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
天色幽暗,烟雨蒙蒙,一处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上,赫然亮出一把油布伞,修长的伞柄直直的插入岩石的缝隙中。伞下,此刻正坐着一个身着华丽衣衫的中年男子,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手持酒杯酒壶,自斟自饮,悠闲之极。
就在这风雨无人之时,在其身后徒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人影,片刻,听到那人传来温和的声音,道:“你现在还是那么爱喝酒啊?”
中年男子蓦然许久,转过头来,只见雨雾中站有一个长发遮目的青年,可在他的鬓边,却多出了些许白发,看上去颇为沧桑。
青年浑身已经湿透,依然看着眼前男子,一动不动。
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同样注视着青年,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就在此刻也隐隐透漏几分激动。
青年面色不变,只是不经意间从腰间解下了用兽皮缝制的袋子,向着中年男子丢了过去。
“这是你当年最爱喝的烈酒。”
中年男子伸手接住,轻轻摇了摇袋子,便听到酒水流淌的声音,急切地拨开瓶塞,放到鼻端深深吸气,顿时露出一脸陶醉之色,没有犹豫,举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这才满足地放下。
“好酒!”
“陈梦凡你这小子,终于肯回来了?”
被唤作陈梦凡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道:“恩,是啊。”
那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只有这些吗?”
青年沉默许久,移开目光,轻声道:“吾有一问,我看不到希望。”
“哦?那就说说看?”男子轻声道。
青年并不做声,只是缓步走向悬崖边,挥开磅礴的雾气,望向远方。
那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古城。
“悬空城,这片大地上最为兴盛的修士之都,古往今来的五国之首,只可惜,号称史上最强的三代玄祖大人已经死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男子问道。
“从我认识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注定要卷入一场被命运安排好的漩涡内,根据一个古老的传说,有一种东西叫做和平,可以终止这场纠纷。于是我们为了那所谓的幻想,不停的征战,不断的杀虐,而带来的,只是更大的痛苦与牺牲,很可惜,我们忘了一件事,这个幻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战争。”
此时此刻,中年男子也抬起了头,同样凝望这天地。
青年顿了一下,目光从新落到中年男子身上,就连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感慨,道:“我要看的,便是这世间了。”
“轰隆!”雷声仿佛就要将天空撕裂,闪电一闪而过,借着那瞬间微弱的光芒,终于看清了青年的样子,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透过他冷漠的双目,看到了那是何等带有孤独,带有桀骜的眼神!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青年问道。
“难道你活了这一生仍然不明白吗?”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来。
青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行走天下,见了人世间很多事情,可发生的一切一切,让我感到了麻木,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而活……”
中年男子面色从容,负手而立,走到一边,他的衣衫被山风吹得摆动不停,就在那衣衫之上写有一个令天下人为之胆颤与崇尚是大字——“玄”。
“那我问你,你怕死吗?”中年男子并没有回答青年,而是转移了话题。
青年哑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怕。”
男子大笑:“哈哈,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吗?”
青年默默摇头,脸孔已经毫无血色,带有几分苦涩,道:“不,我所怕的是那轮回啊……”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张嘴愈合,终究没有说出话来,陷入了思考之中。青年转过身去,背向男子,迈开了步伐,向着雨中走去。男子凝望许久,只是低下了头,轻叹一声。
忽然在其背后传来青年的声音:“父亲,正是因为那些珍贵的回忆,我放不下……”
雨愈大,风愈狂。
待到青年逐渐隐没在雨雾的刹那。
“你服了续命丹!”中年男子徒然抬起头来,嘶声喊道。一个飞驰,转眼间,男子已经出现在风雨中。
男子面色严肃,双手结印,徒然出现数道青色的光芒将青年包裹起来,但眼前的青年只是轻轻地摇动着手掌,示意着他。
“你还是这么厉害,竟能隔着我体内的封印看穿我的情况,呵呵,只是没用的,续命丹我早已服下,三日限期,今天必死……”青年面色惨白之极,他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看着男子,那目光,仿佛这男子是天地间他唯一值得敬仰的人,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我是个庸人,回想一下,曾经犯下了种种的错误与失败,我没有勇气再踏进悬空城。本以为没脸再面对您,但是与您见这最后一面是我终于下定决心的,请原谅我……”最后一声过后,青年的身体嘎然而止,双腿一顷,跌落在泥泞之中。
男子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住那具冰凉的尸体,嘴角在发抖。
苍穹如墨,风雨凄然。
男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凝望远方天际,许久许久,传来了男子带有哽咽的声音。
“你这一生仍然不明白这世间最美的不正是那荡气回肠的平凡吗?”
※※※
这日。
白云悠悠,清风阵阵。
明媚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沿着蜿蜒小河,向着山间下的一处田园之地泼洒出柔和的光辉,显得格外温暖。
“看到没有,只有像我一样身强力壮,才能做到如此。你们几个都应该学学我,从此之后,才能成为响当当的大侠。”一个豪爽的声音,带有几分得意,正出自一个健壮的少年之口。
少年站在村口的石墩上,手指着地上已是垂死的幼年山猪。在他身前正聚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个个脸露崇拜之色,聚精会神地听着少年讲述亲身打猎的故事。
“古莫,我看你最应该向虎子哥学学,这里就属你身子最差了。”一个长相贼头贼脑的少年转过头来,对着身旁的一个看上去很是柔弱的少年说道。
“嘻嘻,才没有呢,古家哥哥可是要参加大考的学士,才不会像你们这帮鬼混的家伙呢。”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翘着小嘴,还没等那个叫做古莫的少年张口,已经愤愤不平的说道。
古莫摸了摸脑袋,说道:“什么啊,我才不差呢,明天我就抓到一个更大的山猪给你们瞧瞧。”
“吹牛——”
古莫今年十四岁,从小就体弱多病,若不是有着略微清秀的相貌,简直就像个药罐子。
但他从小很是聪明,时常像是跟屁虫似地追着村里的王二叔问来问去,王二叔年轻时曾去过几次县城,是村里唯一识字的人,他仅有的几本书,也不知被古莫翻了多少遍了。
每当父母听到了村里人的夸谈,脸上的皱纹都会眯成了线。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又迎来了一个落日时分,赤红的苍穹如同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向着这黄尘大地扑面而来。
炊烟升起,孩童们在父母的一声声呼唤中已经散开,古莫沿着回家的路跑去,兴奋之色仍遗留在他那稚嫩的脸上。
推开院门,就听到母亲怜爱的声音:“莫儿啊,今天身体怎么样啊?好些没啊?别傻站在那,快进暖暖身子。”
古莫应了一声,走进屋子,端起了母亲早已为他晾好的汤药,“咕咚咕咚”地喝下了肚,喝完后眉头紧皱,赶快寻来一碗清水,喝了几口,这才勉强去掉口中的苦味,用袖子擦了擦嘴,抬头看向母亲,说道:“娘,药好苦啊。”
说完就胡乱地比活了几下,道:“娘,看我是不是很强壮,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喝药啦?”
母亲摇了摇头,就这般慈爱地看着孩子,将手中缝好的外衣披在古莫肩上,劝慰道:“莫儿,天快冷了,就别去外面了,在家里多休息休息,过两天娘再出去给你寻个偏方。”
“你看你,成天唠唠叨叨,我家娃儿的身子咋就不好了?莫儿,过两天爹带你上山打猎去。”父亲坐在屋檐下,提着烟袋,吸了一口,说道。
”爹,你说话可当真?今天虎子哥可捕到这么大的一头山猪呢,可威风了。”古莫搬了个凳子,坐在父亲身旁,比划着手,吹嘘道。
“哈哈,虎子这小子。”父亲笑道。“唉,眼看着你已经快十五了,时间真快啊,再过两年就要参加大考了,爹没啥本事,你小子可要争口气,给咱家舔舔颜面。”父亲声音柔和,轻声道。
“您老就准备享福吧。”古莫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胸膛,一脸理所当然之色。
父亲点头,这时母亲已经端着饭菜并放在桌上,幽暗的苍穹下,这间无名院落内的一家三口显得格外温馨。
深夜,明月星稀。
古莫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昏暗的屋顶,许久,摊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来,点燃了烛光。不知为何,今夜一点睡意也没有,总有一种莫名的的感觉,在心中隐秘地流淌。
轻声推开院门,向外走去。
月下的山村,是那么的宁静,但不多时,也会传来野狗阵阵地犬吠之声。
古莫就是这样,完全地陶醉在这静谧祥和之中。不知不觉中,逐渐走到了村东头的一片空地中,茫茫之地,一间简陋的破庙内透露着少许光亮。
古莫一愣,奇道:“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那里呢?”
远远看去,那破旧的古庙已不知在岁月的推迟下历经了多少风雨侵袭。
带着百般好奇,古莫快步走近,但见庙宇四周布满了碎石杂草,无形间好像有一股阴森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破庙内。古莫倒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自己已经走向阴曹地府一般,让人从骨子里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沙沙……”野草尽伏,冷风作乱,扑打在古莫身上,带了阵阵冰凉。
低垂的冷月在阴云的遮挡下,渐渐失去光亮,也许注定这晚将会是一场不眠之夜。
“怕什么,这世上又没有什么鬼怪,就算有,到时候谁吓唬谁还不一定呢。”古莫默默为自己打着气。
百般思绪后,咬牙之下,终于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满是锈迹的庙门。
迈步走进,古莫抬起苍白的脸,向里一探,顿时破庙内的景象浮现在眼帘:庙宇不大,很是破落的样子,一个破损的石像矗立中央,看不清楚容颜,石像四周,除了倒地的木桌和层层叠叠的草垛乱地铺散,就无他物了。
”噼啪!”
一盏油灯放在石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古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走向前去,向着那石像一拜,就在这放松之际,一面宽厚的手掌,凭空而出,落在古莫的肩膀之上,轻轻一拍。
古莫顿时如遭雷击一般,身子大震,猛地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古莫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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