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品然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笑话!他当然认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在他看来这个劳什子的往宝物里倒酒的行为完全是个笑话!可是这话当然不能当众说了,于是陆品然扬起微笑,半真半假的说道:“筱蔓小姐,在下才疏学浅,着实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古物的鉴定是用倒酒来证明的,这,请恕在下不好判断,不过说实话,在下并不看好。”
“呵呵~陆品然公子说话倒真是直接呢~不过筱蔓这回的看法倒正好和陆品然公子的相左呢~”白筱蔓听了陆品然的话,妩媚一笑,似是不经意似的说道。
“是吗?筱蔓小姐真是有趣啊~”陆品然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着说道,眼底却是一派森冷,只因为白筱蔓的这一句话,无论真假,陆品然已经将这个自己视为台阶大的陌生人当做打击对象了,对有些被环境捧出来的所谓天才,是没有什么容忍一说的,表面忍了,背后的动作也就该来了。
白筱蔓自然不会不知道陆品然这种看似大度,实则阴险毒辣的小肚鸡肠,只是她白筱蔓早就也就身处在地狱底端了,就因为这个虚伪阴毒的男人的一己之私,自己就必须和最爱的人咫尺天涯,必须和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生离死别……到了现在,自己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这满腔恨意支撑着她活下去,带着不变的笑脸等待一个报仇的机会,至于其他人的死活?!!!真是笑话!她白筱蔓的心早就跟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了,那个家伙就算因此没了性命那也只能算他倒霉,自己认了吧,大不了如果她白筱蔓还能够有下辈子,再还他便是,反正她早就对人生不抱有任何的指望了……白筱蔓只是笑笑,不再理会陆品然,拿起酒瓶,让助手扶好靑百合花瓶,小心翼翼的再次倒起酒来。
“康——康——”……拍卖场的寂静被如同磐石一般的声音打破,白筱蔓愣了一愣,然后脸上现出一抹不解之色,这陶瓷内部的水声撞击不应该是这种声音啊,如果说是失真,也不至于失真到这种地步啊?!!
陆品然则是脸色微微一变,他不是傻子,对于古董也确实是有所了解,此时一听到这种不应该出现在陶瓷品内部的磐石之音,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虽然说不论怎么样,他陆品然今天都有了下台的对策,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愿意看到别人压他一头,他原本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真的能够找出答案来,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不一定了……同时天字号包厢之内,那个神秘老者则是一脸的激动,双手握紧了又松开,眼底也是难掩紧张与兴奋之色,口中尽自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这个人!难道那个老杂毛道士没有耍老天我?!!”
而彦诺在最初一听到这个“康——康——……”声之时,俊秀的面孔上就立时浮现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果然,是那个没错。”彦诺脸上带着随性的笑意,一派写意风流。
……
“这位先生,请问接下来还须要筱蔓做些什么吗?”白筱蔓看到了陆品然一瞬间难看的脸色,心情顿时大好,一张美艳的俏脸上带着勾魂摄魄的笑颜抬首说道。
“多谢白小姐,不用了。”彦诺闻言淡淡谢绝,然后才接着说道:“这个靑百合花瓶从外表上看来有着雨后的天空一般的青色,明亮的一如铜镜,且其瓶壁极薄,从这几点看来确实很像之前陆公子说判定的景德镇宋影青瓷,不过……”,彦诺说到这里微微的顿了顿,陆品然的脸色与此同时微不可见的黑了黑,,而白筱蔓则眼底嘲讽之色更深,彦诺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顿了顿就接着说到:“不过,相信刚刚各位也都已经听到了那种磐石敲击一般的声音了,有了这个特点,这件决然不会是景德镇宋影青瓷了,如果在下没有判断失误的话,此物的真身正是诸窑之冠的柴窑吧~”
彦诺话才说完,陆品然不等白筱蔓作出评判就第一个站出来,眼底带着满满的嘲讽,故意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用毫不掩饰的质疑语气说道:“阁下,你不忍珍宝流拍的心情在下完全能够理解,可是众所周知宋代只有五大名窑——即钧窑、汝窑、官窑、哥窑、定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柴窑!更何况什么诸窑之冠!!要知道鉴宝是一件非常严肃谨慎的事情!阁下既然不懂得此道,那么就请不要胡乱开口!就算阁下再怎么有心,这点也着实叫在下难以苟同!”
……“呃(⊙o⊙)………”整个拍卖场内一派寂静,只有陆品然一个人依旧摆着一副坚持学术,绝不苟同的义正言辞之状,心里暗暗欣喜着,彦诺也被陆品然这突如其来的正义之言给震慑住了,愣是呆了一呆,才颇为无可奈何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纠结,这才淡淡的说道:“柴窑是后周在位五年的皇帝柴世宗的官窑,也被称为“诸窑之冠”,明朝《宣德鼎彝谱》中就有过记载:‘内库所藏,柴、汝、官、哥、钧、定。’,柴窑一名最早见于明代曹昭《格古要论》,万历以后的《玉芝堂谈套》、《清秘藏》、《事物绸珠》、《五杂姐》、《博物要览》、《长物志》等书多论及此窑,柴陆公子如此博学多才,深谙此道,不会真的不知道柴窑吧?”
“……”陆品然闻言怔愣,不由暗暗疑惑道难道真的有什么所谓的柴窑?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刚刚那番话……?这个小子说的有模有样的,怕是不会是假的,可恶!怎么办?!!真是不知死活!
而白筱蔓在一边见状,只觉得看着这个男人狼狈的模样,心里那是说不出的畅快,就好像长久以来的恨意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途径一样,全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爆发出来,恨不能就这么冲过去把这个恶毒的男人给活活掐死!只是白筱蔓知道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小人万劫不复!!所以,她现在一定要忍住,不管再怎么痛苦也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不能这么自乱了阵脚!
“如果陆公子还是怀疑的话,那么在下不介意多费些口舌。周世宗帝柴荣曾御定御窑瓷:‘雨过天青云*,者般颜色作将来’,以象征未来国运如雨过天青;明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曾经写道:“柴窑最贵,世不一见……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未涂釉的底部呈现瓷胚本来的粗黄色;而清兰浦、郑廷桂在《景德镇陶录》一书中也说柴窑瓷:“滋润细媚,有细纹,制精色异,为诸窑之冠”,还说柴窑瓷久不可得,得到残件碎片,也当珍宝,用作服饰、帽饰;柴窑瓷片光芒夺目,如飞箭一般;《清高宗御制咏瓷诗》一书也有四首咏柴窑器的:《咏柴窑碗》色如海玳瑁,青异《八笺》遗。土性承足在,铜非箝口为。千年火气隐,一片水光披。未若永宣巧,龙艘落叶斯。《咏柴窑枕》、《遵生》称未见,安卧此何来?大辂椎轮溯,春天明镜开。荐床犹蟹爪,藉席是龙材。古望兴遐想,宵衣得好陪。坚贞成秘赏,苦窳漫嫌猜。越器龟蒙咏,方斯倍久哉。《咏柴窑如意瓷枕》过雨天青色,《八笺》早有注明。睡醒总如意,流石漫相评。晏起吾原戒,华祛此最清。陶人具深喻,厝火积薪成。从这几首咏柴窑器的诗文看,乾隆皇帝不但欣赏到柴窑器物,他还亲自睡过柴窑如意枕,否则,他老先生不会有“睡醒总如意”的感受……”彦诺见陆品然那般作态,还有眼底深处那种掩饰不住的恶毒,心底冷哼一声,既然你陆品然自找麻烦,那就别怪我彦诺不给你留情面了!于是彦诺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有关柴窑的相关典籍与见闻,听得一众人是云里雾里,稀里糊涂还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撑着假装若有所得、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而白筱蔓刚刚开始还能保持淡定,但是随着彦诺越说越多,所引的典籍也越发陌生,她就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淡然了,而在那间天字号包厢里,那位神秘老者的脸上亦是震惊混合着兴奋,说不出的生机盎然,至于陆品然,那一脸青黑着实难看得很,就此略过……“……从在下上述所言,各位应该不难归纳出柴窑的特点——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这四点,此件靑百合花瓶拍品无一不足,而且柴窑传世之物极少有完整者,就算是碎片亦是价值连城,这件靑百合花瓶的拍品,几乎没有什么损耗,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当然,如果有哪位还心存疑问,大可以通过热致冷光法对“青百合花瓶”进行年代测定,在下想不会在五代之外!”彦诺引经据典说了许久,终于下了结语,那些一直听得一头雾水的达官显贵们不约而同的都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大感折磨终于结束了,只有少数的几个老学究和白筱蔓这样的年少博学之辈面上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之色,无一不是满脸真诚的敬佩,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学者,学问一道,达者为师,不论先后!
彦诺不知道的是,他的这次随性发挥,还对整个古玩鉴定界与收藏界早就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几乎所有的鉴定师与收藏家在得知这场被古玩界称为“名窑风暴”的鉴定之后,都开始疯狂的四处搜寻柴窑的存在,真真可谓是挖地三尺亦是绝对不为过!这样的疯狂,倒也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两件柴窑的碎片,至于完整的,就一件都没有了,同时,这场运动还带动了考古界的一次大推进,这样的成绩,让收藏界,鉴定界和考古界的那些领头之人无一不对彦诺感怀于心,只可惜,彦诺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脸,就连声音也做了伪装,因此这些各界的大师大家们都只能凭空感怀,还郑重其事的举办了一个感怀大会,三界最具权威的大师们一起给彦诺做了一个公认的水平鉴定,最后达成一致——宗师!当然,文斋轩还是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彦诺的身份的,只是不得彦诺同意,谁会开口?只不过林谦云事后在得知自己错过了这么一次三界共襄盛举的历史性时刻之后,那是捶胸顿足,真真痛哭了一场!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却说天字号包厢内的神秘老者带着一脸亢奋激动之色,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