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没天亮我就开车走了，不敢惊动那几个女人，尤其是丁娟，她的眼泪简直就是炸弹，弄得我心里酸酸的，难受得紧。老头子在院里打太极拳，只跟我说了声自己小心就继续打拳，只是车开出院门时我从倒车镜里看到他的拳法套路乱了，回头看了一眼。
路上一会快一会慢，一个人开长途真是受罪，速度随我的心情而定，有开飞车的就跟一段，看到豪车开得慢，也跟一段，没事给自己找点乐子。车开到西客站，存好皮箱，又开到石景山区公安局，在大院内停车。目的只有一个，没有哪个毛贼胆大到去公安局偷车，虽然这车已经经过改装，再厉害的高手也没可能不拿我的遥控就能偷走车，我还是要保险些，卸走几个轮子也够腻歪的。
放好车已经天黑，停车场的车不多，有几辆看着是长期停用的，多个伴吧，省得你们孤单，也没人注意这辆京牌的越野车，下高速前我临时在服务区换的，查我也不怕，有工作证呢。不是不让带在身上吗？我放在车上总没问题吧？
慈善总会在朝阳区的中心地带，嘉里中心，今天太晚，就在附近找个小旅馆住下，登记用的是新身份证，名字是张琳，真服了他们，一点创意都没有，一个名字用两回，真是够懒。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大拇指印在屏幕上，进入保密模式，上网看任务资料，马上开工了，多研究研究没坏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接近这个慈善总会，要混进去太不容易，而且给我的身份只是个高中毕业的打工仔，学历经历都不具备应聘的条件，太难为我了，有那么多高智商的人才不用，非挑我这个真是高中毕业的菜鸟，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
文秘、司机、保安、保洁我都想过，靠谱的不多，这类工作对学历要求不高，不过新来北京的，人家敢不敢用？再说有没有岗位空缺我也不知道啊。
想起任务单上有几个电话号，其中一个注明是自己人，求助吧，单打独斗完全不可能，我需要可靠的情报来源。电话打过去，是个浑厚的男中音接听，在键盘上按我的编号，随即听到对方也按键盘，号码同样是编号，与任务单上的编码相同。
“亲人啊，帮帮我吧，这活儿总得进去才能干吧？”
“你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进去？现在慈善总会招小车司机，大厦招保安，你可以选一个，能干吗？”
“司机吧，我的驾驶技术还不错，应聘有难度吗？”
“我只提供信息，能不能要你还得看你自己。你运气不错，这回招的是会长司机，应该有机会完成任务。明天上午10点前直接去报名就行。”
“好，谢谢你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我现在还是隐身状态，恐怕没机会如愿，祝你顺利完成任务，再见。”
隐身？卧底吧？既是国安局的特工，又有正当合法的职业，双重身份，跟阎王一样。管不了那么多，重新改简历，这旅店没有打印机，明天找打印店再打。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地铁站的路上打印简历，买张手机卡。充分利用体力优势挤上人头攒动的车厢，我的天，这离始发站才几站地，就这么多人，体力差点的不得挤成肉饼？不过人多热闹，人们就是喜欢凑热闹，所以再挤也不怕，我暗暗发誓，顶多一个月，完事马上就撤，北京这地方，大概半夜能清静些，别的时候到处都是人，马路上、地铁里、公交车上，这叫一个挤。受不起这罪，还是中小城市活着舒服。
地铁除了挤点，没别的毛病，速度真快，为了给人一个好印象，我八点就出门，到站刚九点，整整早到一个小时，晃荡吧，在嘉里中心前瞎溜达，想起简历上还没留电话，掏出圆珠笔，就着台阶扶手工整地填上。
直起身看到对面走来一美女，大冬天的穿着黑丝袜，长筒黑皮靴，上身穿一件红色皮毛大衣，脸上皮肤白皙，犹如粉雕玉琢般透亮，掐一把能出水，一双眼睛明汪汪的，清纯无杂念，似乎不通世故。仙女啊，我看了三秒，立即转移视线。这要换了别的色狼，口水都得流下来，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这么丢人。
“啊”的一声尖叫拽回我的视线，美女挎着的超大手包被牛仔混混抢跑，那小子我刚才注意过，还佩服人家火力够旺，这么冷的天居然穿着牛仔单衣，满面红光还不带哆嗦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当街抢劫？而且抢的还是位仙女般的姑娘，撞到我手里，算他倒霉。
圆珠笔还没放回去，因为惊艳美女一直握在手上，忘了这支全钢圆珠笔价值几何，铆足力气甩出去。牛仔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要说这笔象子弹一样有力那是吹牛，我不会飞刀，它是转着圈飞过去的。不过力量确实够足，正中后颈。
踱步过去，捡起圆珠笔，还好，钢质够硬，没有刮花。再看那小子后脖梗，一道清晰的红印鼓着包就浮起来了。包摔到前面老远，我看牛仔混混一时半会起不来，捡过包，在他面前晃晃：“这是你的包吗？”
“大哥饶命，这不是我的，大爷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以后当牛做马伺候您。”
“这么多人，你就敢抢，不怕被打成肉酱啊？”
“大哥，大爷，我干过多少回了，也没人管，这回有您出马，我跑不掉，我服您。”
难怪这些混混横行街头，出问题路人只有旁观，没人敢出手，助长了这些混蛋的嚣张气焰，看着这小子挺怂，没架打，就问他有同伙不？
“大爷，我是单干的个体户，这事自己干能发财，人多了不够分的。”
看样子真的没架打了，剩下半小时，打一架足够啊，又能消磨时间又能松松筋骨，可惜。
与牛仔说话的功夫，我看那姑娘先是犯了会傻，站着发呆，好大一会才过来说包是她的。
“有什么证据说明包是你的？你就说包里有什么明显的东西吧。”
“我的手机在包里，不信你打一下试试？”
其实我知道包里她的，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闲扯会儿时间过得快些。掏出电话按她说的号码打，打出的号码是我新买的卡，北京的。
“你的心情总在飞，什么事都想去追……”
歌声从包里传出，嗯？这歌我也挺喜欢的，虽然我不属于那种备胎类型的爱情选手，不过我容易入戏，听歌要听词，体会意境，当然要能切合自己的心情更好。
“真是你的包，这铃声不错，挺好听的。”
“谢谢你，丢了包我就麻烦大了，好些证件都在里面呢，补办都特麻烦。你是在这上班吗？我请你喝咖啡，就当奖励你见义勇为了，怎么样？”
看看表，差十分十点，赶紧上去吧，大城市的写字楼复杂，十分钟不一定能找对地方，喝咖啡还是免了。
“美女，我十分想跟你喝咖啡去，我十点有个面试，就剩十分钟了，我得赶紧找地方去，这儿我不熟，怕找不到。”
“嘿，这不简单吗？问我就行。”
“B座东区3502，在哪边？”
“嗯？就这个入口进去，从电梯上35层，好像就在电梯间旁边吧，很好找，门上都有号码的。”
“这样啊？谢谢啦。”
“应该谢你才对，你应聘什么岗位？”
“司机，嘿嘿，学历不高，不过车开得好，人家能要我就不错了。”
“哦，快到时间了，你上去吧。”
挥手告别，坚决不回头，美女对不重视她的男人才会感兴趣，有点自作多情，不就给人找回包吗？还以身相许了？就算是，也不可能明媒正娶的。
敲开3502的门，我傻住了，不就一司机岗位吗？至于这么多人应聘？这间似乎是个会议室，椭圆形的桌边坐满人不算，四周的椅子上也满是人，没人说话，似乎在期待什么。
给我开门的小姑娘拿过我的简历，放在一摞简历最下面，看看表，十点整，她让我进门，顺手把简历上的一个牌子挂到外面，关门。牌子上写的好象是什么己满，可能就可着这几个人选一个吧？
小姑娘走到会议桌的主位，那边空着没人敢坐，我是来得晚些，要不非坐那儿不可，从来没机会往那地方坐，那可是大领导的位置。她没坐下，按下话筒开关，开始发言。
“大家好，欢迎来到‘满意一百慈善总会’，你们的到来说明我们单位在广大人民群众中间有很强的影响力……”
可不是有影响力吗？要不我会通过你们给灾区捐款？一通欢迎词后，她说明面试办法，总共四十人，每组五人，按先来后到的次序进小会议室一起面试。
这可有得等，我最后一个来的，就算每个人一分钟，我至少需要等四十分钟。第一组人进去，我找个空位坐下，不能冒天下之大不讳坐到主座上，司机嘛，得谦逊一点才是。
无聊的等待中，我就观察每个人的行为打发时间，有人紧张不安，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兴奋过头悄悄地跟人交头接耳，大部分都有一副司机相，工作难找还是这里薪水高啊？都跑这里找工作？万一把我挤了，岂不白费工夫？静观其变，不行再找别的办法。
熬到最后一组，我基本已经麻木，每组进去至少得有十分钟，有什么问题问啊，这么麻烦，是骡子是马，下去溜一圈不就知道了，找个司机也这么麻烦。
小会议室摆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个面试官，年龄都在四十上下，对着他们摆着一排五把椅子，按次序坐好。这样无遮无挡地坐在椅子上，其实感觉挺别扭的，我正襟危坐，双手置膝，一直抱着的大衣压在胳膊下面平放在大腿上。
先是自我介绍，两个退伍兵，一个长期跑长途，还有一个一直就开小车给人当司机。轮到我了，等面试官示意，我开始背稿。
“报告，我叫张琳，24岁，高中毕业后参军，今年刚退伍，汽车兵，二级士官，擅长驾驶和散打，介绍完毕。”
我注意到旁边四人齐刷刷地扭头看我，面试官也从面前的简历中抬起头来。退伍兵一时半会改不了习惯，发言宏亮有力，言简意赅，不卑不亢。说驾驶就完了呗，还愣加上散打这项。其实我有自己的考虑，司机除了安全驾驶，还是负责领导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能否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得看司机的个人素质如何。
“好了，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过来复试，复试主要是考核个人驾驶技能，在东环驾校进行。你们可以走了。”
这也叫面试？不过我这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太简单了，没动窝，我得多问点。
“领导，我对贵单位了解得不多，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还有，在单位给谁开车？”
几位主考官面面相觑，都下了逐客令，还赖着不走，没见过这样的，出于礼貌，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嘛，由于时间关系，我简单介绍一下。你们几个愿意听的也可以留下。是这样，我们单位是一个国际性的民间慈善组织，主要工作是收集国内外的慈善捐款，再根据各地需要分发出去，当然，除了现金捐款，还有大量的物资。帮助对象主要是受灾地区群众，各地生活困苦的伤、残、病人士等其他需要帮助的人。简单一句话，我们就是帮好人完成心愿，帮助困难群众渡过难关。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是给我们会长开车，他原来的司机另有工作安排，所以需要再招一个。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最多两天。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得问了，问多少工资没有意义，我又不是冲着薪水来的，再说这么多人应聘，这工资少不了，不过我最多才能干一个月，估计没我的份，省省口水好了。
在楼里瞎转，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注意我这样西装革履单手夹着大衣的，我有点茫然，这回的任务太麻烦了，什么头绪都没有。再过两天看看，实在不行就应聘大厦保安去，找机会潜进他们会计室，相信能翻出点猛料来，不过手段有些见不得人，方式不容易让人接受，更重要的是，很可能会牵连到大厦的保安人员。看情况吧，不得己再这样。
再坐地铁在天安门下车，来北京的次数不多，每回都要在广场上转一圈，纪念碑前凭吊一番，那几个字里，有我爷爷，我父亲战友们的鲜血，每一次，我都肃然起敬，他们那种为理想献身的精神永远触动着我，也许，我也有机会为这样的理想奋斗。
再去东单王府井，逛街我没兴趣，目的在于看看小吃街有什么变化没有，吃个混饱，中午饭就算对付过去了。接着干什么去？总不能现在就回旅店吧？要不在嘉里中心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挤地铁的日子不好熬，最好能步行过去的。
在附近的居民区转了一会，发现这里的房租高得惊人，我就带了一万块现金，要花一半多租房，舍不得，还是在那小旅店呆着吧，一天才30元，小是小点，有床有暖气就得了，要再跟人谈谈价，估计还可以便宜些。打定主意准备坐地铁回去，不过看地铁站下面连着商场，出于好奇，我决定先转一圈，反正时间太早，回去也没事干。
一圈没转下来，实在乏味，东西贵得出奇，算了，还是回旅馆上网打发时间。这个时间应该马路上车少些，坐公交吧，地铁虽然速度快，看不到街景也是一大缺憾。按照一个个指示牌出了商场，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