怒的目光,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她便走到一旁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再不看云天一眼。
这算什么!现在他们身处一片广阔的草原上,四周空旷无际,只有遍地的青草,而且地上还有些泥泞,到了夜里更是冷风袭人,就这样在这里呆上一晚,也不知女娃能不能受得了。
云天撑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将女娃抱着坐在他腿上,看着她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不禁心疼不已。
“娃娃,累了吧,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云天,你就要这样坐着坐一晚上么?”
“我平常练功不都是这个样子,坐一晚算得了什么。”云天冲她微微笑了笑,“快点睡吧,明天说不定会更加辛苦的。”
女娃听话地乖乖将眼睛闭上,没过多久就已经沉沉睡去,云天静静地坐在那冰冷的草地上,感觉还真是有些不好受,现在他身体受制,不能催动真气抵御寒气,感觉就想坐在一块冰块上一样,虽然下身很快便冻得没了感觉,不过一天的疲倦还是让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接下里的日子几乎都和这一天一样,每天起早贪黑的赶路,兰芯要是不赶,云天就和女娃牵手走上一会,她要是催地急了,那他就时而抱着时而背着,总之再没让女娃落下半点。
一连折腾了好几天,女娃那娇弱的身子几乎快要受不了了,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疲惫一天比一天虚弱,云天对兰芯的怒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深沉。然而,兰芯很明显也是个不吃硬茬的人,云天越是不给她好脸色,那她也同样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这些日子的路途当中,虽然兰芯尽可能地不让他们二人好过,可是不管再怎么艰辛,那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却始终不离不弃,反观她自己,形单影只,纵有满怀心绪,却无一人来听她倾诉。每每思及此,兰芯心中总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孤独寂寥之意,然而她表面上,却变得更加无理与霸道。
“起来!上路了!”天尚未亮,云天尚在睡梦当中,又一次被兰芯粗鲁地叫醒,他睡意惺忪的睁开眼,看了看犹自沉睡的女娃,这一会的功夫屁股上已经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还不快点!要我拖你起来么!”
面对兰芯那凶恶的模样,云天面无表情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偏过头去,只见女娃呼吸均匀睡得香甜,并没有被兰芯的声音吵醒。即使是在睡梦当中,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倦容,叫人看了怜爱不已。云天看她一眼,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无比,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娃抱起来希望不要惊扰到她,可是当他刚刚将女娃的身子贴近怀里,便立时感觉到这娇弱的身躯滚烫地吓人。
“娃娃!娃娃!”云天轻声呼唤两声,女娃丝毫没有反应,只是那柔嫩的脸颊上却是通红一片。连日来的饥寒交迫,饶是云天细心呵护,女娃那娇弱的身子终究还是抵不住寒风的侵袭。看着她沉睡不醒的样子,云天心疼不已的同时,又涌起无尽的怒气,他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兰芯,这一刻,他对兰芯的愤怒与厌恶,甚至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
进入天东域境内已有不少时日,远离了雪山荒原,气候也开始渐渐变得温和起来,虽然已进入冬季,但天上阳光和煦,而且也没有了那刺骨的寒风,所以每日的行路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艰辛,而且到了晚上都能找到个避风的地方安稳地睡上一觉,女娃的病情眼看着一天天好转。
随着继续前行,天气渐渐变得越来越温暖,白天黑夜的温差似乎也相差不大。原本云天还感叹这天东域气候宜人,可没多久他才知道,原来他们经过这么久的赶路,已然到达了大海边缘。
“这应该就是东海了吧!”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云天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离开了波涛汹涌的北海,现在又到了这烟波浩渺的东海,只是这里并不像北海那般给人动荡不安之感,虽然它同样浪潮迭起,但是却隐隐透着一丝沉稳与安宁。
女娃身子恢复之后便再没有赖在云天身上,他经脉受制不能动用真气,每日这般抱着女娃前行,其中辛苦可想而知。看着他那遍布血丝的双眼还有始终挂在脸上的柔和的微笑,女娃心中温暖却又暗暗透着一丝酸楚。
放眼望去,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苍茫一片,看不到半条船只的影子。此处水流甚是湍急,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渔船来此捕捞,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又要如何渡海呢?
云天忍不住回头看了兰芯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帮他解开身上禁制的意思。
难道是要带着他二人过去吗?在云天的注视下,兰芯缓缓走了上来,略带嘲弄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缓缓道:“怎么不走了?之前不是一直都走得很快么?”
对此云天也懒得和她争辩,哼了一声便偏过头去。
“你虽不能动用真气,但是可以带着这丫头游过去啊!你不是抱着她走了一路嘛,看你精神这么好,怎么,现在不行了么?”
这个可恶的女人!饶是云天定心忍耐了这么长时间,面对她这蛮不讲理的行为还是忍不住怒气上涌,可是他也明白和这女人说什么也是白搭,她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你这人到底还讲不讲理,海里的浪花那么大,你叫云天怎么游过去,况且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云天在一旁无声憋气,女娃却是看不下去了,眼看着云天每日那般辛苦,现在竟还要受这女人如此奚落,尽管她十分惧怕兰芯,不过此刻还是忍不住脱口说道。
“哼!你这个笨丫头居然也敢抱不平!要不是因为你,怎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赶路!你胆子倒是不小,信不信我现在将你扔进这海里喂鱼!”兰芯面色凶狠地盯着女娃威胁道。
“我就是要跟着云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将云天放了,我才懒得再和你呆在一起!”被兰芯这般大呼小叫,女娃的脾气也上来了,她躲在云天身后毫不退让地反驳道。
“哼哼!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我告诉你,我让你跟着他你才能跟着他,我若不让你跟着他,那你就得给我滚远一点!”
“你——”面对如此蛮不讲理的女人,女娃不禁气的俏脸通红。
“行了!娃娃,不用再和她多讲,不就是游过这东海么,我带你游过去便是!跟这种人,还须多废什么口舌!”云天怒声说完拉着女娃便向海边走去,他就是累死了也不再和这女人多说半句。
“游过去?你当真是个白痴么?”看着那快步走向海边的身影,兰芯不禁冷笑着说道,“你有时间慢慢游过去,我可没时间等你!”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听到她的话,云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身怒吼道。
“你是我抓来的俘虏,我当然会带着你从这里飞过去。”兰芯不急不缓地说道,可这句话听在云天二人的耳中,不禁令他们直觉般的想到——那女娃呢?
此刻,女娃似乎也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双手不禁死死地拉着云天的衣服,身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看着兰芯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这个臭丫头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今日,就让她留在这里自身自灭吧!”
“你敢!”听到她的话,云天立时暴跳如雷,“你若敢将女娃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哼!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兰芯冷笑着说完便朝他们这边缓缓行了过来。
“你这个坏女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和云天分开!”女娃眼中蓄满了泪珠,近乎绝望地对着兰芯喊道,可是那丝毫不能阻止她渐渐行来的脚步。
“你是没有招惹我,但是,你这样一个没用的丫头,让我看着心烦!”
“你这个可恶坏女人!你的心肠为什么这么坏!难怪你没人疼没人爱!”
看着兰芯的身影渐行渐近,女娃忍不住脱口说道,她这不经思考的一句话,却是突然让兰芯的脚步听了下来。只见她的脸色出现了一瞬短暂的苍白,随即又变成一丝样的红润,接着再渐渐变成了惨白一片……
“呵呵,我是没人疼,没人爱。”兰芯仿佛自言自语,她一边说着一天缓缓从云天二人身边走过,径自走到那浪花飞溅的东海边上,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阵恍若梦呓般的声音缓缓飘了过来,“我记得,你好像不会游水,对么?”兰芯说着转头看向女娃,那平淡的面色让她心中越发得不安,“那样的话,你要过这东海,看来就只有把它填平了!”
“你在说什么?”女娃看着她弱弱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而此刻,云天也终于明白了兰芯的意图,他不顾一切地将女娃拉到身后,瞬也不瞬地死死盯着兰芯。
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如鬼魅般的掌影在他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砰!”
强劲的一掌正击在云天胸前,那猛烈的劲气透体而过,狠狠地撞在了女娃的身上!虽然那劲力被云天受下了大半,可就那一丝余力,仍然将女娃娇小的身躯打得向后倒飞了出去。
云天胸中一窒,下一刻,他的肩膀已然被一只手掌死死地钳住,丝毫不由他挣扎,转眼间,已被兰芯抓着向大海对面快速飞去。
“你不是喜欢缠着这个家伙吗?有本事,你就将这东海填平了,来对岸找他把!”
女娃躺倒在地上,待她抬起头,却已见那两道身影飘然离去,只剩兰芯一句冰冷话语,自遥远的地方,缓缓飘了过来……
“云天!云天!”女娃挣扎地站起身来,眼中早已模糊一片,刹那间,心中有如被掏空了一般,她拼命地向着海边奔跑,可又怎能赶上那远去的身影。
“你把云天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看着那身影在天空中渐渐化作一抹黑点,女娃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直到最后,绝望而又无力坐倒在地上。
身边只海风相伴,耳畔唯潮水起伏,远处的大海一望无际,但是在那大海的尽头,却有着一道最为牵挂的人影。泪水渐逝,泪痕尤新,女娃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胡乱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看着那天水相接的地方,眼神中渐渐透射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绝之意!
“你要我填平这大海么!那我就填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