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国,皇城。
这时正值夏日,红日当空,令人气闷,然皇城仍旧热闹如昔,百姓来往不决,丝毫不受影响。
而皇城正中,最靠近于皇宫的地方,坐落着一栋的大宅,宅子门匾上书彦府,字里间透着正气浩然,明眼人一看便知乃大家笔触,宅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从墙体边角看得出修葺过不少次,但丝毫不显落败,反而于其中显出一股儒雅威严,令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感,来往路人,无论老幼,但凡路过宅子,皆会自主地放缓脚步,眼中则不由得露出崇敬之色,更有不少人每每路过大宅正门处,便停下脚步,伏下身拜上一拜,才继续行路。
侧耳倾听,可闻宅中传来阵阵嬉笑,听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派温馨和睦,向北渐行而去,人声渐渐稀疏,甚至连风吹草木,虫声鸟鸣也渐渐低落,乃至归于一片寂静,行至路尽头,但见一间小屋婷婷立在那方,小屋乃竹子所造,外有一层凡人不可见的清华之光,隐隐有金玉之感,而小屋之内,只一门之隔,一步之差,却是两个天地。
步入竹门,未见里见景色,入耳先闻阵阵水声,水声清越,宛如珠落玉盘,令人神清气爽,抬首入目是山清水秀,瀑布青山相连,露水白云环绕,云遮雾掩,如入神仙之地,这看来不过平米的小小竹屋内,仅有这样一方天地!堪称神迹。
水声深处,有一少年盘坐于地上,两膝上放着一把绿绮式古琴,十指弹动间,琴声雅正悠远,淳醇清亮,余音袅袅,不绝于耳,灵惠之气跃然而出,少年双目悠然而闭,满面陶醉之色,已然心醉神迷,不能自己,一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背手静立一旁,不言不语却风度自成,一双眸子深邃*人,其间隐隐有称赞之色。
时过半晌,少年方才住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一脸尽兴的睁开双目,抬起首来,这一抬首,阳光照在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愈发显得少年风神俊秀,龙章凤姿,少年见到中年文士却是一愣,旋即面上一红,带着掩不住的喜色起身,恭敬的向中年文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父亲,您回来了。”
中年文士面上带笑,“诺儿琴艺有进啊,看来没有懈怠。”中年文士顿了一顿,又道:“就不知其他可有落下?”
少年听得父亲夸赞,心中喜悦,回道:“孩儿不敢有负爹爹期望!”
中年文士点头笑道:“时候不早了,已是饭点了,快去吃饭吧,别让你娘亲等候。”
午时,饭堂。中年文士一家欢聚一堂,主位上坐着一对鹤发老人,面容慈祥,乃是少年的爷爷,名彦章,奶奶,名李玉心。下手处是中年文士及一温婉妇人,名许茹,自然便是其妻子,少年诺儿坐于其身侧,一家子其乐融融。
这中年文士说起来不简单,他名叫彦正清,乃是当今第一世家的家主,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且为人正直不阿,胸怀天下,年少出名,很得人们敬佩,却也树敌良多,然至今无恙,却要归咎于其令一个少为人知的身份,他不仅是俗世间第一世家的家主,更是儒家学派传承至今的第一世家,因为儒学讲究入世,所以彦家世代出入世俗之间,倒成了世俗间的第一世家,严家虽然不开宗立派,但其门生满天下,传承年代久远,因此虽然表面人丁不旺,实力单薄,但在修士眼中是与峨眉,武当,少林,三清观等顶尖修真大派并肩的存在,而儒学传承方面,彦家乃唯一嫡系,其他儒修其实皆算其分支,是无可厚非的第一儒修世家。
少年名叫彦诺,乃是彦家独子,生的是人才出众,俊秀无双,更兼天资聪慧,才华斐然,不过7岁,却已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无一不通,隐隐有一代大儒风范,世人称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彦诺虽小小年纪,或是少小便多读经典的缘故,却是心性坚毅,胜而不骄,败而不馁,然而其越是天赋惊人,便越是难逃艰险世事,只因为以他的出身家世,哪怕他无甚过人之处,便已然足以令人艳羡,更遑论他天资万里挑一,品行出众,着实是招惹了不少人的妒忌与记恨,而这一切与他而言实在是无故招惹了是非,与他本心不符。再者,世家大族之间的斗争最是阴暗龌龊,无所不用其极,往往于无声无息中,已然是硝烟弥漫,战火四起,而彦家人秉性耿直,油盐不进,为人处世认理不认人,实在是惹下了不少鼠辈的记恨,明里暗里陷害作对,恨不得彦家落马,彦诺身处于这斗争的中心,着实难逃其害,所幸的是他得家世虽然带给了他祸端,却也令那些宵小之辈大有顾忌,而他家人亦是小心谨慎,唯恐这独苗苗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乖巧又听话,这才安然至今,然而饶是如此,他仍然是直面了几次危机,这些经历让他与同龄的幼童相比,多了几分谨慎与坚毅,却少了几分顽劣与任性,让彦正清与许茹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午饭过后,彦诺与长辈们请了安,本要去小竹屋中修行,许茹却说彦正清好些日子没有见着儿子了,不若难得一个下午一家子聚聚,享享天伦之乐,彦正清想彦诺这段时日并不曾因为自己不在而懈怠,又见彦诺嘴上不说,却不迈脚,一双乌黑的大眼偷偷的看着自己,带着几分渴望,几分思念,不由心软,便应了下来。
一个下午,屋内不是传出阵阵月儿的笑声,直至傍晚,彦诺才依依不舍的向长辈道了辞,回屋梳洗去了,然这晚月色阴沉,隐隐透着几分血色,莫名的诡异,彦诺看着这般夜景心中不由产生了几许压抑,仿佛有什么要破胸而出似的,这种不安让他不由得抓住了母亲的衣摆,母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隐隐有血色的夜空,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然后反身抚了抚彦诺的头说,眼中温柔的笑意驱散了所有的压抑,很快便入眠了。他并不知道,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旋转……夜晚总是静悄悄,但今夜的彦府却暗藏着丝丝的躁动与不安,寂静无声中,彦家真正的心腹高层均在夜幕的遮掩下悄然却迅速地奔波着,许茹一行人来到彦诺屋前,许茹推开房门,进了屋子,而其余人则早在不知不觉中隐入了周遭的黑暗之中,这间黑夜中不起眼的小屋已然被全面保护着。
“诺儿,诺儿,醒醒,起床了。”许茹温柔的轻抚着儿子仍显得稚嫩的脸庞,眼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与惶恐之色。
彦诺恍惚中只觉着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慰着自己,迷糊中用手揉了揉眼睛,却见母亲正坐在床沿,用暖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娘亲,怎么了,天亮了吗?”
许茹在彦诺醒来的瞬间便已掩去了眼中的悲哀之色,“诺儿,快点,穿上衣服,跟娘来。”
彦诺虽然觉得奇怪,但一向乖巧听话的他,仍是强自忍着困意,迅速地穿戴整齐,同母亲离开了卧室。
一路急行,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一行人也不点路灯,只是默然的快速前行着,气氛沉寂的令人抑郁,彦诺身处在这种沉凝的气氛之中,只觉得呼吸紧张,不由得连喘息都不敢大声,心下更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我做了是什么错事,又或者是闯了什么祸端,被父亲知道了,要惩处于我不成?可我最近并不怎么外出,又何来的惹祸之说呢?”这越是想越是心烦意乱,一路不安之下,连母亲停下了脚步也未尝察觉,一下撞到了母亲身上,只觉得头上撞了一下,心中却想,要糟!母亲虽然温婉,平素却最不喜人莽撞,也一向教育自己要凡事三思而后行,这下自己正不知究竟闯了什么祸端,又惹得母亲不满的话,那无论怎样,至少禁足都是难免的了,心中更是暗恨自己鲁莽。
彦诺正自哀愁,却猛地被许茹紧紧抱在了怀里,紧的让彦诺有点喘不过气,一下子心中却是愈发茫然了。
彦诺这边正是无措,却见百米开外彦正清带着百来人急速而来,更远的地方隐隐也有尘土飞扬,不过数息,彦正清一行便已到来。
“小茹,你怎的还不带诺儿入心境?再不进去,只怕迟则生变啊!”彦正清少有的焦急,言语间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威严。
许茹放开儿子,起身行至丈夫身边,抬首注视着彦正清,美目中漫漫的坚决,“不离不弃。”她说的平淡,彦正清却是身躯一震,他太了解许茹了,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说到做到,一旦决定,便是自己,也断断是无法去改变的。
“好!不离不弃。”他不再多言,深深地注视了妻子一眼,看向了愈发茫然无措的儿子,“诺儿,你要记住,无论以后如何,你身上都肩负着彦家与儒学的传承,你永远不可懈怠!你记住了吗?”
彦诺心中惶恐,不安更深,却仍咬牙重重点了点头。
“是我彦家儿郎!”言语间却是布下了一道禁制,隔离了人声,只余彦章及彦正清父子三人,彦正清转向彦章,跪拜三下,“父亲,儿子无用,今日我彦家将逢大劫,儿子请示将祖上传承传于一百七十八代嫡子彦诺,以继我彦家香烟,清父亲准许。”
彦章扶起儿子,怅然道:“我儿大才,谁人不知,今日大劫,乃是气运不归,断非人力之误,你永远是父亲的骄傲!去吧,将我们彦家的传承延续下去。”
彦正清又是三拜,起身让儿子跪下,“诺儿,世人知我彦家乃第一世家,然不知今日已徒具虚名,当年先祖在世时,我彦家傲立于修行界之巅,无可并肩者,然曾遭大劫,经典传承遗落无数,落得今日与峨眉三清之流齐名,如今昔日辉煌招来劫难,你是我彦家希望,为父将彦家交给你了,你要光复我彦家昔日辉煌!”彦正清顿了顿,手掌中虚空出现了一个无华玉镯,“这空间玉镯中乃我彦家自远古传承至今的所有,为父今天就交给你了,此刻起,你便是彦家一百七十八代家主,记住,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与镯子。”言毕,看来眼不远处的火光,直接打晕了彦诺,亲自将之送到了竹屋之中,放在瀑布旁,遂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行至妻子身边,许茹已然满面泪水,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双双咬破舌尖,盘膝而坐,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将那小竹屋吸了进去,转瞬消逝不见了。
两人起身,走向父母身前,看向外围的敌人,目中都是坚毅……次日清晨,皇城中人惊恐的发现,彦家,千余人,尽数在不为人知下被杀,天下惶恐。
三日后,各大势力公告天下,彦家灭族,普天同悲。
彦家,覆灭了。