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生活在孤儿院里,如一般的孤儿一样,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童年。老师会体罚我们,强壮的孩子会抢走我们的玩具和食物,我常常受到来自他们两方面的欺负。
直到七岁那年。
并不是说,我七岁的时候被好人家给领养走了,我还是生活在那里,只是没有什么人可以欺负我了。
我是不同的,一直都这么认为。而在那一天,我才清除地认识到,我不同在哪里。
我能穿越时间。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这个在第一次能力觉醒之后,我做了好几次实验,最终确定我能在这五分钟之内自由地穿梭。
那一天,我在糊纸盒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装浆糊的脸盆碰倒在地上,留着鼻涕的大牛异常高兴地去报告老师。我听到走廊里咯咯咯的皮鞋声,我知道老师拿着藤条走过来了。我害怕,我恐惧,我看着周围的同学,他们还在面无表情地糊纸盒子,只有张现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他比我还小,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我想逃,我要逃离这里,这儿虽然美其名曰是我们的“家”但是这儿的人我相处不来,大孩子总在欺负人,老师的嘴脸都很狰狞,他们有藤条,竹尺,罚跪的搓衣板……这些滋味我都不想再领略了。
我一直想有个妈妈,他们说外面的孩子都有妈妈,他们说妈妈不会要我糊纸盒,不会拿藤条抽我,不会让坏孩子欺负我,我逃到外面就有自己的妈妈了吧。逃吧。
想到这里,我拔开腿就往外跑。
“章海!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跑得了吗!”周老师恶狠狠地叫着,她在走廊里撵着我。我不敢回头,也不敢擦掉我脸上的眼泪,我只是向前跑,穿过走廊就是大门了。但是很无奈,我知道她就要追着我了,我能感觉到她举起了手里的藤条,然后藤条就抽在我的脑袋上,那一定很疼!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忽然周围的一切都抖动了起来,我能听见周老师的骂声变得不像她自己了。我感到害怕,我抖着双腿回过头,却看见她并没有向我跑来而是以极缓慢的速度退了回去,这一幕就像录像带在倒带,我呆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是这么一呆住的功夫,周老师停止了后退,她三步就追上了愣在那里的我,藤条抽在我头上,啪的一下将我抽回现实。我哇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在医务室,张现代问我,章海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我看你突然就出现在那了,你怎么不继续跑了啊,是不是跑那么快跑不动了啊?
张现代的问题向来特多,我抽了抽鼻涕,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嗯,跑猛了。”
挨揍也有好处。周老师那天可能也被吓着了,手上用的力气大了些。我的头破了,流了好多血,所以今天我被安排在医务室里休息,不用上课也不用糊纸盒。
不过我知道,我是特殊的,我从来就知道。
下午五点的时候,李舒宜走进了医务室,这时候医生老师吃饭去了。这个女孩子一直很喜欢盯着我看,我上课的时候,糊纸盒子的时候,被老师打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只是盯着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这样总让我觉得我的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现在她来医务室,又想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吧。
没想到她却开口了:“目标人物确认已觉醒,监视任务正式开始,时间,地球公历,1996年11月23日。”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她除了盯着我看,极偶尔也会这样。我当然知道,我也会盯着她看啊,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李舒宜,告诉你哦,我会魔法,很厉害的哟,要我表演给你看吗?”我挺起胸膛自豪地说。一整天都待在医务室很无聊,所以我尝试着回忆那时的感觉,并努力再现那个非凡的瞬间。在“觉醒”——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说,之后再发动这样的能力似乎就变得比较容易了,第四次的时候,我意识这是一种回到短暂过去的能力,墙上的钟告诉我,这个短暂的过去是五分钟。但这也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李舒宜又开始看着我不说话了,过了好久她才问道:“最近有没有遇到特别倒霉的事情?”
“哈?我被周老师打破头了,很倒霉啊!”
“不,我指的是,”她歪头想了一下,脑袋后面的马尾也歪到一边,“踩到香蕉皮摔倒啊,被飞来的足球打中头啊,喝水呛到差点没办法呼吸之类的倒霉事。”
我回忆了一下,这样的事好像没有发生过:“没有。我告诉你哦,我真的真的会魔法哦,我能够回到五分钟之前嘞!很厉害吧!要不要我回五分钟之前帮你拿点什么过来啊?来嘛来嘛,我来表演给你看啊!”我一时也想不到怎么来证明这个能力的伟大,但是我非常想表演给她看看,由衷的想。
她还是摇摇头。我有些生气了,打算捉弄她一下,好吧,回到五分钟之前她还在盯着我看的时候,悄悄摸到她的身后然后拔掉她的发卡。完美的计划!我屏息凝神,四周的时间在变慢,当一切开始要抖动起来的时候,李舒宜开口说话了:
“千万别那么做。”
这话差点把我吓死。虽然我只有七岁,但是我也算清楚地了解时间回溯是怎么一回事情,李舒宜在我回溯的过程中以正常的语速对我讲话,那么就说明她也能够使用同样的能力!太惊人了,我有一个同类了!
“我想,你要做的不外是捉弄我吧。”李舒宜的声音可说是毫无质感般的轻柔,“假设你能回溯的时间是五分钟,那么我问你,你在五分钟前的现在看见过你自己吗?”
“看见我自己?”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为什么要看见我自己?
“没有,对吧。也就是说,现在的既定事实是你没有在五分钟前看见你自己,那么这个结果也决定了你没有回到五分钟之前。”
头大诶,七岁的孩子能够说出这么长串的话来吗?
“这么讲好了,章海,假如你能回到更久远的过去,而你回到过去是为了杀死你的妈妈。”
“不行!”我愤怒的吼起来,“李舒宜,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没有妈妈,是的,但你也不能这么说。
“哦,”她又歪了一下头,辫子又歪向了一边,好吧,我的气消了,“是我的失误。假设,A获得了这种能力,而他必须回到过去杀死他的祖父,那么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能吧,既然他有这种能力……哦,不能,祖父死了怎么会有他……那么祖父没死,他肯定又能回去了……到底能不能……”
李舒宜摇了摇头:“他是不能的,因为‘因果律’不允许。”
“哈……”好像听到了很了不得的词语了。
“A回到过去,但是A无法杀死自己的祖父,因为A是确实存在的,这个结果决定了A祖父存在这个事实,反之也是如此。所以,当A必须回到过去并发起杀死他祖父的行动时,为了一切都合乎情理,‘因果律’会制造更大的麻烦让他无法得逞。”
“踩到香蕉皮摔倒啊,被飞来的足球打中头啊,喝水呛到差点没办法呼吸之类的倒霉事……”我略有所悟。
李舒宜点点头:“这些只是很轻微的,严重的话,你会从根本上被毁灭掉。”
“死掉吗……”
“更可怕。”李舒宜一本正经的说,她说话从来就是一本正经的。从来没有笑过的可怕孩子,嗯,我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笑过。
“但是,”我要辩解一下,“但是上一次张老师打我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张现代说我不过是看起来跑的快了一点。”
“因为无关熵数变化的回溯过程,是不会影响因果律的。”李舒宜依旧说着很难懂的话,“你被张老师打了,这是既定结果,这个结果并没有被你回溯的行动而发生改变,所以因果律自行同调了不同时间点上的你。”
“也正如你坐在这里进行的那些试验,你坐在床上的前提和结果都没有发生改变,所以这并不会影响什么。但是如果你把这个能力用到跑步比赛上就不一样了,以你的体力你根本跑不到第一名,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是你如果使用能力而想获得第一名的话……”
“我就会被绊倒,被狗咬,被撞到,被毁灭掉,你真的是只有七岁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外国来的。”
李舒宜面无表情,但是我觉得她是因为我打断了她的话头而生气了。她站起来,向我伸出手,一刹那我体验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却清除地看到了源自她细小手掌的虚空波动,我惊愕地站在了床上大叫她的名字:“李舒宜!”
“空间封锁作业完毕。”她一本正经的说道,“章海,现在你已被‘盖亚’认定为‘穿越者’,而我也正式被指派为你的‘监督者’。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得一辈子,为了不对本宇宙的因果律规则造成深刻的影响,你的能力必须在我的监督下才能发动,而为了弥补你无法使用能力的缺陷,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保护你。”
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话啦!我歪着头呆呆地楞了一会,突然醒悟般的大叫道:“李舒宜!你是在向我求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